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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社会总是要向前发展的,但这种发展绝不会是自发的,它需要每个有志者通过自身坚持不懈的努力去推动,哪怕作为个人的这种推动作用十分微小。”
——摘自姚少凡给同学的赠言
48岁的中学教师姚少凡,因为与众不同的教学试验,而在重庆市奉节县成了有争议的人物。
几天前,在奉节师范进修学校教务处,姚少凡坐下来和记者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和他们的指导思想不一样。我认为,现行的教育存在问题,有些偏离了我们的教育方针。”
一旁的教务处主任向碧涛对记者说,姚少凡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认准的事一定会一条道走到黑。这个突出的特点,欣赏的人称之为执着,不喜欢他的人则称之为偏执。
办“试点班”实践教育理想
与学校签订备忘录:同学每天睡觉不得少于8小时,星期六、星期日不集体补课
姚少凡1981年从奉节师范进修学校毕业后,留校任教。20多年来,他一直工作在教学一线。在他看来,教育的根本是协助同学树立正确的人生目标,激发同学内在的学习热情,让他们获得有用的知识。而现在不少中学却是不停地加课补课,将本该生动活泼的教学简化为填鸭式的灌输,老师教得机械,同学学得痛苦。
2004年,奉节师范进修学校开始举办普通高中教育,姚少凡感到实践教育理想的机会来了。他主动提出到新成立的高中班担任班主任,进行一项旨在全面提高教育质量的“试验”。
不过,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姚少凡向校方提出,要还给同学自习和课外活动的时间,小朋友们每天睡觉不得少于8小时;并且要校方答应“确保该班星期六、星期日不集体补课,晚自习老师原则上不讲课”等条件。对此,校领导没有答应。但“认死理”的姚少凡没有放弃,在他的坚持下,学校不得不与他签署了关于开设“科学育人,全面提高高中教育质量”试点班的备忘录,同意他抽签选一个班进行试点。
姚少凡之所以敢这样大胆试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和儿子姚思远的经历。他自己初一时就退学在家,边修无线电边自学,1978年考入奉节师范进修学校时,取得了全县第四名的成果。而姚思远因为身体和其他原因,初中时只上语文、英语、音乐等课,数学、化学、物理等课都在家自学,3年下来各科成果却很优异。姚少凡把本该升入重点高中的儿子留在自身的“试点班”里,目前,姚思远在全县同年级同学中成果排在第三。不用说,儿子是姚少凡最鲜活的“教材”。
教学模式引来争议
同事反映:姚老师很固执,一些基本的复习资料也不鼓励同学买,很多教学活动没法开展
姚少凡告诉记者,2004年10月他召开了“试点班”的第一次家长会,办学理念赢得了家长们的热烈掌声。不过,他的试验却几乎遭到全体老师的反对。
在一些老师看来,姚少凡的举动并没有那么“高尚”,无非是性格古怪,不甘寂寞。相比之下,向碧涛老师说得比较全面客气,他称姚少凡是“思想前卫,不合实际”,从教学效果上看是“事倍功半”,从品德教育上说是“喜忧参半”。
从高一起,语文老师谢丽华就给“试点班”上课,她告诉记者,自身很苦恼,可实在没有老师愿意跟她换,“压力太大!总感觉内容讲不完,不让补课,又不让多安排作业,结果高一时只有几人不交作业,现在就只有几个人交作业了;姚老师还很固执,一些基本的复习资料也不鼓励同学买,很多教学活动没法开展。”
对于姚少凡不补课的理念,大多数教师都不以为然。可姚少凡却坚持己见:“给基础差的同学补课,就是拔苗助长,营养过剩,非补死不可。要让同学自学去查漏补缺。”
“试点班”罢考惹风波
多名教师联合签名,要求学校撤换姚少凡或解散“试点班”
2005年12月,“试点班”的一起“罢考”事件把姚少凡又一次推上了风口浪尖。
和其他许多高中一样,奉节师范进修学校的高中班也采取了“月考”制度。对此,姚少凡向来持反对意见。受他的影响,班上不少同学对“月考”也很排斥。
当年12月17日,高二年级统一“月考”。英语考试中,“试点班”上多人交了白卷,继而又罢考了4门课程,掀起轩然大波。其他班的同学联合发出“致全校师生的公开信”,呼吁该班同学“擦亮眼睛”,“回到正确的人生道路上来”;多名教师也联合签名,要求学校撤换姚少凡或解散“试点班”。
“罢考”风波后,学校和县教委的调查和各种传言让班里不少同学感觉到了压力。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有同学陆续转班离开,原来的49人减少到23人。姚少凡认为“有人暗中做了工作”。
记者采访了“出走”的“试点班”原班长张毅。她说:“姚老师给的自学时间太多,但大多数同学没掌握到方法,平时大家看似在读书,其实是在发呆。”
然而,现在仍在“试点班”的同学却给了姚少凡很高的评价。一位叫李诗华的同学告诉记者,他基础不好,姚老师的自主学习方式让他很适应,成果也有稳步提高。他还说,自身的父亲也很欣赏姚老师。
姚少凡无奈等待检验
反对应试教育的试验,最终还是要通过高考成果来作评判
“试点班”已运行两年多了,围绕不同的理念争执,面对众多的负面评价,姚少凡一直在坚持。
为了将这个只有23名同学、低于编班规范的“试点班”保存下来,姚少凡学会了妥协。2005年秋季开学后,“试点班”的课程表和其他班已没有多大差异,“晚自习加到了4节,每周正课增加了5节,班会活动也取消了”,姚少凡无奈地说,他能坚持的是在他自身教的数学和物理课后只安排1—2道练习题,坚持晚自习不讲课。
尽管姚少凡反对仅以考试成果来评判教育效果,但在讲述自身的试验效果时,他也只能拿出考试的成果来“说事”:3个理科班上学期期末考试,他的班平均成果358分,其他两个班分别是309分和290.8分。不过,高三年级组和教务处对此却另有解释。向碧涛说,文理分班时,姚老师就“巧妙”地要走了几个成果好的同学,而且姚思远一个人就要把全班平均成果提高好几分。
采访中,姚少凡和其他老师都心照不宣地把明年高考当成了最终的检验规范。可以想见,假如“试点班”在明年的高考中“大获全胜”,姚少凡的试验也许可以宣告胜利;假如“一败涂地”,“试点班”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本意是反对应试教育的试验,最终还是要通过高考成果来作评判。采访结束,记者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姚少凡的悲痛,还是社会的悲痛?
文章来源:《人民日报》 2006-10-27 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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