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上要出发了,要去那个遥远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我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她在电话那头,像孩子一样兴奋,又不时叮咛着我们细心安排打理好一切。
她,是一个安详的老太太,在血缘上,她与我并没有关系。“姥姥”在初时少不更事的我看来,只是夫唱妇随,依了老公的叫法。可是,这一声“姥姥”,仿佛是一个甜蜜的魔咒,不知不觉已牵动了千丝万缕的关系,渐渐将我温柔包裹。
或许是常年孤居老屋的缘故,每每有客人来,姥姥总是欢喜异常,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亲戚家年龄相仿的姊妹大都低头玩手机,不多予理睬,而安静腼腆的我意外的成了姥姥最忠实的听众。
其实,由于距离的关系,姥姥的地方口音较重,方言用的也多,起初,姥姥说话,我是听不大懂的,只能耐着性子在一旁微笑着静静地聆听,用心去理解、辨别,偶尔“嗯”、“啊”一声,不懂装懂。
后来,姥姥得知了这个尴尬的真相,家人们也常拿此与姥姥逗乐。而姥姥不以为然,每逢我来,姥姥仍喜欢与我坐下来亲热地聊天。
神奇的是,在姥姥的“洗脑”攻势下,我竟然渐渐完全听懂了姥姥的语意。我才发现,姥姥的言谈并不只是向我倾诉,更多的是通过讲述家人的往事,在关切地教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在外面,偶尔吃点小亏不打紧,多担待些,这样,与人才好相处……要多做事,千万别去搀乎人家的家长里短……”姥姥的话我越来越爱听了,那里有亲切生动的人生故事,有落叶归根后澄澈的感悟,有道不完说不尽的牵挂叮咛。
每次去姥姥那里,姥姥总会像变戏法儿似的,蹒跚着步子,从那个古旧的橱柜里取出一样样新奇的玩意儿:绘着小熊、小猫图案,或印着小碎花、波点的被罩床单;几条厚实、色彩亮丽的毛巾;不同款式的饭盒、两种颜色的拖鞋,以便我选择;精致的护手霜;小巧可爱的手机链(因为没买到与我属相相符的手机链,姥姥还懊恼了一阵)……这些,无疑都是送给我的礼物。
姥姥年事已高,腿脚不太灵便,还患着高血压,我无法想象久不出户的姥姥是如何迈着细碎的步子,一步一挪,行走在这坑洼不平、人烟荒芜的乡村土路上。她的怀里揣着微薄的退休金,蹒跚着去那一公里外的小商铺,只是为了给我精心挑选一个礼物……
平日里,老公爱吃茴香馅儿的饺子,我爱吃韭菜鸡蛋馅儿的。如果碰巧在姥姥家吃饺子,那姥姥一定会嘱咐家人提前把两种食材准备好,一样都不能缺。临走了,定要偷偷往口袋里塞钱,如若千般推辞,姥姥会铁板着脸,还以身体“威胁”:“别让我着急,我这血压要上去了啊。”
慈爱的姥姥也有“训”我的时候。有一次,笨手拙脚的我包出来的饺子总是像打了败仗的士兵,一个个瘪着肚子、软趴趴的,厨艺精湛的姥姥一把拿过我手中的饺子皮:“像这样,填馅儿……这样卷,轻轻一捏……看清了没?!”姥姥的言辞颇为严厉,我又羞又急,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能姥姥注意到了,就不再多言语……
那是我唯一的一次“挨训”。想必此后,不知柴米油盐的我还做过不少傻事,可姥姥却再也未曾着急过。
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如无数条涓涓的溪流,渐渐汇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澎湃着、踊嚷着流进了我的心田,融化了距离的坚冰,在心底激荡起满满的爱意、深深的愧疚。
姥姥总是忧虑身体不好,抱怨活得辛苦,而那一刻我的心也揪成了一团,就厚着脸皮稚气地许诺:“姥姥,你可要把身体养好,我还等着你帮我照看孩子呢。”姥姥听了,只是“呵呵”地笑,一脸甜蜜的向往。是啊,姥姥,这是我们的约定啊。
有时,我也想,或许是缘分使然,也或许是姥姥宝贝他的外孙,而爱屋及乌吧。但无论成因如何,现在,她已是与我骨肉相连的亲人,是我心爱的姥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