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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启蒙老师
有许多老师教过我,记不清了,记得最清楚的是我小学的启蒙老师, 男的,40多岁,我们叫他杨老师。
杨老师没有上过大学,甚至高中都没读过,他知识并不渊博,但也并不浅薄。
我的小学末年至初中三年是在村里的小学度过的,那个非常年代里,小学也办初中,而且一个教室坐二至三个年级的学生,前后都有黑板,杨老师教完一年级的学生,安排做着作业,又来教另一个班的学生。村里的小学,学生和老师都是讲方言,满口的本地话。一次,杨老师跟我们说,上面说了,要普及普通话,所以嘛从明天开始,我就学着用普通话上课,你们说好不好啊?好!同学们个个像山里的麻雀一样,声音从教室飞出了窗外。当时我就想,杨老师为何要等到第二天才讲普通话呢,后来才知道那晚上杨老师是忙着回去补一补普通话的课,赶鸭子上架,也难为了我们的杨老师。
杨老师的普通话实在不敢恭维,他讲得很蹩脚很吃力,讲普通话是满口的马普。他说,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说普通话了,下面我来教大家一个词:拖、拖、拖拉机的拉!哈哈哈,同学们大笑起来。杨老师没有发现自己出了问题,仍然一脸严肃地说,笑什么,把我刚才教的重读一遍。拖、拖、拖拉机的拉!同学们读了起来,杨老师终于发现了问题,那一刻他满脸的尴尬。
杨老师并不浅薄,是他把我领入文学殿堂。他讲语文课大家都喜欢听,他不但会讲《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的美丽与坚强,还能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柯察金,讲得头头是道,如痴如醉,讲得让同学悲悲切切,难过好几天。那时,他年年自费订着一本叫《少年文艺》的杂志,比课本还小,那本书真的好瞧着呢,每当我从杨老师处拿到这本书,我就会想起那个骑在牛背上读《少年文艺》长大的少年。许多年以后我还在想,杨老师应该是个文学天才,只是他的才华被三尺讲台淹没了。
杨老师语言并不美,但并不古板,也许这就是杨老师留给我难忘的痕迹。
一次,一个很可恶的男生拿了一大条毛毛虫到教室,差点把女生们吓得半死,杨老师来上课后发现,把大毛毛虫拿到讲台桌上说:同学们,你们说这毛毛虫害不害怕?同学也顺口回答:不害怕!就是嘛,有什么害怕呢!女人嘛就要胆子大一点,不然以后怎么嫁人呢?这种做法要是放在现在这个时代,真的不敢恭维。
杨老师并不古板,甚至还有点时髦,这一点,在那个年代怕是很多老师都比不上。
读完初中,杨老师和同学们商量着要照一张毕业相,我们学校就在滇越铁路旁,去县城没有班车,要步行三四个小时才能走到,刚好我们班有个同学的父亲在省广播电视厅工作,联系后,杨老师带着我们山里的30多个娃娃,坐着小火车来到了省城,走进了梦昧以求的都市, 第二天,同学的父亲带着我们来到春城照相馆,一番准备后,摄影师为我们全班同学留下了一张黑白集体照片。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杨老师帮我们做到了,一生中可能不会有几次这样的新鲜。
后来,我就离开家乡,许多年以后,听说杨教师回家种田了,因为他没有文凭,大浪淘沙,他被时代淘回了家,听到的那一刻我真的有点难过,这么好玩的启蒙老师,为何要让他离开三尺讲台呢,这个时代许多好玩的东西都退色了,呜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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