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

杨辉

第四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当我得知诸如理想、生活的目的、真理、美等问题正使你激动不已的时

侯，我是多么高兴啊！很长时间以来我不记得你对上述这些问题有过如此“狂

热”的兴趣。我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我的信激发了你一系列的想法。也许，

促成你思想活跃的原因是由于你的面前都是一些新人，每一天你都能了解世

界上最为宝贵、最奇妙、最令人惊奇的对象，这就是人。了解人，认识人，

也就是重新了解你自己。我发现，我情绪振奋、热情焕发的时刻，正是我走

进学校的那些幸福的时日，当我走进坐满学生的教室，对我来说，眼前完全

是一些新人。在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我似乎是在“掸掉”自己身上的尘土，

在“检验”自己的看法和信念，希望看到自己身上的优点和缺点。

你在信中写道：“在现在，在我们这个时代，未必能找到一个可以说是

理想的人。”从字里行间我还看到一个你弄不清的问题，你问：“一般地说，

在我们这个世界上，能不能有完美无缺的、最合乎理想的人呢？”于是，得

出一个武断的青年人惯有的看法：“产生理想人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英

雄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我还记得，在你离家去参加入学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俩人之间曾有

过的一场未完的争论。（你记得吧，我们坐在果园里的梨树下面，当我们辩

论最激烈的时侯，你妈妈说：“到时候了，再有一小时，火车就到点了。”）

你热烈地坚持自己的观点：理想人物产生的社会环境，是在所有的社会力量

分成两个对立面的时候，即一方是善良，另一方是邪恶。拥护什么，反对什

么，孰好孰坏，泾渭分明。然而，现在不是这样：为了理想的斗争正融合在

日常的平凡的劳动之中。你举了一个例子：一个挤奶女工挤出的牛奶超出计

划 １０００ 公升，于是把她当做英雄人物那样去谈论。英雄称号难道就是这样容

易获得的吗？对平凡的劳动，况且这种劳动是作为生存条件所尽的一种义

务，用功勋这样伟大的词藻进行褒奖，是不是过分了一些？

在你的这封信里，发展了你的这些思想。这是一个非常复杂而又微妙的

问题。特别是关于理想这个问题。首先，应当弄清楚，所谓的理想，完全不

意味着一帆风顺，一切顺利。人终归是血肉之躯而非钢铁水泥。我想，你不

会否认，保尔?柯察金可称得上是一位当之无愧的英雄吧。但是，你还记得，

他在谈论自己时所说的话吗？他说：“我也办了不少错事，有的是由于糊涂，

有的是由于年轻幼稚，但是更多的是由于无知。”①英雄本人看到了自己身上

的缺点，但是瑕不掩瑜，这些缺点并不能决定这位杰出人物的主要的东西。

在他的身上，最主要的东西在于：“在革命的红旗上，有他身上的鲜血。”

这就是理想的含义。衡量理想的试金石，就是人的热情，是为真理而奋

斗，为革命取得胜利而斗争的豪情壮志。我永远不会忘记艾恩斯特?海明威

说过的话：“人不是为了忍受失败而被创造的……人可以被消灭，但是却不

能征服他。”②在海明威说出这些话之前很久，人们已经从保尔?柯察金的口

中听到过这样的豪言壮语了，不仅仅是听过这些话，还亲眼目睹了他的功绩。

可以设想一下，让那些早已逝去的人，像亚历山大?乌里扬诺夫、斯杰

潘?哈尔图林、索菲亚?佩罗夫斯娅……来看看我们今日的生活，今日的平

凡劳动，对他们来说，公正的社会制度还是遥远的未来，是美好的、令人向

往的梦想。可以想像一下，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的生活，观察我们的生活，

理解新世界千千万万个建设者的劳动，他们内心深处会有何种感觉，会想些

什么，说些什么？他们的心将会因惊异而颤栗，他们把我们这个时代本身，

我们的整个生活都看做是理想中的事。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英雄都会说，这

才是我为之献出生命的那种生活。

遗憾的是，我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忘记了我们生活在怎样的时

代。英雄人物，就在我们中间，就在千百万“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中间，他

们根本没有想过要当什么英雄，假如有人对他们说，你就是英雄，他会感到

吃惊。现在，概念本身发生了变化，在我看来，在“普通的人”、“一般劳

动者”这样一些字眼里，似乎包含着对人的某种轻视的意味。人是不简单的。

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就是在田野、在牧场、在车床旁从事劳动的劳动者，他们

都是不简单的。

你在信中所谈到的那位挤奶女工，她就称得上一个理想的人，一位英雄。

她虽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但她的全部生活，就是一份功绩。她那沸腾的热

血，洒落在革命的红旗上。之所以说她是一位英雄，她的生命就是功勋，就

是因为她用自己的劳动使人的精神得到升华。创造物质财富的挤奶女工，她

关心的决不限于物质福利。如果没有这位“普通的”、“平凡的”挤奶女工

的劳动，也就不会有帕赫姆托娃的美妙歌曲，不会有肖斯塔科维奇的交响曲，

也不会有科学院安巴尔楚米扬关于超新星说这一大胆学说的产生……也就不

会有你上的大学，成千上万的首都居民也不会在这么静谧的夜晚阅读有趣的

书，或去听音乐会，或上剧院。这个挤奶女工明白她自己是生活的创造者。

理想的实质需要通过许多“普通的”、“平凡的”人的劳动去体现。

理想的事物，存在于我们生活之中。你仔细地看看自己的周围，观察一

下人们，不要只看表面现象，而要深入到内心世界，你就会看到理想的事物。

假如一个人的头上没有闪耀着一颗指路的明星——理想，那他的生活将会是

无所事事，混其终生。

祝福你，我的儿子，祝你身体健康，精神愉快。热烈地吻你。

你的父亲

杨辉

第五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你的来信已经收到。你们终于上课了。在信中，你兴奋地谈到学校里的
无线电物理学和电子学研究室的充足完善的设备。我很高兴你确定了自己的
专业。如果你深信并且生活也将证实，你选择的无线电物理学是你所喜爱的
专业，那么你将是一个幸福的人。然而，人的志向不是某个人强加给他的。
假如，在中学时代，你不是从二年级就开始钻研收音机示意图，如果不付出
劳动，那么你未必能形成这种志向。志向是成为天才的幼苗。经过勤劳的双
手的精心培育，在肥沃的土地才能长成粗壮的大树。不付出辛勤劳动，不进
行自我教育，志向的幼苗也会连根枯死。
选择好志向，确定志向，这是幸福的源泉。马克?吐温写过一篇很有趣
的短篇小说。①小说中描写在“彼岸”，既没有天使，也没有圣徒，更没有那
些终日无所事事过着神仙般日子的人。居住在天堂的人和居住在罪恶的人世
中的人一样，都过着劳动的生活。天堂和人世间只有一点区别，那就是在天
堂每个人都能按自己的志向工作。一个在人世间默默无闻的鞋匠死后成了赫
赫有名的统帅。一个在生前平庸无能但擅长书法的将军，死后却甘愿在司令
部里做一名小文书。一个好写平庸冗长小说被读者唾弃的作家，死后终于找
到最适合于他的职业，做了金属旋工。一个偶然做了一辈子教师，从未给自


①        指的是马克?吐温的小说《斯托尔姆菲尔德大尉天堂旅行记》。下面是小说中的一个片断：“在这里像
在大地上一样，享乐靠正当的劳动获得。不能够一开始就享乐，而以后获得这个权利。但是在天堂里，与
人世间有一个区别：你自己可以为自己找到某种合适的职业，如果你能认真地工作，那么天上的神力就会
帮助你取得成就。一个很有诗才的人，他在人世间时是个鞋匠，到了天堂，他就不必再去缝鞋了。”




己和学生带来过欢乐的人，死后竟是一个出色的会计师。
我不止一次地阅读过这部优秀的作品。假如在“此岸”，每一个人都能
各得其所，各尽其才，该有多么好啊！但是，遗憾的是，往往是事与愿违。
我认识许多不称职的专家：农艺师、教师、工程师和演员。像常言所说的那
样，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漠不关心，平庸度日。更令人惋惜的是，这些人不懂
得劳动的乐趣，从未感受过劳动给予他们的鼓舞，也从未对劳动产生过迷恋。
什么是生活的最大乐趣？我认为，这种乐趣寓于与艺术相近的创造性劳
动之中，寓于熟练的技能之中。如果一个人热爱自己所从事的劳动，那么他
就会努力使他的劳动过程和劳动成果中包含某种美好的东西。我已经在信中
向你谈起过我们的园艺家和林学家叶菲姆?菲利波维奇。像他这样的人，我
在一生中只见过十多个。这个人真是了不起。他精通本行业务，我这里没有
丝毫夸大之辞。他完全可以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普拉斯拉夫、肖斯塔科维
奇、阿列克谢、乌列索夫等人相提并论。我给你谈谈这个人。他像斯坦尼斯
拉夫斯基创造形象、普拉斯托夫在画布上创造生活一样，他每天以树为对象，
进行雕琢、修整、创造每一棵树。我看到他不止一次地从各个角度观察一株
小树，仔细端详，寻找唯一合适的嫁接点。从寻找嫁接点，小树生长出幼芽
起，他就开始了伟大的魔术般神奇的劳动。通过他的劳动，他成为本行业值
得自豪的创造者、艺术家和诗人。叶菲姆?菲利波维奇创造出树冠的令人惊
异的美。要想学会这种技艺，了解这种技艺，就必须和他一起干几年。这是
一个认识人、理解美和艺术的过程。日常生活的巨大幸福就寓于这种劳动之
中。在劳动中认识其本身的美，这才是真正的劳动。我在几千株 ３ 岁的小树
中常常能找到叶菲姆?菲利波维奇亲手栽种的树。他栽种的树都朝着阳光，
树枝修整得均匀整齐，阳光照射在每一片树叶上，互不遮挡。
有一次，我问园艺学家叶菲姆?菲利波维奇：“您是怎样做的？”他说：
“人的智慧就在人的双手上。我从 ３ 岁就开始劳动。我建议您也这样教育学
生。还不要忘记，每个人都应当成为本门专业的主人。假如我当初去学习当
工程师、医生或者教师，我会一事无成。或许只是个挣工资度日的人……”
应该使每一个人都燃起他心中的“火花”，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真正的人。
人的塑造者，教育工作者能够培养志趣爱好，但是禀赋也起作用。你喜
爱巴赫的音乐。大家都知道，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家族共有 ５８ 位音乐家。
他的曾祖父是音乐家，祖父是音乐家，父亲也是音乐家。甚至男婚女嫁也都
在家族内部。似乎孩子一出生就确定了以后的职业：或成为作曲家，或成为
著名的歌唱家。众所周知，大约有 ８０％的孩子可能成为作曲家。但只有为数
不多的几个后来成为作曲家。这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巴赫家族可以产生 ５８
位卓越的音乐家呢？因为这些人自己培养了自己的志向。在这个家族里，音
乐使每一个孩子获得生活中最初的印象，音乐旋律成为他们在周围世界中最
先感受到的美，音乐是首先引起他们赞叹的东西，他们从音乐的美和音乐的
创造之中感悟到人最初的自豪与骄傲。
人是自己志向的主人。你感到做一个无线电物理学家非常幸福，说自己
十分热爱无线电物理学，对你的兴奋与喜悦之情，我并没有特别的兴趣。一
个人可以热爱他为之倾注心灵的事业。你对无线电物理学产生了兴趣，这非
常好。但是，要记住，这还只是兴趣。要把兴趣变成自己的志向，必须付出
几倍的劳动。乘数比被乘数大许多倍，才会得出一个可观的积数。我想对你
提出几点忠告。现在，科学正飞速发展，日新月异。如果你想成为一名精通




本专业的出色的专家，那么你必须密切注意无线电物理学领域的最新成果。
课堂上所讲授的知识，只是所需要掌握的知识中的一小部分。你要为自己制
定几条规则：每天，持之以恒地，不论是假日还是节日，至少要阅读五页有
关无线电物理学和相关科学，像电子学、仿生学、天体物理学、宇宙生物学
等方面知识的学术期刊。我再重复一遍：一定要坚持每天这样做。例如，你
参加五一节游行归来，不要忘记自己的“五页”。任何人也不能替代你完成
这件事。要记住，人们在跨学科的领域里往往会有新的发现，那里有许多还
未被探索的事物。因此，对跨学科领域必须给以特殊的重视。
我用钻研这个词并不是偶然的。大学生应该深入理解、掌握事实和结论，
只有经过钻研和理解了的东西，才记入笔记本。不要照抄科学论文和教科书，
只需要记住已被你消化和理解的东西。你对你已确定为自己志向的课程理解
得越深刻，它就会在更大程度上成为你的志向。
还有一个建议。任何一个专业都有理论研究部分、实践部分和创造三个
部分。在无线电物理学里，实验作业部分可能最能引人入胜。我希望你利用
各种机会多去实验室和工厂劳动，多装配收音机和无线电控制的活动模型。
任何时候都不要满足于一般的成绩，要更上一层楼，精益求精。这是培养志
向的必经之路。第一次失败了，再重新来。不能忽视那些最简单的粗活。要
勤练两只手，使之成为能胜任各种劳动的最重要的工具。我写了一篇关于手，
关于手工劳动的文章。现在连同信一起寄给你。希望能引起你的共鸣。
请你帮我到书店看看，有没有关于劳动心理学和创造心理学的新书。如
果有，就买几本寄来。
祝你健康，精力充沛！
拥抱你，吻你。
你的父亲

杨辉

第六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我非常高兴，因为你在最近的一封来信中与我展开了争论。这太好了。

看来，志向问题是一个最令人激动的问题。你抱怨我过高地估价了教育和自

我教育的作用，低估了人的天赋。当然，贝多芬在 ５ 岁时写出了他的第一批

音乐作品，然而，这首先应该解释为贝多芬童年时代所处的良好、优越的环

境所使然。假如贝多芬生活在一个没有任何乐器、没有人懂得音乐的环境，

也就不会形成音乐家的才能。我相信，现在有成千上万的人，他们的天赋还

没有得到发挥。如果他们的童年时代处在一个有利于才能发展的环境里，那

么他们很可能成为卓越的学者、诗人和作曲家。共产主义理想的高尚人道主

义正是表现在，在共产主义条件下，任何才能都有充分发展和展示的机会，

都将开花结果，发挥才干。共产主义的理想，正是要使每个人都成为有才能

的劳动者，天才的创造者。我们教育的理想（我对这种理想坚信不移），就

是要培养每个人都成为有才干的钳工、电焊工、农艺师和畜牧专家。我认识

许多人，他们之所以在自己的岗位上成为出色的劳动者，那是因为教育开发

出天赋给予他们的能力。在共产主义条件下，人身上天赋的东西和社会的东

西，达到惊人的和谐。我热爱自己所从事的教育工作，因为它的主要任务是

认识人，了解人。在工作中，我首先去认识人，从各个方面去观察他们的内

心世界。玉石不经雕琢不成器，作为教师，要善于对待，善于琢磨，才能使

人成才。教育的艺术就在于能够看到人类精神世界中那些取之不尽的各个方

面。例如，我的一个学生，他学数学很吃力，学语法也不轻松，他既没有显

示出数学思维能力，也缺少艺术思维能力。他有什么能力呢？同其他任何人

一样，在他身上有着取之不尽的精神力量，有未被我发现的天赋和才能。教

师要善于发现它和琢磨它，使孩子获得幸福和前途。他可能成为有才干的机

械化专家，有才干的农民，有才干的细木工。我坚信这样的时刻一定到来，

那就是在我们的社会里将不存在一个没有才能、没有知识、对生活失去信心

的人。每个人身上光彩夺目的一面，都将被发掘出来。暂时这还是一种幻想，

但是迟早会变成现实。我深信，教育具有强大的力量。

我认识一些人，他们热爱那些看起来极为平常、微不足道的工作。他们

成了本行业的诗人、艺术家。他们达到了创造的顶峰。这是因为天赋、才能

与后天教育所赋予他们的一切，在其生活中达到了十分和谐的程度。我的一

位朋友，是全国著名的两次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获得者，他就是建筑工人、

电焊工阿列克谢?乌列索夫。有一次，他向我谈起了他的工作。他说：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去工地干活。我像着了迷似地看工人焊接，看

焊接时迸出的火花。我请他教我。于是我学会了电焊。参加了北方城市和水

电站的建设。你体验到作为大地的创造者的幸福，这样的体验哪怕在生活中

只有一次也是值得的。看着盖好的一栋栋新房，喜迁新居的一批批居民，看

着你自己亲手建设的水电站，你的第一批机组发电了……这一切对我来说，

是生活中最大的幸福。”

我还有一个朋友，他是我国著名的畜牧专家斯坦尼斯拉夫?伊万诺维

奇?施泰曼。他是这样讲述他的工作的：“我从来没有飞行过，也没有爬过

山，航过海。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畜牧场和牛舍中度过的。然而，每当

我回忆起过去的岁月，我觉得我就像一个旅行者，不止一次地穿越过无人行

走的小路，不知道在转弯处会发生什么事情；那里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常常

感到我像一个攀登高峰的登山运动员……”

儿子，好好想想这些话吧。一个昔日的雇农牧人说了这番话，过去的生

活条件迫使他没有在学校里读过一天书，然而通过他顽强的劳动，成了卓越

的学者和博士，成功地培育出科斯特罗姆良种奶牛。他一生从未离开过“卡

拉瓦耶沃”国营农场。

这些事例再一次证明，人是自己志向的创造者。只有通常劳动才能走上

通往智慧、创造和科学的道路。

确定自己的志向，这就意味着要有所作为，有所创造，不去背诵现成的

公式和定理，不要费尽心思试图找到我是否喜欢这个工作的答案。一个人要

喜欢他为之倾注了心血的工作，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再劝你一次，任何时候

都不要轻视那些最平凡、最“粗”的、最“脏”的劳动，因为创造正是从这

里起步。

再见，亲爱的儿子！

祝你健康，精力旺盛。

你的父亲

杨辉

第七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你怀疑农庄主席的话是否正确，他对在会上批评过他的大学生说：“你

说的是实话，但实话本身并不能取得胜利。就像大炮要渡河，就必须用肩膀

去扛一样。”你对此感到愤慨。你认为，大学生本来是对的，集体农庄每年

损失良田 ２０００ 公顷～５０００ 公顷，任其遭受侵蚀。２０ 年前生长过小麦的地方，

如今被冲成了沟。你曾问，这是不是事实，如果是事实，为什么农庄主席指

责大学生是蛊惑者。

孩子，我们生活中的许多问题是复杂的。我给你讲一件过去的事。早在

童年时代，我就记得村子里有一个人，大家都叫他扎哈尔卡。他有过姓，但

已没有人记得。村里人只叫他虔诚者。为什么这样称呼他，这正是我要讲的

主题。他从来不伤害别人，办事公道，为人正直，像农民那样虔诚，但是他

终日游手好闲。后来，村里人成立了集体农庄，人们都干活去了，有的在大

田，有的在猪场，有的在马厩。只有扎哈尔卡到处闲逛，无所事事。但是由

于他时常说出一些公道的看法，所以大家送他一个绰号“虔诚者”。每到傍

晚，集体农庄庄员们都聚集在办公室前面闲聊，有的扯起一天发生的事，有

的回忆起往事，有的谈论未来。扎哈尔卡也来到这里，他说东道西，但谈得

全是正事，像：“该播种了，天老是不下雨，土硬得像石头，即使下了种，

连种子也难收回来。”

他东拉西扯，喋喋不休。

又有一次，他说：“今年霜冻来得太早了，一夜间西红柿都给冻坏了。”

后来有一次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在夏天的一场暴雨之后，扎哈尔卡跑进

农庄大院，他的浅蓝色的双眼凝视着天空，用一种漠视观望的腔调对聚集在

周围的庄员们说：

“橡皮沟那里下了冰雹，１００ 亩麦子被打光了。”

农庄的庄员们知道扎哈尔卡说的都是事实，但还是揍了他一顿。大家无

法控制愤怒的心情，灵机一动，从扎哈尔卡身上扒掉污浊不堪的短裤，用柳

树条夹着荨麻，狠狠地抽了他一顿。为什么扎哈尔卡说了实话却激怒了农庄

庄员呢？那是因为在他冷冰冰的、漠不关心的话语里有这样一种思想：你们

看，这就是事实，我全告诉你们了，它与我无关，毫不相干……

人民不喜欢这种“讲实话的”人。我这样想，农庄主席非常讨厌空谈关

于侵蚀带来的危害。根据我们集体农庄自己的经验，农庄主席确实很难与土

地的侵蚀现象进行有效的斗争。

真理这个概念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复杂的，有时又是使人容易弄错的东

西。没有抽象的真理，泛泛的真理，也没有抽象的实话，只有造福于人的真

理是唯一的真理。有人如果想做一个为真理而鼓吹真理的人，说得形象些，

他不想使真理变成造福于人民的工具，那么他将落到与扎哈尔卡同样的下

场。

真理存在于我们平日所见和所做的一切事物之中。如果你想找到真理，

当为了使人们生活得更美好而去探寻揭示真理时，那么，对真理的探寻也是

一项艰巨的劳动；如果你想找到真理，就要去探究事物的根源。这里我想起

我们四年级学生写的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我想，如果你能思索一下这则小故

事，它会帮助你理解真理的实质，而最重要的是，它将教会你观察和看见真

理对谁有利，怎样把它变成造福于人类，造福于劳动者的工具。故事题目是：

蜜饼和麦穗

大清早，太阳还没有升起，一个人往衣袋里装了几块蜜饼就下地去了。

他在麦地里走来走去，观看小麦的长势。他摘下一颗麦穗，剥下麦粒，放进

嘴里尝了尝，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把麦穗放进衣袋，于是麦穗和蜜饼见面了。

“你是谁？”蜜饼问。

“我是麦穗。”

“哟，你全身带刺。你为什么要活着呢？你有什么用处呢？”

麦穗微微一笑，把胡子——麦芒一撅，回答道：

“没有我就不会有面包和面包干，也不会有你这块蜜饼。”

蜜饼惊讶万分，它用敬仰的目光看了看麦穗，急忙给麦穗腾出了地方。

“这就是说，一切取决于你。可是谁管你呢？”蜜饼问道。

“劳动。劳动创造一切。但是，劳动掌握在人的手中。劳动和人，这是

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一个令人深思的故事。作者是四年级学生。为把学生提高到这种创

作高度，教师需要长年累月把自己的感情、思想、信念以及自己的全部心灵

灌注给儿童。

劳动和人，人和劳动，这是所有真理的父母亲。在年轻一代的教育中，

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是，真理如何进入人的精神世界，我们所教育的人如何

进入真理的世界。如果一朵花结成像扎哈尔卡那样的果实，那将是教育工作

者的不幸。（如果教师当中有像扎哈尔卡那样的人，那么对学校来说则是更

大的灾难。）在我们的工作中时常谈及信念这一神圣的东西。在教育科学著

作中，它也是一个十分热门的话题。关于信念的争论，至今不知已写过多少

文章，发表了多少见解，但是到今天仍然常常见到这样一些人，他们的胸膛

是花岗石的（指知识），他们的腿是胶泥的（指信念）。为什么是这样的呢？

因为青少年只记住了真理，但是并没有投入到为争取神圣的真理而进行的斗

争。他们没有做那些将真理体现在创造、劳动和行动中的事。在小学、中学

和大学阶段，人们大概上千次地听到过诸如此类的话：要为人民谋利益；劳

动光荣，懒惰可耻，等等。可是在人们的生活中有时会遇到什么现象呢？不

久前，我遇到一位摄影师，他是工学院毕业生。在我们共和国的一所大学里

有 １０ 个毕业生，他们不愿意去农村当教师，留在城里，有的做了发货员，有

的摆摊卖水，有的经营菜店。

为什么诸如为人民劳动光荣这样崇高的真理没有在他们的心灵中占据位

置呢？多年来，下面这种思想使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当每个学生通过劳动，

通过个人的努力掌握了我们信念中最崇高的真理，我们的教育才是名副其实

的共产主义教育。劳动是最伟大的美，然而劳动又是最艰巨的事业。认识这

个真理，是教育的奥秘之一。

祝你健康，精神好！

拥抱你，吻你。

你的父亲

杨辉

第八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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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困难的事情应该成为最喜爱的事情。这就是人形成坚定信念的辩证法

和逻辑。人一生中所珍视的东西恰恰是付出昂贵代价所获得的东西。年轻人

热爱劳动的情感不是与生俱来，信手拈来的。只有通过劳动才能获得这个珍

宝。遗憾的是，有些人竟然相信，通过给青年人更多的物质福利，才能使他

们看到我们生活的欢乐，领悟到生活在社会主义社会的幸福。

我希望你思考一个令我不平静的问题，这就是青年人的幸福生活与欢乐

来得过分容易。我们教育青年要有各种各样的需求，但是，遗憾的是，我们

还没有很好地培养青年人产生一种重要的需求，这就是对共产主义劳动的需

求。我认为，对共产主义劳动的需求是人发自内心深处的对劳动的向往，是

人的崇高精神境界的表现。他们认为，不为社会不为人民劳动，生存就没有

价值。只有人发现了劳动的乐趣，劳动才能成为人的需要。这种乐趣是其他

乐趣所无法比拟的，它既不同于旅行、运动，也不同于欣赏艺术珍品的乐趣。

劳动的乐趣，不是轻而易举能获得的。正像婴儿出生必须经过阵痛一样。通

往劳动乐趣的道路不是平坦的。必须有登山运动员的坚强意志才能攀登到顶

峰。攀登悬崖峭壁并不是件惬意的事，但是对于显示自己的力量，树立自己

的荣誉与尊严，却是必要的。

教育工作者的使命就是使人感受到为了别人劳动的无比乐趣。踏上自我

教育道路的人，他的使命是通过劳动获得乐趣。我对学生的精神世界了解得

越多就越加深信，就像阿芙洛迪特①来自海浪一样，真正的人在艰苦中，在用

汗水浇灌过的土地上产生，在战胜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并对胜利充满自豪的地

方产生。这种感情把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即个人的利益、志趣和爱好，同社

会利益和需求联系在一起。青年人当他回顾自己自觉生活的最初 １０ 年，将会

亲眼看到自己栽种的树木如今已根深叶茂，种植的葡萄已果实累累，用汗水

将寸草不生的荒原改造成麦浪起伏的良田。我相信，此时，这些经历过劳动

锻炼的青年人决不会把穿旧的套鞋随意扔在树林里，决不会把书撕碎，不会

对埋在泥土中的锈铁或散在地上的化肥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在他们看来，

公共财产比个人的东西更宝贵，因为公共财产不只是个人的，而且能给人民

带来欢乐。孩子，通过艰苦的劳动获得的欢乐，是培养良心的强大力量，希

望你要将此永远铭记在心。形象地说，良心是信念的感情哨兵。我们努力教

育人从童年时代起就要在自己心灵中树立信念。如果你已经认识到劳动的乐

趣，并且把自己在今后的生活道路上寻找劳动乐趣作为获取个人幸福的最重

要的条件，这个哨兵将会永远守护着你的心灵。

你要教育自己，也要准备将来教育好自己的子女。教育他们牢固树立一

个信念，那就是：面包要经过艰苦的劳动才能获得。人们为获得粮食不知付

出了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双手不知磨出多少硬茧，不知流了多少汗水，

克服了多少困难。你要想一想自己的童年时代，回忆一下你们这些十月儿童

奔赴寸草不生的荒原的情景。你们把荒原改造为良田，种出了小麦。你们挖

掉了淤泥腐草，掘松了土地。这些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依据某些关于

共产主义条件下劳动的巧克力式的概念，天真地认为到了共产主义，机械化

就应该完全取代人的劳动，那么，必然把劳动看成是过于繁重的令人厌倦的、

单调的工作。登山运动员在冲向高峰时，对自己单调的攀登动作也会感到厌

倦，但是他们知道，每攀登一步就更接近顶峰。收获的麦穗曾经是你们攀登

①   古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传说由海浪泡沫形成。——译者注

的顶峰。你们用自己的双手种出的第一捧粮食，用自己生产的粮食烤出的第

一块面包，最初的公民的自豪感，这就是真正的共产主义教育。要从童年时

期起培养这种感情。要记住，你将来要做父亲，要在孩子身上重现你的一生，

创造自己祖国的未来。如果错过了童年的黄金时代，那么以后再也无法弥补。

要记住，童年时代流洒的每一滴汗水，都顶得上成年时期许多天的紧张劳动。

童年时期种出的每一捧粮食，其内涵就像堆积如山的金色小麦，就像肥沃的

耕地，就像老一代人多年的劳动。

没有战胜过困难，没有负过重荷的人，不能成为真正的人。在通往实现

目标的道路上，青春年华应当战胜各种困难。只有这样，我们建设共产主义

的理想，才能被每个人所理解和领悟，并把它作为每个人为之奋斗的目标。

我们正带领你们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美好殿堂。这座宫殿不是人们无忧无虑

寻欢作乐的场所，它就像一个蜂房，在这里人们奉献的要比索取的多。它不

是博物馆里收藏的稀世珍品，而是一栋建筑物，每个人都要为它添砖加瓦。

你即将走向生活。你要学会在我们今天的蜂房里酿出比昨天更多的蜜。当你

沿着石阶小路向上攀登时，你越感到艰难时，你就会越加珍惜劳动的乐趣，

越加意识到你生活的幸福。祝愿你在遇到艰难险阻时，不要惊慌失措。祝愿

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祝你健康！

拥抱你，吻你。

你的父亲

杨辉

第九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你说得对：精神空虚从青年早期开始，因为在这个时期，熟记、背诵多

于思考。你在信中说：“常常是没有时间思考科学真理，总是背啊，背啊……”

这种情况确实令人遗憾。可是，为什么中小学生和大学生没有在教师讲

授知识的瞬间去认真地思考概念的实质呢？为什么强大的精神力量——我们

时代的真理，伟大的科学真理，常常不能被人们心领神会呢？许多人不关心

伟大的真理和我们的美好理想，不珍视人类的美和美的价值，他们热衷于去

啤酒馆，或去参加令人疑虑的晚会，对此，为什么不感到惊讶和忧虑呢？

照我看来，变知识为人所有，使教学充满高尚美好的情感，这是普通学

校和大学教育的头等重要的任务。人们时时刻刻都听到，现在是数学时代，

是电子时代，是宇宙时代。所有这些流行的语言都不错，但是它们并没有反

映出我们时代所发生的各种事情的全部实质。当前，世界进入了一个人的世

界，这才是最主要的。近来，莫名其妙地鼓吹一种完全令人不能接受的、近

乎愚蠢的偏见，认为不具有数学才能的人，是智力发育不全、生来不幸的人。

你想成为一名工程师，这很重要。但是应该首先成为一个人，这一点更

为重要。现在，我们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多地思索用什么灌注人的心灵。许多

大学生从中学毕业后就不再学习人文科学了，而在中学时代，这类课程的教

学效果大都不太好。这一状况令我非常忧虑。我所说的，是对青年人宽泛的

人文科学教育问题，培养细腻的美好的情感，培养情操美感，培养具有关心

人、爱心的品质。为什么你们周围的同志，彼此之间那么冷淡？为什么他们

对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那么漠不关心？为什么没有把人当成每个青年人最重

要的认识对象？为什么认识人，对于你们，我的年轻朋友们来说，没有成为

最有意思的事情？这一切都在于情操美感教育太落后了。

防止精神空虚，兴趣贫乏，这不是某个人的事，而是你们每个青年人自

己的事。我写信对你说过，无论听课、看书还是阅读学术刊物，都需要理解

它，思考它，要在自己头脑中构架起知识的桥梁。当你认识世界时，如果你

能够将科学的真理同你本人，同你的命运，同你的个性紧密联系起来，那时，

共产主义理想对你来说才成为至高无上的和神圣的。现在，你们正在学习辩

证唯物主义中的关于世界可知性的问题。这似乎是一个与实际生活相距甚远

的纯理论问题。然而，实际上这是一个和我们的物质生活好坏与精神生活充

实有关的实质性问题。认识周围世界，其目的就在于造福于人类。当你在课

堂上听了世界可知性的讲课后，要想一想自己的实际工作，想一想你用自己

的知识，自己的劳动为我国人民的物质和精神财富作出了什么贡献？想一

想，你探索大自然的奥秘，认识世界，阐释尚未被认识的事物，将会给你带

来哪些乐趣？你要制定一个终生的自修计划，因为，你从大学毕业后，再过

１０～１５ 年，科学知识的一半将是你未曾学过的新东西。

人道主义教育，这也是自我教育的过程。把自己培养成为人，这是最主

要的。五年寒窗固然能培养出工程师，而学习做人，则是终生的事情。要培

养自己具有人道主义的心灵。美是进行自我教育的最重要的手段。我所说的

美是广义的美，它是艺术，是音乐，是对人的诚挚的态度。关于这个问题，

我们还需要多多地谈谈。

我现在正忙于完成关于学校教学和教育工作体系的手稿，即将付梓出

版。

拥抱你，吻你。

祝你健康，精神充沛！

你的父亲

杨辉

第十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谢谢你寄信来，信虽然写得有点乱，因为你竭力想说出使你激动不安的

一些问题。对你热忱亲切的来信，我感到高兴。

你认为在自我教育中最重要的问题是培养自律精神：要能强迫自己工

作，向自己提出目标并努力去实现目标……当然，培养意志是自我教育的主

要方面。然而，据我看来，意志是自我教育的结果，它的实质要深刻得多。

自我教育从自我认识开始。在青年人的生活中，最复杂和最困难的事情

是从多方面观察自己，用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观点观察自己。我劝你多读

一些描写达到人类最美境界的人物的一些书。在我们这个时代，有像丹科那

样舍己忘我的人。你只要读一读有关米哈伊尔?帕尼卡霍的书，你就会从一

个公民的角度看清周围世界和你自己。米哈伊尔 ２０ 岁，是个共青团员，第聂

伯彼得罗夫斯克人。在保卫斯大林格勒的战斗中，他炸毁了法西斯的坦克，

自己也在炮火中牺牲了。当他准备将燃烧瓶掷向驶近的法西斯的坦克时，突

然一颗子弹打碎了瓶子，他的衣服被烧着了，于是他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

扑向坦克，用自己燃烧的身体烧毁了坦克。米哈伊尔这种舍身忘我的行为甚

至连法西斯士兵也为之震惊，竟然停止了射击。人们把米哈伊尔?帕尼卡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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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作伏尔加河要塞上的丹科。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同英雄的这种崇高壮烈的行

为相媲美呢？在他面前，斯巴达的武士和温泉关①的英雄们都要黯然失色。如

果你能看到这把为保卫祖国而牺牲自己的活的火炬，它将照亮你的整个内心

世界，促使你看到深藏于内心的一隅。在这一瞬间，你将希望成为一个道德

高尚的人，希望为祖国做些什么，希望投身到伟大壮丽的事业中去。

去努力创造这一时刻吧，这是非常重要的。要珍惜自己这一瞬间的伟大

的崇高的激情。从崇高的和英雄主义的观点出发，你最终将向自己提出这样

的问题：我是谁？我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否具有英勇献身的精

神？

建议你读一读介绍西伯利亚的联合收割机手普罗科皮?涅克托夫的书。

在战争中他失去了双腿。战前他是集体农庄联合收割机手。从军队医院回到

家里来，他十分忧郁，感到自己成了全家的累赘。然而，鲍?波列沃依写的

《真正的人》一书让他明白了应该怎样生活。他装上了假腿，用极大的毅力

和勇气学会了走路，后来又学会了驾驶联合收割机。为了嘉奖他的出色劳动，

苏联政府授予他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的崇高称号。

还有一个名叫伊万?卢基奇?摩尔达维斯基的人，他在敖德萨农业实验

站工作。战争期间，他身负重伤，医生截掉了他的两只手，他的左腿也不能

弯曲，成了重残。可是，这样一个人竟读完了农学院，做了农艺师。

类似这样的人，我认识 １８ 个。在哈尔科夫州彼得罗帕夫洛夫斯克（离我

们家乡很近）有一个名叫格里戈里?尼基福罗维奇?兹米延科的人，他是个

拖拉机手。在战后几年中，他的拖拉机被地雷炸毁，他也失去了两条腿。他

和普罗科皮?涅克托夫一样，依靠自己的力量又重新归队了。如果要介绍所

有这些优秀人物的生活，就可以编出一部关于勇敢精神的文选，编出一部青

年人的生活教科书。它将是一部对青年人进行自我教育的最得力、最有效的

书。可是暂时还没有编出来这样的书。你读一读描写这些真正的人的书吧！

你大概还记得，夏天我曾经答应给你讲一讲苏联战士阿列克谢?别秋克

的英雄事迹。他在执行战斗任务时不幸落在法西斯强盗手中。他被带去见法

西斯军官。面对所有审问，他一概回答“不知道”。于是，希特勒匪徒割掉

了阿列克谢?别秋克的左耳，别秋克只是痛得哆嗦了一下，但是仍然一言不

发。刽子手们又割掉了他的右耳。不管是保全性命的诺言还是枪杀的威胁，

都没有使英勇的苏联战士屈服。法西斯强盗采用了残忍的方法。他们撬开他

的嘴，把他的舌头拉了出来，钉在桌子上。一个刽子手用刀尖在舌面上划来

划去，突然一下，竟灭绝人性地割下了别秋克的舌头。夜深人静时，希特勒

匪徒把别秋克带到河边，命令他跑，然后朝他背后开枪。阿列克谢?别秋克

跌倒在水里，可是他得救了。他忍受住剧烈的疼痛，游到我方前沿阵地，被

战士发现，送进了军医院（１９６４ 年 ７ 月 ２０ 日，苏联《消息报》曾报道过别

秋克的事迹）。

我在部队医院曾见到阿列克谢?别秋克。我的床位离他很近。他对于你

来说，是一个精神高度完美的光辉形象。无数的苏联战士建立了这样的功勋，

可是遗憾的是，这些事迹没有写成书。我相信，这类书将来肯定会出来的。

这类书是自我思想教育的不可替代的教材。孩子，你好好想一想阿列克谢?别

秋克的英雄事迹吧！用英雄的光辉业绩照一照自己的灵魂吧！每一个苏联青

①   指公元前 480 年希波战争中的温泉关战役，人们认为它是希腊历史上爱国主义战斗的范例。——译者注

年都应该准备去建树这样的功勋。你将成为捍卫祖国的战士。要知道，在任

何时候你都应当准备为了祖国的独立和自由而战。如果战争的火焰在你的身

边，在每一个苏联战士身边燃烧，那就需要发扬坚强不屈的英勇无畏的精神，

舍身忘死，誓与祖国共存亡。要知道，我们的生活中，有那样一些无法比拟

的甚为宝贵的东西，那就是祖国、亲爱的人民和可爱的国家。缺少我们当中

的任何人，祖国仍然巍然屹立，但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一旦离开祖国，

他将一事无成。自我教育的首要任务是要把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勇敢无畏的爱

国者。

现在我们该把话题回到你的信中来。你谈到年轻人的可怕的犯罪行为。

他们的精神所以空虚，思想所以落后，目光所以短浅，首先因为他们不具有

热爱祖国这样一种人最最重要的品质。热爱祖国，这是一种最纯洁、最敏锐、

最高尚、最温柔、最无情、最强烈、最温存、最严酷的感情。一个真正热爱

祖国的人，他在各个方面都是一个真正的人……

要不断磨练自己，培养人性。首先要特别敏锐，能够识别谎言和邪恶，

识别欺骗和侮辱人的尊严的行为。在这方面，不仅识别，而且嗅觉灵敏都具

有重要意义。例如在你面前发生了一件侮辱人的事。假如你对此视而不见，

认为是区区小事，那么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对你周围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

置若罔闻。因此，需要磨练自己，培养心灵的敏锐性和细腻入微的感情。

美能磨练人性。如果一个人从小就受到美的教育，首先是阅读一些好书，

如果一个人的领悟能力，对一切美好事物的赞赏能力不断发展，那么要让他

变成一个冷酷无情、卑鄙庸俗、贪淫好色之徒是很难想象的。美，首先是艺

术珍品，能培养性格的细腻性。性格越细腻，人对世界的感悟越深刻，从而

对世界的贡献也越多……

有一个问题使我感到不安。那就是在你的生活中是不是每天都能接触到

美？我在你的宿舍里几乎看不到什么文艺作品。在你的书架上只放着两本

书，一本是奥莉加?贝戈尔茨的《白昼星辰》，另一本是Г．秋秋尼克的《漩

涡》。这是两本好书，你阅读它们，没有虚度时光，为此我感到高兴。书籍

浩如烟海，在书籍的海洋里，一本本好书宛如相距遥远的小岛，你要到每个

岛上去……在这个书的海洋中，不容易迷失方向，也不会遇到浅滩。对待黄

色读物，你要视之如火。有一些书，在人的一生中需要阅读许多次，每一次

阅读，都会在他眼前展现出美和人的心灵的最新境界。我不止一次地读过托

尔斯泰的《复活》、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白痴》、《罪与罚》、但丁的《神

曲》、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第一次读这些作品的时候，我 １６ 岁。第二

次读的时候，我 ２０ 岁。当我 ３０ 岁第三次读这些作品的时候，感受就完全不

同了。你根据自己的体验将会确信这一点。随着你年龄的增长，喜欢阅读的

书的范围将会缩小，但这些书确实都是令你爱不释手的好书。我建议你从现

在起，把在学校里读过的书再读一遍。这就和再度欣赏优美的乐曲一样，是

为了陶冶情操。乐曲《天鹅湖》，我们听过几十次，对这样一部优美动人的

乐曲，可以说是百听不厌。重温一些不朽的文学作品，这首先意味着人的自

我认识。读契诃夫的《草原》，把他的这部令人惊叹的作品读上五次、六次、

七次，你必然希望自己的精神风貌不断地得到升华。我还喜欢 Ｂ．科罗连科、

Ａ．库普林、Ｍ．普里什温、Ｋ．保斯托夫斯基的作品。如果我不读这些语言大师

的作品，恐怕连一个月也无法生活。你还应当读些当代俄罗斯和乌克兰作家

的作品。我劝你读一读 Ｋ．西蒙诺夫、Ｂ．索洛乌欣、Ａ．特瓦尔多夫斯基、Ｏ．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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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茨、Ｃ．希帕乔夫、Ｎ．谢利温斯基、Ａ．加里宁、П ．尼林、Ｂ．坚德里亚科夫、

Л．马丁诺夫、Ｍ．斯捷利马赫、Ｏ．贡恰尔……等人的作品。Ю．亚诺夫 斯基

的《骑士》、Ａ．塞格尔斯的《第七个十字架》、Ａ．谢伊特－埃克久佩里的《人

们的土地》、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等书要多读几遍。

要记住，书是人类数千年来的智慧的结晶。伏尔泰说过，第一次读了一

本好书，如同结交了一个新朋友。①那么，重读一本好书，无疑等于重访老朋

友。希望你结识更多的良师益友。读书不是一个机械的过程，而是一种创造。

要从书中受到教益，要学会思考和判断是非。

请原谅，这封信写得太长了。然而，自我教育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祝你健康，愉快！

拥抱你，吻你。

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