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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闹铃准时在六点钟把我唤醒。匆匆梳洗之后,我拎着包出门,搭了一辆计程车,抵达郑州客运总站赶上首班前往禹州的大巴。
在这个异常闷热的阴天,道路格外畅通,从郑州到禹州不过80多公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禹州因“大禹”受封之地而得名,他的儿子启在此建立夏王朝,因而被奉为“夏都”,还因钧窑闻名海外。谈及“钧窑”,就不得不表明我此行的初衷,去那个先祖曾居住过的古镇——神垕。
听我爷爷讲,他的妈妈,也就是我的曾祖母恰好是从神垕走出来的女子,我对这位“老奶奶”的印象多半停留在她的“三寸金莲”。她称不上“大家闺秀”,却有慧黠的“小家碧玉”的风采,眉眼之间透着几分精明,当年对自己的爱情却是异常果敢。爷爷说:“你太爷爷行医到禹州已小有名气,你老奶奶慕名探望,一眼就相中了他!然后,她不顾全家人反对离开了那个镇子,跟你太爷爷来到郑州。”我问:“那个镇子叫什么?”爷爷答道:“神垕!”从此,我知道禹州有个神垕镇,查阅地图发现它好远好远,却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我在禹州市标“大禹像”的南边登上了去神垕的小巴。车行乡间小道,知了已经完全睡醒了。清风徐来,两侧有民居和田地,有牲畜的粪便混着泥土的味道,城市难得的自然之气。风儿越发猛烈,这辆车时缓时急,风淘气地吹起我的额发,撩动缕缕情丝,无关江山与风月,此中有真意,却恰似故人来。
不是“荣归故里”,权当“青春作伴好还乡”。
我们的车颠簸了近一个小时。车在古镇之外停了下来,估摸是新区。两旁兜售钧瓷的店铺应接不暇,连路灯的底座上都印着神垕的图腾,像极了一只浴火凤凰,让我这个远方来客心里莫不生出几分敬畏。我听从当地人的建议,沿一条曲折坑洼的小道一路向下,见大路往右拐,再步行一段,看周遭少人,偶有疾驰而过的电摩,不多久,老街便近在咫尺了。
我未曾来时,听朋友讲在神垕看的是建筑,原汁原味的古朴不掺任何后人的凭空再造。没错,每一间颓圮的房屋都有“某家大院”、“某某故居”的标识,不知哪一座府第孕育一位新科状元,哪一座庭院里诞下一位诰命夫人?所有的种种,或为传言,或为永生永世无法得知的谜。
我走着、看着、思忖着,当地人见我这般痴迷司空见惯,男男女女都坐在自家门前唠嗑,狗儿懒洋洋地趴着。神垕几乎家家户户养狗,这里的狗跟别处的不大一样,及其温顺友好。在神垕,时光悠闲且漫长。
我在古镇城楼底下的门洞一侧,挑了几件心满意足的瓷器,精美的花样并不昂贵,我如获至宝。霎时,天竟然下起了零星小雨,用不着打伞。我踱步在神垕老街,偏偏又翩翩,此情此景如幻似真,却历历在目。
而后,我不知翻了几个陡坡,走过盘旋的山路,不多远有一座寺庙,当真深山有禅机,也有正襟危坐的先生与过客谈论周易,古老的文明在坐拥千年赞誉的瓷都交汇,多少人期待一个循环往复关乎幸福的命题。
我在下山的途中,雨珠扑面而来,不觉淫雨霏霏,我幸好找到了一个拥有硕大帐篷的摊位,终于等到了返回禹州的小巴,自此踏上了归程。
一来一往仅在车上的时光都占据了旅途的大半,我实在想象不出当年的曾祖母是如何凭借她那双玲珑的小脚从山坳里的古镇逃出来的。是什么怂恿她下了背井离乡的决心?生逢乱世的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跟随太爷爷走南闯北,为精心呵护着家族的血脉,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有了后世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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