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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在平台上坐了会儿,看流云浮动变化,刚刚还是一枚巨大的羽毛,不一会儿就晕染成了层层的海浪……载着我回到童年时光:那清凉的夏日,平台上的故事。
小时候,妈妈领着我们盖了一栋南屋,南屋共有六间房子,只在堂屋挂着一个吊扇。一到暑假,下地干活回来,我们端着饭碗聚在电扇底下,一起感受那呼呼的凉风。
在乡间,夏日的晚上,大家都习惯拉了凉席睡在平台上。一条街,房子不是朝南便是朝北,房子挨在一起,家家户户平台的围墙不高,相隔很近,小孩子常常跳来跳去,这样去你家来我家。我们家的房子大,平台也大,每人一张席子,爱睡哪儿睡哪儿,只有我们三姐妹喜欢把两张凉席并排铺,挤在一起。
白天的暑气还未完全散去,我们把凉席铺上,躺下,平台暖乎乎的热气直往身体里钻,手里摇着蒲扇驱赶蚊虫。天再暗点,妈妈会指给我们看银河两端的牛郎和织女星。爷爷的收音机开着,我们边吃边听,即使是广告,也听的津津有味。后来收音机有点接触不良,要么需要拍打两下,或者需要在播轮那里夹上半截火柴或者一个硬币才能接着听。《小喇叭》甜甜脆脆的童音,还有晚点听的陶真的《月亮船》,那样甜美,那样静谧。
《月亮船》开始的时候,大家渐渐睡熟了。平台上开始有了凉气,乡间的夜空特别幽蓝,星星闪闪发亮,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滴落下来。飒飒的凉风,啾啾的虫鸣,抚摸着疲惫的身心,于我们都是惬意。
我睡觉很不老实,早上醒来,常常踢腾的什么都没盖,我喜欢穿着睡裙看星空。有一天大姐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太阳晒黑了可以白回来,如果是月亮晒黑了,就再也白不回来了。我小时候在三姐妹中最黑,听了大姐的话后,我就用毛巾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个粽子。
睡惯了平台,屋子里是进不去的,闷热难耐,怎么都睡不着的。最怕的就是下雨,夏日里,暴雨说来就来,为了不睡屋子,我们睡过走廊,让凉爽的雨点溅落在身上;我们钻过平台上用来盖麦子的塑料布,外面哗啦哗啦,我和弟弟躲在里面窃喜:淋不着,淋不着。
还有一年,立秋后好久了,我还非要妈妈陪着睡平台上,那天狂风乱舞,我们捂着两床被子睡觉。我搂紧妈妈,还在大叫:好凉快啊!
那时候,因为我小,常常被留在家里做饭,爷爷爸妈领着姐姐们下地。当他们回来,我饭也做好了。我们甚至把锅碗都端到平台上,大家简单洗漱后,就在平台上吃饭。
记得有两次,大姐二姐都说我蒸的馒头酸,我气极了。我小学三年级就学会蒸馒头,是三姐妹里学会最早的一个,小小个子刚刚高出案板一个头就站在小椅子上揉面,妈妈总是把我蒸的馒头拿到街上炫耀,说我蒸的馒头又白又暄,她们凭什么光挑刺啊?那天停电了,大家在平台上纳凉,我洗了碗,又该蒸馒头了。屋子里蜡烛的光摇摇曳曳的,我狠狠地揉面,然后放碱面,再放,又放,我狠狠狠狠地放了好几次。哼,叫你们说我放碱面少,这次总不会酸了吧?
馒头出锅了,你猜怎么着?
馒头倒很有型,就是又黑又瘦,狠狠放的碱面阻遏了酵母的生长,完全就是一个一个发育不良的黑小子。这怎么办?姐姐们又该说我了……后来,我灵机一动,炸馍片!这会儿,估计他们都睡着了。我把炒锅放上,倒油,把每个馒头均匀地切成三片,油热后就开始炸,捞出后放在盘子里抹上盐最后装在小盆里盖上。我把现场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轻手轻脚上平台上睡觉。
次日清晨,姐姐们咬着香香的炸馍片,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你动作够快的啊。我回一个白眼,表示绝不认输。
暑假里我们会下黄河滩去给花生、红薯除草,途中需要骑着自行车下一条长长的陡坡,迎着凉风,我们欢乐地大喊大叫,其他同学来的时候可是吓的两腿发颤。
回来时每人的自行车都要捎上满满一包曲曲菜喂猪,单单推着车子爬坡就不容易,更不用说负重了。
记得在中国大陆风靡一时的台湾电视剧《家有仙妻》在暑期里热播,晚上八点开始。我们一看快到点儿了,干活都会特别麻利,再多锄一陇。小心翼翼地驮着编织袋,骑过崎岖的小路,来到坡底,我们推着自行车赛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可是跑到坡顶还能大笑。天刚刚擦黑,回到院子里,欢乐热闹的主题曲《失恋阵线联盟》正在唱响,姐姐们就随着节拍开始扭动跳舞,仿佛我们一天的劳动一点也不累似的。
何莉莉的头发编的好漂亮啊,我总想让她有个长时间的背影,好让我研究一下到底怎么挽的头发;那只玉镯好神奇啊,只要心念合一,就会心想事成;孙兴的的表演好滑稽啊,他那夸张的动作和幽默的语言,一出场总会惹得我们笑声不断……
大人们可不陪着我们疯,电视剧演完就十点多了,再洗洗涮涮,等到我们上平台睡觉的时候,爷爷和爸妈都睡熟了。我们蹑手蹑脚,乖乖躺下,再聊会儿天,聊着聊着眼皮儿就抬不动了,好多的小星星在一闪一闪……
夜色浸润了我,城市灯火流光溢彩,刚刚的流云早已不知飘去了何方,正如我童年里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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