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作文语言审美
浙江省宁波市余姚实验学校 王燕群
语言是文章的血肉,活血活肉的文章才是好文章。在作文教学中,教师的作文讲评离不开对学生的语言审美的培养。而教师的语言审美直接影响学生的语言表达,只有教师在作文讲评中对学生的语言表达做出正确的评价,才能提高学生的语言审美能力,建立正确的语言审美观,进而写出文字优美的文章。 笔者作为一线教师结合自己学生的习作,略作赏析。 一、借鉴模仿的语言 走出教室,就与微风撞了个满怀。风中走来一位戴眼镜的男教师。不携带课本,不佩戴“小蜜蜂”,就带着满怀的科学材料。不妙,换科学老师了!说实话,我不希望原来的科学娄老师被换掉,因为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 ──《换科学老师了》 为了馋他,我取出一颗,笑着,用两个指头夹着,细细地端详着,轻轻地闻着,慢慢地咬着,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陈鑫泽痴痴的眼神呆呆地望着我,像深深的潭水,潭水中藏着羡慕嫉妒恨。 ──《二十元》 这两个片段中,两位小作者借鉴模仿了《山中访友》《彩色的翅膀》《唯一的听众》的语言。作为一线教师,读到这样的语句,想到孩子们学以致用,肯定会会心一笑。我们学语言的最终目的是内化成自己的语言并迁移运用到生活中去。学生习作离不开借鉴和模仿,我们要鼓励并赞美学生的这种意识和尝试。 二、新鲜新奇的语言 施老师笑眯眯地说:“明天就去春游。”耶!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春游》 一听到春游的消息,我心中的烟花都绽放了。 ──《春游记》 语言需要新鲜新奇化,不可程式化。同样表达得知春游消息时的高兴,《春游》中孩子运用的“一蹦三尺高”就是语言的程式化。久用成习惯,习惯成自然。学生一想到高兴就写一蹦三尺高这是语言定式,是一种通病。这种缺乏个性的大众化的语言,高兴着别人的高兴,重复着别人的重复,必然引起审美疲劳。王尔德说过:第一个以花比美人的是天赐,第二个以花比美人的是庸才,第三个以花比美人的是蠢材。《春游记》中的孩子则突破常规,用“心中的烟花都绽放了”表达内心的喜悦、新鲜、新奇,读来让人眼前一亮。夺人眼球的总是那些不常见的、个性化的、原创性的语言。因为它能使人从对生活的麻木中感奋起来,恢复对生活的独特感受。这就是语言新鲜、新奇化的妙处。 三、简洁凝练的语言 饭后,正是吾家黄狗放风时分。所谓放风,无非是让狗活动活动筋骨。话不多说,开笼,放狗! 那狗于一根电线杆前停下,然后,嘿嘿,不必多说了吧!抬腿,撒尿。 ──《放风》 “五彩城!自助餐!五彩城!自助餐……”本大小姐心情好得不得了,因为我要去五彩城吃我盼望了好久的自助餐,啧啧啧,美死啦! 直走,左转,就位。我管大包小包,妈妈先去挑选食物。 ──《善举》 写《放风》的这位学生的语言简洁凝练,用最少的字表达了最多的意思。特别是“开笼,放狗”“抬腿,撒尿”简简单单八个字,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且让人回味无穷。而《善举》小作者用“直走,左转,就位”六个字表述进店过程,干脆利落,简洁明了,迫切之情全在这六个字中了。把简单的内容写丰富是一种语言能力,把复杂的写简洁则是一种语言功力了。 四、普普通通的语言 终于打扫完了,小房间变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我的汗珠蹦蹦跳跳地落下来。 ──《我是小主人》 刚才爸爸丢的仅仅是一个烟蒂吗?不,那更是一种公德心!一个有公德心的人,是绝不会将烟蒂丢出窗外的。保护环境从我做起,从小事做起,可是爸爸……烟蒂的余光如一把尖刀直锥我的心。车窗又一次降了下来,我欲制止,烟蒂却已飞了出去。 “爸爸,你不应该把烟蒂扔在马路上。”我轻轻地说。 ──《烟蒂》 蹦蹦跳跳是多么普通的一个词,可是用在这里却一点也不普通,它勾起读者的生活体验,给了读者想象的空间。我们仿佛看到小作者打扫完房间后那一刻的一脸疲惫和心满意足的神情,真是累并快乐着啊。这种耐人寻味,值得咀嚼的语言是糖。同样《烟蒂》中小作者的这一个“轻轻地”蕴含了多少复杂的心情啊。一方面在威严的父亲面前不敢造次,一方面又对父亲的行为十分厌恶;他不说对不起自己的认知,直接说又害怕父亲恼火。于是,他“轻轻地”说……真是千言万语就在这“轻轻地”中。很多教师很多时候都在有意识地要求学生习作运用华丽的词藻,如经常挂在口头的“好词好句”,而所谓的好词好句往往是成语之类或者一些看上去漂亮的句子。学生能用,当然是不坏的。然而,好词好句都是相对于特定语境而言的,运用不妥会变成坏词坏句;一个普普通通的词,一个普普通通的句子,运用恰当即是好词好句。 五、源于生活的语言 我一看闹钟,坏了!已经7点50分!记得昨天妈妈说奥数班八点开课。我裤脚一只高一只低地跑出去,问妈妈:“今天不是要去学奥数么,怎么那么晚也不叫我?” ──《中套路了》 我又拿起刚才没吃完的大蟹钳,幸福地咬上了一口。只听见“咯嘣”一声──牙套掉了。我瞬间傻掉了,迟迟不敢告诉妈妈我嘴中的悲剧。终于,我鼓起勇气:“妈妈,我的牙套掉了。”妈妈的反应超出我的意料:“没事。”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又说:“可一颗四百块耶!”妈妈面无表情,平静地说:“在你零花钱里扣。”我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呆滞,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闸蟹,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快赔我四百块来! ──《大闸蟹》 “裤脚一只高一只低”把小作者那一刻的焦急心情表达得如此形象,也只有方言才有这种魅力了。学生作文中的不规范的方言句式我们要注意引导,但方言中传神的俗语却是我们需要继承发扬的。这些语言凝聚着民间的智慧,是日常语言的精华,学生能吸收并运用它们,是极好的。在《大闸蟹》中,小作者运用了生活中的流行语,“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读来让人哑然失笑,用现时的流行语来说就是“接地气”。老舍先生曾说:“字的俗雅,全看我们怎么运用:不善运用,雅的会变成俗的,而且比俗的多着点儿别扭;用得得当,极俗的词句也会有珠光宝色。”老舍精通英语,古典文学的功底也很深,却在作品中大量运用俗白的北京方言,自成大雅。 六、节奏鲜明的语言 某节科学课上用白糖,做完实验,还剩一些。“大嘴魏”直接全倒在桌上,伸出那恶心的舌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舔了一遍,一粒不剩。那样子跟人家拖地似的。舔完了,还厚着脸皮说:“同桌,要不要来一点?” “大嘴魏”,就这样,他就这么活着,在你面前。 ──《大嘴魏》 后来,我们索性不划桨,不“使舵”,躺在皮划艇上,望着湛蓝湛蓝的天,洁白洁白的云,感受小艇的摇摇晃晃,起起伏伏,真是一种享受。 ──《山中行》 语言是有内在节奏的。通顺,即是一种节奏,朗朗上口则是节奏感强烈的外在显现。《大嘴魏》中“大嘴魏,就这样,他就这么活着,在你面前”一句可见小作者的语感非一般,三个停顿处理恰到好处,语序安排别具匠心,读来仿佛诗一般。如果改成“大嘴魏在你面前就这样活着”意思没变,味道却大不一样了。而《山中行》的小作者则用相同格式的词组和AABB词语连用表现了语言的节奏,读来流畅舒缓,愉悦赏心,有一种音乐的美。朱光潜有言:节奏是一切艺术的灵魂。 七、感情丰富的标点 周三课间操时,宣老师大步走进教室:“咳咳,同学们,下星期我们要去春游……”“耶──”我们全班欢呼起来,像一窝已经疯了的小麻雀。 ──《幸福来得突然,去也突然》 我们盼着,望着,希望宣老师宣布春游不取消了。可,已经放学了。 ──《春游取消了》 《幸福来得突然,去也突然》的小作者用的这个省略号,十分准确地表达了他们那一刻的兴奋──激动到容不得老师把话讲完。小作者用“疯了的小麻雀”形容那一刻的场面也是妙的,这是显性的画面。而省略号则是隐性的存在,值得读者去细细体会。 《春游取消了》的这位女孩子她在可字后面用了一个神奇的“,”。这个逗号不加,语句也是通顺的,意思也是明白的。但是加上这个逗号,一停顿,孩子那种失落、无奈之情就溢于言表了。你写多少字去流露你的失落和无奈也比不上这一个普普通通的逗号。要告诉孩子们,语言可以表达感情而一个恰当的标点一样可以抒发你的感情。 八、真情实感的语言 “啊──讨厌!”“我真把教育局长揍一顿!”“连春游都不让我们去,怎么补偿我们的感情?”教室里传出一阵悲哀、愤怒、抱怨声。镜头转到前一天。 周三课间操时,宣老师大步走进教室:“咳咳,同学们,下星期我们要去春游……”“耶──”我们全班欢呼起来,像一窝已经疯了的小麻雀。“哎呀,哎呀,幸福来得太突然,我都受不了了!”坐在我前面的小马同学激动地说道,“终于可以有一天不用上课了!哈哈哈” ──《幸福来得突然,去也突然》 “真想把教育局长揍一顿”“终于可以有一天不用上课了”,这位学生用这样的语言记录了同学们获知不能去春游和获知去春游时的不同表现,让人忍俊不禁。多么放肆,多么实在,而又多么真切。真情实意的表达最能让人产生共鸣,我们都疲于虚情假意的生活,那么就让我们在无忌的童言中获得一丝丝慰藉。 九、幽默调皮的语言 我们一回到教室,就看见杨晨煜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见了我们连忙从后门溜了出去。我们大喊道:“杨晨煜!别跑!” 同学们,你们有什么好方法抓“狐狸”吗?如果有,请加我们的QQ、微信,或者直接扫一扫二维码,有惊喜奖品等着你哦! ──《杨晨煜,别跑》 唉,即将返校了。我叼着一块月饼,心想:我跟家人团圆不了,你们──月饼,也休想圆下去!哼,想着,我咧嘴一笑,狠狠地咬下一口…… ──《中秋》 如果说《杨晨煜,别跑》的语言是一种幽默,那么《中秋》小作者的语言则流露出一种坏坏的调皮。这样的语言,让我们看到小孩子活泼可爱的内心世界。在习作中读出一个个严肃工整、不苟言笑的小大人不是一件值得教师高兴的事。小学生的世界应是花样百出、各种欢乐。让人喜闻乐见的是他们能够用自己的笔书写自己的心。 十、文言气息的语言 次日,去体育馆的途中,我问“火星黄”:“抽血你怕不怕?” ──《火星黄》 四明山游,空手而去,折松而归。这般毁树,乃不当行为。林中多树,折其一,无妨。可人人折之,则树立尽。 ──《折》 小作者在《火星黄》中用了“次日”“途中”两个词,马上拉高了他的文章格调──顿时“雅”了。如果他写“第二天,去体育馆的路上”味道淡淡,绝不会引起读者的注意,一眼即过,不会留点滴印象的。学生诵读古文久了,自然内化了语言。忽一日,这位学生在《折》中写出这般结尾,作为教师的怎一个赞字了得?言简意赅,字字珠玑。不说白话文是白开水,但文言文真的是美酒。 学生习作中美的语言无处不在,无法一一列举,面面俱到,本文未涉及各种修辞手法和写作方法。但只要教师拥有一双发现美的语言的眼睛,并去赞美,学生的作文就会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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