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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中国教育报》2004年12月24日第5版
认识顾泠沅,是因为青浦实验。20年前,上海远郊青浦县一个默默无闻的数学教改小组的事迹,吸引了教育行政部门领导的视线,引起了教育科研机构专家的关注,也触发了记者的新闻敏感。当年喊出“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彻底改变青浦教育落后面貌”这个荡气回肠的誓言的领头人,就是现在的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顾泠沅。
熟悉顾泠沅,是记者20年来不间断地跟踪采访,走近他的学校、他的实验、他的同事、他的学生、他的家庭的一种积累。在近40年的教育生涯中,顾泠沅始终坚守的座右铭是:“虚心强骨,道冲不盈;和而不同,为而不争;勤而习之,宠辱不惊。”
而真正读懂顾泠沅,那是在记者看完他文件柜里整整齐齐排列着的100本教育笔记后的一次大彻大悟。那无数张活页纸上的,娟秀工整行文的字里行间,充溢着他丰富的教育理想和科研智慧;活跃着他生命的热情和探索的激动;积淀着他真诚的情感和深沉的考虑。这是顾泠沅最空虚的内心,最精彩的人生,也是最珍视的财富。
现在,让我们择其一二,在有限的版面上,再一次走近这位已经蜚声海内外的教育名师。
“我的一生得益于三位名师的指点:苏步青教授严谨的治学风格,刘佛年教授民主宽容的大家风范和吕型伟教授实在、求实的科学态度。”——摘自2003年教育笔记
顾泠沅是幸运的。
人生路上,有缘碰到一个好老师,那就是一种造化。
而顾泠沅这一路却先后遇上了三位,并且个个都是当代的大师。
第一位是苏步青,著名的数学家,教他懂得如何做学问。
在复旦大学数学系学习5年,顾泠沅无数次感受过苏老的治学风范。他至今清楚记得老师对学生常说的两句话:
一句是:做学问要巧用“零头布”。时间是一匹布,而生活却经常把它剪成琐琐碎碎的零头布。做学问的人必需学会利用这些零碎的时间。从复旦开始,顾泠沅就养成了利用一切时间看书、解题、考虑、笔记的习惯,几十年来,他一直坚持着这样的习惯,“抓住今夜,因为明天从今夜开始”。于是,从1978年开始,整整26年,9490天,一天不落,他写下这100本详尽、工整、细致的工作学习日志。
一句是:做学问要通透明白,不能一知半解。苏老曾提起在日本留学期间指导他的一位数学教授,要求特别严格。有一次,一道解析几何难题解不出来,问这位教授,他说,你自身去查查沙尔门·菲德的《解析几何》。读完,题目自然会做。那可是三大本2000页的阅读量啊!自此,顾泠沅明白要想成绩任何一件事,哪怕是解一道题目,你也必需尽可能多看一点、多学一点、多想一点,弄清来龙去脉,才干举一反三,举一反三。
第二位是刘佛年,著名的教育家,教会他如何待人。
让他俩结下师生缘的是青浦实验。1984年,刘佛年欣闻青浦数学教改实验,兴奋异常。此后,他先后5次到青浦,下学校、进课堂,听详细介绍、找师生谈话。他为青浦经验叫好,他为顾泠沅高兴。他让老伴做家乡菜,请顾泠沅吃饭,他要收下这个他寻觅了多年的学生。
1987年,顾泠沅如愿成了刘校长的研究生。3年读硕、3年攻博,六载师生相亲,导师宽容、宽厚、民主、大度的大家气质,让顾泠沅深深折服。刘佛年多次对顾泠沅说:要海纳百川,从各种学科领域选拔人才一起开展教育科研;要认真创设良好的研究环境。物理学的哥本哈根学派有一种“下午茶”的形式,出席的人来自各个领域,宽松交流,出了好多思想,我们为什么不能形成这样的学派呢?
老师的话一直铭刻在顾泠沅的心里。无论在青浦,在上海教科院,乃至去全国各地、异国他乡,他都不忘团队精神,不忘博采众长。
第三位是吕型伟,我国著名的教育专家,教会他脚踏实地搞事业。
从“七五”课题“中小学整体改革的实验和研究”开始,顾泠沅跟随吕老整整15年。从实践到理论,再从理论到实践,每一程,他都感受到吕老朴实无华、实事求是的做事风格。
吕老从教70年,从教师到校长到局长,始终坚持“深入课堂,不离课堂”。他告诫顾泠沅:“下基层调研,不进课堂就等于没有到过这所学校。”
2000年的一天,吕老在华东医院的病床上打电话给顾泠沅。他想把自身牵头做了十多年的“21世纪中小学幼儿园教育现代化的研究和实验”课题,交给顾泠沅。
顾泠沅有点诚惶诚恐,担心自身难受重托,他恳请吕老,“让我想一想”。因为他知道,这是一扇“地狱之门”,此项课题跨越18个省市,涉和50多所学校,要全部完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许诺,必需想清楚;答应了,就义无反顾。
课题“九五”结题会召开前一周,顾泠沅登门看望吕老,答应吕老接手课题。然后3天通宵达旦,帮吕老为30多所课题实验学校的资料,一一作了认真评点。
结题会上,吕老在顾泠沅的精彩评点后,高兴而幽默地宣布:“这个课题组我可以放心地交给我们第二代领导人。”
顾泠沅用他的认真和诚实,让吕老相信:这个课题会越做越深入,越做越扎实。因为,吕老坚信,教育是一门科学,做教育科研容不得半点浮夸和虚假。
“宛如无边大海中的航标灯,其实那是生命里程中火播薪传的闪光”。三位名师的言传身教,给顾泠沅带来的这种深切感悟,不只点化了他的知识和学养,更重要的是教会他如何做一个大写的人。
“在中美两国教育之间,可能存在一个中间地带,双方可以基于各自的外乡文化,相互借鉴,取长补短,用以改进本国的教育教学。寻找中间地带是一种智慧,一种不走极端而达到集大成的智慧。”——摘自1999年教育笔记
今年11月初,在杭州举行的“发展胜利智力,构建现代学校”专题研讨会上,顾泠沅给与会者讲述了一个故事:在美国,一个老师带30个学生去海边学游泳,老师会一声令下,“你们一起跳!”“你们要挣扎!不挣扎就要被淹死!”最后,20个小朋友淹死了,10个小朋友学会了游泳。而在中国,同样是学游泳,老师会手把手地教,再带他们去海边,结果,30个小朋友没有一个被淹死,全部学会了。
顾泠沅认为,美国的30个小朋友,虽然只有10人学会了游泳,但这10人一定很优秀,而它付出了淹死20个小朋友的代价;而中国的30个小朋友都学会了游泳,但付出了一局部小朋友原本可以通过挣扎自身学会游泳的代价。两国的这两种教育模式,一种是接受式,一种是活动式,各有利弊,要善于合理布置、取长补短,寻找“中间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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