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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31 11:2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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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麻烦,都能化为幸福的故事
周老师的麻烦事
前脚刚踏进学校大门,后脚跟还没来得及从大门里提进来,周老师的手机响了──班上C同学的家长打来的。
A同学的家境好,父母给他一个高级手机,据说能X光拍摄。一向自制力不错的A同学,忍不住带到班里,在同学面前炫耀了一下。B同学见了,心里发痒。他家也有,朋友送给老爸的,老爸没用,放着。一回家,B同学就将老爸的手机取出来,留下个空包装盒,放在那儿唱“空城计”。
原想玩上三两天,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手机。哪料,伙伴C缠着B,要借回去研究。C向他借,而不向A借,B很开心,借给了C。
天有不测风云。C玩着、弄着,一不小心,手机掉地上,机壳上有了小裂缝。B闻听,脸色大变,这么放回去,老爸会追问,到时候,吃不了不说,连兜着走也难。
B要C赔。C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好几千的手机,C赔不出来,哭丧着脸回家了。这不,C的家长找周老师询问。C的家长说:“学校怎么可以让学生带手机呢?还是那么高档的手机。搞得学生小小年纪就要攀比。”
教室里不可能安装摄像头,老师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周老师只好耐着性子跟C的家长说:“等会儿我去调查一下,一定妥善解决好。”周老师到了教室,找了几个同学了解情况。A来了,B来了,C来了,周老师一一谈话。弄清楚了原委,再打电话给B的家长。
B的家长尚蒙在鼓里,吃了一惊。周老师了解那家长的脾气,连忙安抚,说:“你不要对B大发雷霆,他现在很不安,认识到错了,你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好在B的家长比较大度,说:“不要紧,换个壳子,没几块钱的。”
这事总算过去了。周老师一脸疲惫,说:“唉,做班主任真是累啊。”是啊,家里一个个“小皇帝”、“小公主”就够你操心的了,这个与那个起了摩擦,此个与彼个有了纠纷,按了这个瓢,起了那个葫芦,此起彼伏,活泼的班级,都这样。那种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班级,已经不是“班级”了,差不多能叫“班房”了。走进这样的教室,儿童不再是儿童,只能叫“学生”了。
烦恼那么多,你要再为那些“烦恼”而烦恼,烦恼会呈几何级地往上长。“凡人”,也可以叫“烦人”,你要没有了烦恼,你就不是“人”了,你是“神”,你是“仙”,你是“活佛”了。
我安慰周老师:“我有一个秘笈,能够把你做班主任的烦恼,转化为快乐。”周老师一脸不相信,急急地问:“什么秘笈啊?我不付费的哦。”
“免费免费。”我对周老师说,“你把这个事写下来,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育故事吗?学校不是每个月都要交一个随笔吗?”
的确,又到月底,要交随笔了,周老师听了我的话,把那故事写了出来。刚经历的事,历历在目,当初汹涌的烦恼奔涌而出,一两千字的故事,一点也没觉着“挤”,好了。
后来,校刊登了这则故事。走廊上,周老师遇到我,笑道:“谢谢你啊,管老师。”
寻找“麻烦”里的价值
人都不喜欢麻烦。不喜欢麻烦,不表示麻烦不来了。麻烦这东西,时常不请自到。有的人见麻烦来了,转过身,给“麻烦”一个冷屁股。你以为“麻烦”没办法了,谁想,“麻烦”不认得那个圆鼓鼓的东西是人的“冷屁股”,还是人的“热脸蛋”,它一脚踩着“冷屁股”,照样爬进你的心思里。
麻烦来了,不要躲,不要怨。对着麻烦,瞪大眼睛,找“麻烦”里的价值。所有的“麻烦”都有一个共同的价值点:曲折。不“曲折”,事儿一下解决了,麻烦就“不麻烦”了。
谁喜欢“曲折”呢?──故事。所有的故事都喜欢“曲折”。一个“曲折”的故事,仿若一个天然的、清水出芙蓉的美女,不用任何的化妆,就能写出一则打动人心的文章。
不是我吹,我发现了一个伟大的真理:只要你拿起笔来,将你教育中的“麻烦”事写出来,你的一件件“麻烦”事,都会转化为一个个曲折的、吸引人的“好故事”。于是,所有工作上的“烦恼”,都转化为了写作上的“快乐”。
从“魔鬼”到“天使”,写作,让“麻烦”彻底“转身”。
写作,最怕平淡、无奇,写作要的就是麻烦、曲折。有了“写”的习惯,遇到麻烦事儿,内心有担心,也有喜悦:一个好故事即将发生了。处理的时候,你不再追求“短、平、快”,你不再追求工业社会的“速度”、“效率”,你回到了教育的农耕社会,你有了“慢”的艺术,啰嗦一点,费劲一点,然而,你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恼,处理得“慢”一点,“曲折”一点,写起来就能“快”一点,“兴奋”一点,“精彩”一点。
处理学生间的纠纷,你不再机械、粗暴,不再力求简单、速战速决,你会选择策略的、迂回的处理方式,你不只在做一个工作,也在“生长”着一个艺术品,每一个好故事都是一个艺术品,每一个“艺术品”都在你的心灵的智慧中诞生。
班上的两个男生,为发泄心中的怨气,敲打同学的椅子背,那椅子背用螺丝拧的,一敲一砸,松了、掉了,不见了。按说,事情明摆着,好处理,该赔的赔,该批评的批评。
这样处理,不曲折,不麻烦,写下来,多没意思啊。我找到那两个男生:“管老师请你们帮我做一件事,统计其他班级,各自损坏几把椅子。”两人怀着将功赎罪的心,很快统计出了结果,其他班的椅子都完好无损,就我们班损坏了。
我找到总务处,总务处说,马上派人来修,我说不用,只要给我几个螺丝就行。那两个男生主动修理了椅子。修理中,我拍了照,表扬了。该批评的事,成了表扬,他俩不好意思了。
这么一处理,曲折了点,麻烦了点;动起笔来,却轻松了,精彩了。你说呢。
好故事就是这么干出来的,好故事几乎不需要涂脂抹粉,“写”,使你工作中的曲折、麻烦,变成了欢快、跳跃、一波三折的文字。
每天上班,我常会想:今天又有什么故事呢?一天下来,没有什么故事,有点失落,有点郁闷,没活出滋味来,总想着去创造点故事。实在没故事,看见学生来了,我躲在走廊的转角,要是在办公室,我就匍匐在地,躲到桌子后,学生大失所望地走了,我哈哈大笑,逗他们来找。
学生开心了,老师幸福了,故事诞生了。
投稿:给你一份幸福的期待
写了东西,一定要投稿。以前担心一稿多投,编辑说你不道德。现在我担心,你一稿也不投,编辑说,看不见你的东西,怎么发你的文章。
投稿,以前要买邮票,要塞进邮筒里,一稿多投,信封、邮票也心疼。现在多好,电子邮箱,不花钱。别担心有人找你打官司,普通老百姓,一稿三发,谁来注意你。真注意了,也不会举报;真举报了,恭喜你,那说明你的文字产生影响力了,或者你这个人产生影响力了。普通小民,吵个架,离个婚,哪个报社愿意给你一个版面爆你的料,阿锋哥和柏芝妹,拌个嘴都得躲在“拆弹房”,不小心引来了“狗仔队”,能把邻居震得想跳楼。对不对?
石沉大海也要投,精卫填海、锲而不舍。咱的水平不好,不能以质量来取胜,那咱就以数量来取胜。每周,我都会把学生的作文投出去。学生看见自己的作文发表了、见报了,拿到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笔稿费,那个兴奋啊,开心啊。真的,发表是对“写”的最好奖赏,也是对“写”的人的最好奖赏。
全国小学生那么多,小学生的报纸杂志,理事单位又那么多,自由来稿想发表,难度不小。我拿着学生作文,给编辑部第一次投稿,邮件标题写:“尊敬的编辑,管建刚第一次给学生投稿,敬请审阅。”第二次投稿,邮件标题写:“尊敬的编辑,管建刚第二次给学生投稿,敬请审阅。”第十次投稿,邮件标题写:“尊敬的编辑,管建刚第十次给学生投稿,敬请审阅。”第二十次投稿,邮件标题写:“尊敬的编辑,管建刚第二十次给学生投稿,敬请审阅。”
当我写到“尊敬的编辑,管建刚第一百次给学生投稿,敬请审阅”,我就不信那编辑不给我的学生发一篇,再不发,他情感内疚,非生病不可。全国的报刊社那么多,每个报刊社都给我的学生发表一篇,数量也不少了,对不对?实际上,一旦你敲开了编辑部的门,以后你就能“常来常往”。
写了东西,投了一次不中,不要紧;投了十次不中,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有“屡败屡战”的勇气。敲啊敲,一次次地敲,不看功劳看苦劳,说不定也会给你发一篇。于永正老师说,他的退稿信,多得堆成一大摞。投啊投,投到40岁,于老师才发表了第一篇文章。你才几岁啊?
要投不同层次的杂志。先盯着低一级的报刊,投高一级的,权当闹着玩。高一级的报刊发表不了,低一级的可能发表得了。踩着已经成功的低一级的发表,再往高一级的报刊投,越投越有信心,越投越有心得,这“信心”、“心得”,别人无法替代,别人的“心得”也难以成为你的“心得”,“心得”必须用自己的“心”去“得”。
稿子投出去了,期待产生了;投稿,给我们的教育生活,带来一份美好的期待。
投稿不要忘记“礼貌问候”
每次将学生的作文发给报刊社的编辑,我都会写上礼貌的问候。春天了,我写:江南,莺歌燕舞,春光明媚,愿您看到孩子的作文,也有此刻的春色。冬天了,我写:冬天,有了您的关心和鼓励,孩子们的心里便有了明媚的阳光。国庆了,圣诞了,春节了,投稿之际,别忘了留一句祝福的话。
编辑每天都会收到很多的信,少有回复的,但我始终会留言。
我办“班级作文周报”,学生发电子稿给我。有的学生只一个附件,什么话也没有。有的学生写“管老师,祝你工作顺利、万事开心”的话,我会复制下来,给大家看。我说:“我来不及给你回信,不表示你也可以省略礼貌的问候。”
语文高考,阅卷老师心情好,作文成绩自然高一点;心情孬,考生只能自认晦气。编辑的心情的好坏,自然也影响到你的稿件。尽管不会很大,然而,有的时候,一根头发可以吊死一个人的。
当年,阿庆编辑不经意的发表,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编辑不经意的、一次可用可不用的发表,或许也会彻底改变你的一生。
附带说,不能乱投稿,要熟悉杂志的用稿取向。《小学语文教师》的用稿方向,和《语文教学通讯》的用稿方向,不太一样的。投稿,必先读要投的报刊,这个“读”,不是一般的读。写,要求你有不一样的读,这个部分,留待下一节再讲。
写,给你带来最好的“读”
现在开始,马上写
常有老师说:“我读的书不多,写文章,那不是给人家看笑话嘛。”“我也想写,只是肚子里没什么理论,写不出像样的东西。”不少老师认为,自己不会写文章、写不出好文章,一个重要原因,读的书少,理论书更少。好像只有大把大把的理论书装进肚子里了,才能拿起笔来写。
很多老师的写作才华,就此被绑住了,一辈子也没挣脱出来。读书不多,为什么就不能写?理论不多,为什么就不能写?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条件成熟”,才能动笔?
好几年前,一个同事手头有10万块钱,要买100平米的房,那房要20万,差了整一半。同事说,再挣一年,亲朋那里借一点,不用贷款了。一年里,同事一家三口挣了5万,手里有15万了,房子却涨到了30万,又差了整一半,一半的基数还变大了。很多事情,不是要等到所有的条件成熟了才能去做。等你心中的所谓的条件都成熟了,“条件”本身又涨价了,你又得去等“条件”了。
英国青年科莱特,考入美国哈佛大学,有一个常和他坐在一起听课的青年,叫比尔·盖茨。一天,盖茨找科莱特商议,咱们退学吧,开发32Bit财务软件去。科莱特摸了摸比尔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吧,开发Bit财务软件,不学完大学的全部课程,那怎么可能?”
十年后,科莱特成为Bit领域的博士,比尔·盖茨则进入了《福布斯》杂志亿万富豪排行榜。又过了几年,科莱特成为博士后,比尔·盖茨成为美国第二富豪。几年又过去了,科莱特认为自己能够开发32Bit财务软件了,比尔·盖茨已经绕过Bit软件,开发出Eip财务软件,速度比Bit快1500倍,两周内占领了全球市场,比尔·盖茨成了世界首富。
作家刘燕敏看到这个故事,感慨道:“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存在着这么一个真理:对一件事,如果等所有的条件都成熟才去行动,那么他也许得永远等下去。”我读了这个故事,也想说一句:“一边做一边学,效果最好,速度最快。”
不会写,不要紧,写起来,写着写着就会写了。游泳要在“游泳”中学会。“游泳”的理论、技巧全装进肚子里,再去学“游泳”的人,那叫书呆子。那样的“书呆子”去学“游泳”,比没看过什么“游泳”理论、技巧的人,学起来未必快;搞不好,淹死的那个,就是满肚子“游泳理论”的仁兄。
写自己的,不东施效颦
费老师是一个常喊“缺理论”的人。我对费老师讲,没有理论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有没有故事,教学故事、教育故事。费老师又说:“我没什么教育故事,我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老是有很多教育问题解决不了,或者解决得很不满意。”
“干嘛要写成功的故事呢?”我纠正费老师的错误观念,“不要老盯着你做得好的教育故事,完全可以写你的教育失误、教育失败呀,那也很有价值。”
一次,于漪应邀谈她的成长。于老师从头到尾,谈的是自己从教以来的教育失败,在场的人都很震撼。哪天我是不是也要写一本书,专门讲我的教育失败的故事,书名就叫《我的教育失败》,那将是本很好读、很好卖的书。
一线老师的教育写作,和大学教授的教育写作不一样,和教科院的专家的写作不一样。在大学教授、教科院专家那里,或许理论很重要;在我们一线教师这里,重要的不是理论,重要的是每天发生的成功的、失败的、快乐的、烦恼的教育故事。
对于一线教师来说,重要的不是理论,重要的是思考,对自己的教育故事有自己的见解,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不要理论的“武装”。大白话,大实话,心里话,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读,身边的一线朋友,都喜欢读。倒是那些满脸严肃的理论文章,一线朋友大都丢在一边,懒得去碰。
别跟我说“我没有思考”。只要你拿起笔来“写”,“写”本身,就是一种最好的思考的姿态。换句话说,只要你拿起笔来“写”,你就已经进入了“思考”。
我对费老师说:“不要丢了我们的长处──故事,不要东施效颦学人家的理论。”
费老师依然不服:“评职称要论文,教育故事不算。管老师你老讲故事,我的论文怎么办?”
我看过老师们的职称论文,很震惊,震惊于老师们论文八股气息的严重。腐尸般的八股论文,我读得很难受。以为这是真正的教育写作的话,那真的完蛋了。前不久,应邀担任小学生作文大赛的评委,十一二岁的孩子,满口的老气横秋,满口的哲学话语,那个难受!我说:“为什么要让孩子去说这样的话呢?为什么不让孩子用自己的话,说自己的故事呢?”同样,我们一线教师,为什么不把教育写作的重心,转向写自己的教育故事,用故事来说话,用教育故事代替教育论文呢?
当然,我没有力量改变体制下的“官样论文”,我只是对费老师说:“只要你有10个精彩的教育故事,我确保你能提炼出一篇精彩的、真正意义上的一线教师的论文。只要你有100个精彩的教育故事,我确保你能出版一本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一线教师的专著。”
教育故事,我们的长处,每个人都能立马上手。写着写着,你或许发现,自己的思考好像总停在这个水平线上,总在皮上挠,挠不到里面去;写着写着,你或许发现,自己讲故事的能力还有缺陷,还得往前走一步。那我要恭喜你,你已经有了大的进步,你已经自动自发地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注意,是你“自己”在“写”的时候,“自己”发现的,这比专家看了你的东西,指出你的问题所在,要宝贵很多、很多。
“写”,然后“知不足”
“写”,然后知“不足”,更可贵的是,知道“不足”的具体位置。不写,只知道自己有“不足”,永远不知道“不足”的具体的方位、具体的“点”。所谓的“缺理论”,只是你的想当然。君不见,好多发表出来的文章,没有多大的理论;君不见,好多发表出来的故事,我们身上也有,只是没有写出来,或者写出来了,没那么好读。
哦,你的问题在于,写得“不好读”。
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你再去阅读,你会发现,你的阅读好像“水滴到了海绵上”,而不像以前那样,胡乱地翻翻,“水滴到了蜡油上”。
为了写好《不做教书匠》,我查阅了大量的励志类书籍;翻阅杂志,只要是与我所写的内容搭边的故事、警句,我都会摘录下来。写作《不做教书匠》的一年里,我读了上百本励志书。写作,大大提高了我的阅读效率;阅读呢,大大丰富了我的写作,加快了我的写作。
写《我的作文教学革命》,我知道,不能光把做法罗列,还得把“做法”背后的东西讲出来。我讲不清楚,写不明白,只好去读“作文教学”的理论书,哎呀,这里有一句和我的做法相吻合的“理论”;哈哈,那里也有一句和我的做法相吻合的“理论”。一边读,一边找,一边乐,嘿嘿,读“理论”也可以如此快乐!“读”的背后有着那个“写”的等待,再枯燥的书,你也能“读”下去。
很多老师读“理论”,枯燥,晦涩,读不下去,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枯燥地去“读”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的东西,越读越泄气,越读越烦心,只好对不起那本书,拜拜了。
一线的我们,不是要有了一肚子的理论,才能写作;写的时候,遇到不明白的,去寻找相支撑、相呼应的理论,这样,一边写,一边读,“读”的东西,很快和“写”的东西,调和起来。这么“读”,有很强的“功利性”,可这里的“功利”是个中性词,不是贬义词。因为“功利”能激发我们内心的原动力,能帮助我们更快、更好地成长。
我以为,工作后的阅读,绝大多数就该有指向,有目的,有“功利”。套用“二八定律”:二分自由散读,八分目的性阅读。
求学时代的阅读,可以漫无目的,可以遍地开花,想读什么就读什么,想怎么读就怎么读。工作之后,我们已经失去了漫无目的、自由漫步的时光。工作需要时间,谈恋爱需要时间,结婚了,照顾家庭需要时间,所剩的时间,不允许我们胡天乱地。
“写”而后“读”,它针对困惑的、需要的,从而节省出大量的时间。从这个意义上讲,“写”给了我们最好的“读”的指南。
这样的阅读,不只发生在老师身上,各行各业都有。从事营销的人,营销中看了很多“营销书”,一边做“营销”,一边读“营销”,书里的“营销智慧”转化为自己的“营销行动”,越读越有滋味。从事计算机、网络工程的人,看的大都是网络编程、计算机原理,一边读,一边应用,“读”“用”结合。
人过中年的吕老师,民办教师出身,人踏实,肯干,学校要他管后勤,电脑维修一块,也带着“管”了。某人的电脑坏了,他自己琢磨,琢磨不过来,上网查,看书学,一年下来,所有的人都惊奇地发现,他已经把“电脑维修”做得挺专业了。
前面有个“用”牵着,“读”的效率高了。“用”了,有成效了,“读”的兴趣也高了。
“写”,带来的另一种“读”
“写”而后的“读”,“读”的不只是人家讲了什么,不只是拿一点人家的“招”。前头有个“写”,你的“读”,会琢磨人家怎么“写”的,怎么“讲”故事的,怎么归纳的,怎么提炼的,为什么“故事”到了他们的笔下,编辑青睐,读者喜欢?
我称这样的“读”,叫“专业的读”。我们去看摄影展,看出照片上的意思、意境,可以了,不错了。然而,作为一名摄影师去看,还要琢磨人家是怎么把“意思”“意境”,用“光”和“影”表现出来的。摄影师的“阅读”,就是“专业的读”。摄影师为什么能“专业的读”?他一直在“摄影”,有了“摄影”的实践,再“读”人家的作品,你的心眼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写”里,还藏有另外一种“阅读”,“阅读”自己的教学实践。
一部好电影,第一遍,你关注的是电影的整体的故事,关注的是起伏的情节,男女主人公的情感纠纷,以及后来的结局;第二遍,你会关注起细节来,你会关注到第一遍没有关注的东西,第一遍“没”看到的东西;第三遍,你或许会关注起电影的表现手法,或许会领悟到导演别出心裁、匠心独运的地方。读文章也是。第一遍,主要关注内容、情节;第二遍,或许会关注细节;第三遍,或许关注语言、关注表达。
多次的“阅读”,才能“读”出其中的“味”,其中的精华。我们的教育实践,也需要几次的“阅读”。第一次的“阅读”,我们处在教育事件、教育实践、教育故事之中,往往没法看清自己的行为高明在哪里,不高明在哪里。
“写”的时候,大脑的放映机慢慢“回放”现场,你或许发现了自己的教育智慧,这些教育智慧经由笔的传递,在你的大脑皮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智慧由此深入你心;或许你发现了自己的教育缺陷,这些教育缺陷经由文字的剖析,在你的大脑皮层留下了深深的遗憾,教育缺陷由此转化为“教育经验”,你由此知道了教育的“沟”和“坎”。
有的时候,写着写着,又把前面写好的东西,删除了,从头再写,从头再“读”自己的教育行为。写好一个故事,要多次“读”自己的教育行为,从而将自己的教育行为里的纹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种阅读,谁也无法替代,只有你才能“读”到自己脑子里的“书”。正是这个意义上的“读”,让教育写作充满了唯一性,谁经常出入于这个“唯一”,谁就能变得清楚起来,敏锐起来。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提到教师发展,就要提到教育反思、教育写作的一大内在的、隐秘的原因吧。
点线面:教育写作的三个阶段
由“点”起步的我
我是农民的儿子,母亲不识字,父亲只上过两年学,家里没人看书、读报,也没有一本课外书。小学里,除了连环画,不知道世上还有报纸、杂志和课外书。读师范,数学一直顶呱呱。师范毕业,一心想当数学老师的我,阴差阳错地成了语文老师。
转眼,二十个年头过去,一个从小怕作文、怕语文的人,竟在语文的海洋里成长起来,先后在《人民教育》《人大报刊复印资料》《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小学语文教师》《小学语文教学》《小学语文研究》《教师博览》等发表论文、随笔200来篇。
2011年4月,《小学语文教学人物》出了管建刚专辑;2011年10月,《小学语文教师》出了“管建刚作文教学艺术专辑”。2005年起,几乎每年出版一本书,《不做教书匠》《一线教师》在教育界还卖得不错,“管建刚作文教学系列”5本,也在小学作文教学界引起了一点反响。
以我当年的臭水平,要是有人对我说:“嗯,管建刚,将来你能写好几本书啊。”我一定以为,那人在讥讽我。
起初,我的“写”,小小的,一“点”“点”的,逮到什么“点”,就写什么,哪一“点”有感觉,就写哪一“点”。只要有东西写,笔不停着,隔几天,就能写出一个小东西。内容很庞杂,教育故事、课堂反思、教育批判、教育争鸣、教育理想,每天工作中、工作时、工作后,常想,今天能逮住个什么,写一个小东西。小东西不管长短,都力求成“篇”,能向各大教育报刊投稿的“篇”。
德育的,教学的;阅读的,作文的,写字的──当时我在一所“写字特色学校”工作,一个“中国字不中国”的人,居然是学校里唯一将“写字”论文发到《小学语文教师》上的人。
现在看来,这个逮住什么就写什么的,这里一个“点”、那里一个“点”的杂乱的“写”,对我的作用很不小。我由此每天都动了笔,磨了笔,磨“快”了我的笔,磨“尖”了我的笔,我的发现素材的敏锐的触角,我的语言的基本功,就是在这个时候,“磨”出来的。
那段时间,我处于强迫自己“写”的状态,强迫自己每天去发现“写”的东西,渐渐地,又是自然地,“写”,从工作之余的外在的附加,成为和生活中刷牙、洗脸一样自然的习惯。小孩学刷牙,你逼着他刷牙,他躲猫猫似的,能少刷一次是一次。刷牙成了习惯,哪天没刷牙,他“噌”地从床上爬起来,刷了牙,嘴里有了清新的口气,他才睡得着。“写”的习惯,也是这么回事。
写作辛苦吗?你去问打球的,打球辛苦吗?你去问打牌的,打牌辛苦吗?你去问拍戏的,拍戏辛苦吗?你要把一个事情做好,没有辛苦那不可能。然而,辛苦的背后,有一个幸福在等着你,那么,任何辛苦你都会觉得值。写作的辛苦的背后,有什么幸福?我以为,是“发表”。
每一次的发表,都会有人说,“管老师,你又发表文章啦!”“管老师,你好厉害啊,什么时候教教我!”我知道,那老师并没有真的要我教的意思,不过,你听着就是觉得舒服,自豪。大多数的写作者,都是在不断“发表”中获得了“写”的勇气和底气。若没有发表带给人的刺激,恐怕会有很多人在第一阶段就坚持不下来,被淘汰,被淹没。
进入“线”的写作的我
“点”的写作,大都是豆腐干,“豆腐干”的味道也很不错,哪怕是“臭豆腐”,也有人喜欢得要死。我一次又一次品尝到了“豆腐干”,给我的教育人生带来的美好的味蕾享受。
我也写自己的教育困惑、教育迷惘和教育失败。笔,仿佛一个钻头,带着我从教育的表层,进入教育的里层。我以这样一种对教育现象的敏锐的观察、批判和发现的状态去做教育,我发现,教育的失败不只是失败,失败也能淘出“金子”来,至少能淘出一块块的“豆腐干”来:我为什么失败?失败的原因在哪里?这种失败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吗?它的共性在哪里?克服失败的策略又是什么?
“点”的写作,我经历了六年。六年里,老在同一个水平柱上绕圈子呀,我进入了“高原期”了。那个时候,我依然不停地写,也发表了不少文章,然而,我清晰地感到,我的反思能力、实践能力都停在一个地方,上不了。
我反思了“反思”本身,哦,制约我、让我停滞不前的,恰恰是“反思”本身。
我的“写”一直处于“点”的写作,有什么写什么,这些“点”没有形成“线”,实践也好,反思也好,没有形成大的冲击波、冲击力。我明白了,我要进入“线”的反思,“线”的写作。
所谓“线”的写作,相对于以往的“点”的写作而言,着重的是实践、反思一个主题,进行“专题化”的反思性写作。我的第一个“专题性”反思写作的主题是“这一年,我当班主任”,为了不给自己偷懒,我在“教育在线”开了一个专帖。这个时候,我不再期望每天写的东西成为一个较为完整的“篇”,只是忠实地记录自己的做法和想法。
这一年,我写了十多万字的班主任工作笔记。双休日、假期,我再将“笔记”里的内容、主题相一致的文字,糅合在一起,于是,《期盼点燃希望》《别样的教育》《秋风沉醉的晚上》等长文在《江苏教育》《教师之友》等杂志上发表,《黑龙江教育》的编辑见了我的专帖,给我来信,请我编辑自己的文字,传给她。不久,《黑龙江教育》一下编发了四则主题相近的日记,并作如下“编者按”: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管建刚老师所记下的“班级工作手记”。在那一刻,我被深深地感动了。管老师用教育的艺术和艺术的教育感染着他身边的学生,可以说他所记下的篇篇感染至深、篇篇值得回味。由于版面有限,我只好忍痛割爱,在其中选摘了四篇,希望它能给工作在一线的班主任们带来一些启迪。
我的第二个“主题性”写作是“我的作文教学故事”。那时,“我的作文教学革命”实验正进入“攻坚战”,我将反思的精力全部投注到这一根“线”上,陆续写了几十个作文教学故事,后来,福建教育出版社将之结集出版为作文教学故事集《魔法作文营》。
我的第三个“主题性”写作是“我和五(1)班的故事”。一个老师每天上的课,所占去的时间并不是太多,一线的我们,课堂之外,究竟在忙碌什么呢?我们所忙碌的,又有怎样的教育价值呢?我记录了课堂之外我和学生的交往故事,两年后,整理出版了《一线教师》,很受一线老师的欢迎。
“线”的写作,突破了“点”的零乱、无序,能针对一个教育研究的“点”,作深入、“线”性的实践与思考,从而有效地突破了“点”所带来的“瓶颈效应”。X老师,跟我差不多时间拿起笔来,至今X老师还处于“点”的写作阶段,我很为他惋惜。
什么是“面”的写作
如果说,从“点”到“线”是一种突破,那么,从“线”到“面”则更是一种飞跃。“线”到“面”,缺少“高”,高度的“高”。缺少反思、审视的高度,是我们一线教师的文字飞不起来的重要原因。
反思性写作中的“高”是什么?──宽阔的教育视野、深厚的理论视野。你不能仅仅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看现象,不能只停留于对实践的记录和零星的思考,要从理论的高度去审视自己的实践,提炼自己的实践。
那个时候,我以文字的方式,记录“我的作文教学革命”的操作、点子。这样的“写”依然是“面”。我不满足于此,于是边记录,边大量阅读,阅读跟作文教学相关的文章、著作。带着我的作文教学实践走进叶圣陶、张志公、夏丏尊、朱光潜、钱理群等先生的世界里;带着我的作文教学实践阅读了潘新和教授的《语文:表现与存在》,阅读了李海林先生的《言语教学论》,阅读了孙有康教授的《文章是怎样写成的》,阅读了李白坚教授的“快乐大作文”、储晋的《从此不怕写作文》、丁有宽先生的《丁有宽读写结合教例与经验》、袁浩老师与戴潜汝先生的《袁浩小学作文教学心理研究与实践》,这些阅读,使我站在了一个较为开阔的作文教学实践的经验舞台上,也使我站在了一个具有一定高度的作文教学思考的理论瞻台上。
有了实践,有了记录,有了“写”的冲动,我的阅读时常出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美妙。带着那些“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美妙,再看自己的记录,再对“记录”进行反思,于是有了《我的作文教学革命》。书一出版,《江南时报》《小学语文教师》《教师博览》都做了报道。中国写作教学学会副会长、福建师范大学潘新和教授评说:“经验主义、实用主义思维,是教师科研的死结,他(管建刚)解开了,尝试超越,终于探出头去,见着了天边的曙光。对理论品格的追求,将使他逐渐甩掉许多前辈,和原来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同伴,进入到更高的学术方阵。”
后来的《我的作文教学主张》《我的作文训练系统》的写作,都以“面”的方式去“写”。与“线”的反思不同,“面”的写作,在“专题实践”的基础上注入了“专题阅读”的活水,进行的是“专题实践”加“专题阅读”的“写”。
走向“立体”的写作
多年前,读过一个故事,某位青年教师每天都写教学反思,校长见了,预言青年教师必有出息。果然,青年教师成了骨干教师,成了特级教师。我的成长经历似乎也在证明这个故事。又想,这个故事不一定“放之四海而皆准”。像前面我提到的X老师,一直停留于“点”的写作,掉进了“有限度、没高度”的陷阱。或许,不是每位教师都必须经历我所说的“点”“线”“面”;或许,前面那位青年教师一抬脚,走的便是“面”的写作的路。那当然可喜可贺。
“点”“线”“面”后,有没有第四个东西呢?应该有。我的看法是“立体”。“面”到“立体”,缺了个“高”。“面”的写作,借的是专家的“高”,也就是所谓的“理论”,那“理论”的“高”,本质上是“借”来的,不是自己的。
真正的“立体”的写作,那个“高”,是自己的,自己有了独特的、犀利的、自成一家的思想;是思想,不是思考。这正是我和你,一辈子要努力的。
请允许我回到最初:重要的是每天的“记录”。
一老师问我:“管老师,照你这么说,人人都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问题在于,很多人不相信,写作如此简单,也不屑于去做简单的事。这是件好事,别人不相信、做不到,你的机会就来了。
拿起笔,记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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