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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里最悠闲自在的时光是在江西上饶的外婆家度过的。记忆中,那里有淡淡的茉莉香,燥热的夏风,金黄的稻田……
外婆家的小院是用红砖水泥垒成的,有些陈旧,底部还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苔。不高,上面还掉了几块转,形成一个小豁口,正好可以嵌进一个大瓷碗,空间不大不小。
黎明初晓,微露晨光。外婆家的厨房就会升起袅袅炊烟,融进清晨的薄雾里。我很喜欢外婆给我做各式各样的粥,老人家手很巧,很能干,总是会在白米粥里配上不同的食物。有时粥里是脆脆的萝卜干,有时粥里是甜甜的玉米粑粑,有时粥里是青翠的盐菜……每个清晨,我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砖墙边,把大瓷碗嵌在砖墙的豁口里,香喷喷的喝一大碗粥。记忆中,那是我吃过最香最甜的东西……
我是个粘人的小丫头,外婆走到哪儿,我就会跟到哪儿。
外婆喂鸡,我也抓起一把玉米粒子往鸡圈里撒,小小的手通常抓不起多少,却撒了一地;外婆洗衣服,我也一蹦一跳地跟着来到清亮的小池塘边,坐在岸板上,赤脚在水里踢着水花;每次外婆烧饭,
我就在灶炉边坐着,把细木棍烧焦成碳,在地上写字。稚嫩的我,只会写几个阿拉伯数字,外婆看见了,总是笑着说:“我家倩伢爱读书,长大以后去北京上大学。”
“阿婆,北京是哪儿啊?”
“北京是首都。”外婆悠悠地说。
“噢……那北京好玩吗?”
“不知道,阿婆也没去过。”
“那要是我以后去北京,把阿婆也带上,可好呵?”我仰头笑着,一脸灿烂。
外婆一愣,默笑不语,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
外婆的手不仅不细腻,连光滑也算不上。皮肤十分松弛,干燥,指尖上还有许多毛刺。抚摸我的小脸时,十分硌人,像是针刺的一样。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却带给了我无数温暖,安心。
我不会忘记,这双手,会做出我最爱的玉米粑粑,肉圆团……我不会忘记,这双手,在我胃疼的睡不着的夜晚,会在我的肚脐边抹上一圈风油精,轻轻地揉,轻轻地哼唱哄我睡觉……也不会忘记,这双手,会在宁静的夏夜里,牵着我走过飘散着茉莉花香和稻香的小路……更不会忘记,这双手,会在无数个寒冷的冬夜,温暖地捂热我冰凉的小脚丫……
言有终而情不尽矣。进入小学后我便离开了外婆,离开了那个充满回忆充满温暖的地方。
即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有些东西仍会随着记忆暗潮如涌。比如外婆家的小砖墙,比如夹杂着茉莉香和稻香的夏风,比如那个总会微笑着抚摸我的脸的老人……那些许许多多,都见证了我那个童年的盛夏,成为记忆深处永不凋零的花。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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