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

杨辉

劳动的公民因素

“照亮别人，燃烧自己”，这是自古以来医生的誓言。我努力使男女孩

子们受到这个真理的鼓舞，努力用这个真理去使他们的心灵变得高尚，激发

起他们的自尊感。真正的幸福是为人们服务。我努力在我的学生所想和所做

的一切中贯穿这一思想。

关于为了人们的利益和幸福所建立的丰功伟绩的故事，常常打动少年们

的心。但这仅仅是公民教育的第一阶段。照亮别人的直接动因，是对一个人

正在做的事情的体验。初看起来这似乎是件容易的事情：少年公民用自己的

双手做了些什么，这就是说他们已经体验到了爱别人的情感，体验到了对别

人的义务感。但在生活中并非这么简单。如果孩子们在工作时毫无热情，或

者把工作看成是讨厌的义务，那么不管他们做了多少工作，都不会在他们的

心灵中留下好的印迹。少年公民应该怀着纯洁的心灵，怀着光明磊落的、乐

观愉快的思想为人们工作。这样的工作应给他们带来快乐，并用崇高的思想

去鼓舞他们。而这种工作带来的疲惫，被渲染得富有生活的充实感和幸福的

体验。（没有汗水、疲劳和老茧，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工作。）

怎样向学生揭示劳动的这个光辉的公民因素呢？这里有一系列教育技术

的规则。去为人们工作，不仅需要有充沛的体力，还必须有朝气蓬勃的精神

力量。必须从精神上使学生做好准备去按教师的意图从事具有鲜明的公民意

义的劳动。必须在少年的心灵中清除掉一切偶然的、暂时的因素。如果在集

体中出现了某种不顺遂的现象使集体的情绪不好，这种不好的情绪可能会破

坏公民情感的源泉。在去为人们工作之前，我努力做到使儿童，尤其是少年

的意识中充满光明的思想。这样的思想首先就是一种明快的、朝气蓬勃的认

识，认识到我们用自己的双手为人们创造了什么，我们的劳动给他们带来了

什么样的幸福。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年劳动者才会把自己的一部分心灵投

入到他们所做的事情中去。

在一块空地上长着一棵橡树，一年后集体农庄将在这块空地上建一座大

楼。这棵树已长了十年了，为了造大楼而要毁掉它，我们的心情很不轻松。

能否拯救这棵橡树呢？能否把它移栽到其他地方，让它给后代带来欢乐呢？

这件事做起来是很不容易的。必须连根掘起一立方米的土。工作确实不容易，

但它能给人们带来多大的欢乐啊。橡树能长 ２００ 年，甚至 ３００ 年。许许多多

人将在它的枝叶下体验生活的快乐。关于劳动的明快的认识——创造快乐，

激发男女孩子们产生了光明的思想，如没有这种思想，就不会有干劲和灵感。

我们就去工作了。我们工作了几天，工作越临近完成，我们的快乐感就越深

切。

让男女孩子们在少年期看到他们在童年时亲手创造的物质财富，这是很

重要的。我的学生们每年都要在他们一、二年级时开始的工作上增加点什么。

因此为人们工作成为集体的精神生活。

劳动的公民因素是与自尊感有机地融合在一起的。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劳

动，这并不意味着要放弃个人利益和把个人分隔出来。为他人劳动的快乐，

其根基具有深刻的个人的自豪感和自尊感。共产主义教育的重要任务就在于

使社会上没有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根据卢那察尔斯基的定义，强烈表现的个

性，这是社会的根。少年对劳动产生自豪感，在自己喜爱的工作中体验到自

己是最好的能手，要使这种情感和体验成为公民感的基础，这是很重要的。

在人的身上寻找、发现和肯定他的劳动使命，使每个人在自己的工作中成为

真正的能工巧匠，使劳动创造永远进入精神生活并成为对活动的最有力的情

感刺激因素——思想教育与劳动教育的统一就在于此。

必须帮助每个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喜爱的工作中表现自己，掌握必要

的知识和技能，成为能手。这就是个别对待，就是培养个性与集体。集体中

的一个劳动成员，这不是某个按照命令行事的没有个性的芸芸众生。没有鲜

明表现的个性，就没有集体。我认为对集体的培养首先就是要使每个少年情

绪活跃，才华横溢。少年应该在少年期在某一件事情上取得突出的成绩，应

该有某件事吸引他，鼓舞他，某一项工作应该成为真正的创造。

我激动地、焦虑地期待着有一天少年会如此潜心地投入到某一项工作中

去，以致于忘记了其他任何东西。这里谈的是智力创造，谈的是情感深入到

工作的细节，深入到技巧的奥秘中。这一时刻是少年在一定时期内从事的创

造性劳动的合乎规律的结果。为了深入到一项工作中，必须有一项具体的活

动，在这项活动中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和感觉到体力对创造性思想的服从。

想到我是我的这项工作的能手，我有一双巧手，人们因为我是劳动的主

宰者而尊重我，体验到由这些思想产生的自豪感，创造性劳动激发起的高尚

精神——这一切意味着一个公民的真正的诞生。

科利亚有许多劳动爱好：在教学实验园地上，在少年模型设计师小组中，

他都饶有兴趣地工作着。他还爱好写生：科利亚喜欢绘画，收集珍藏了许多

造型艺术的复制品。但在六年级时他开始在少年机械师小组中工作。他离不

开小小的发动机，把它拆了又装配上，清洗它，给它上油。那时在校办工厂

中安装了一台锯木板装置。锯木板装置上接上了电动机。但在维修电网时必

须把锯木板装置与内燃机相连接。这项工作推动科利亚去深入研究机器设

备。根据他的请求在学校的教学电站（供高年级学生用）划出了一个角落，

科利亚在那里装配了小型的内燃机，把它接在一台交流发电机上，又在电网

上接上了一些电灯。所有这些都是小　型的，发电站就像是个玩具似的，但它

成了低年级学生兴趣小组的中心。在科利亚的领导下在这里点燃了新的兴趣

爱好的火花。这位少年技师把一些小机械——电锯、通风机、电冶炼炉接到

电动机上。科利亚到了七、八年级就成了电器安装方面的真正的能手了，对

内燃机非常了解。一个满怀自尊感的公民就这样在我的眼前诞生了。自豪地

并自觉地尊重自己和他人，这就是教育的结果，教育使一个人找到了自己的

位置，严肃地思考自己的未来。荣誉感、自尊感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生活的充

实感，这一切是形成公民的自我意识的基础，而这种基础深深地植根于劳动

技巧之中。

可能没有一个男孩像托利亚那样对工作产生如此多的兴趣爱好。他喜欢

种花和在畜牧场上的工作，也爱好种植谷物。很长时间以来没有一项工作不

在这个男孩的心灵中激发出真正的灵感。但是现在他最喜欢的是在车床上加

工金属和设计、制作模型。六年级结束时这个男孩如此地迷恋于金属加工，

以致于扔掉了其他种类的劳动。用手工工具和在车床上加工机械、仪器和模

型的零件，成了他最喜欢的工作。在劳动教师的指导下这个少年着手制造起

了电锯。他自己画了图纸，制造零件，装配机械。托利亚把自己制造的锯子

与一台小电动机连接起来的那一天，成了他的节日。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快乐

的光芒。托利亚在毕业几年后说：“在那一天我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

而在这一天之前我有时觉得我和大家不一样，我比别人差……而从那一天起

世界好像变了样。人们好像更善良了……”

在少年时代找到了自己喜爱的工作，每个少年就在道德成熟的道路上前

进了一大步。

杨辉

劳动和美

我力争使我的学生在少年时期通过劳动培养高尚的情操，劳动为他们揭

示周围世界和人的美。劳动中的审美情感的第一个源泉，这就是美的创造。

在“美丽角”中，在劳动的节日里，在校办工厂里，在实验园地上，到处都

在创造人的美。

当一个少年走出学校的教学实验园地、果园、温室，走出校办工厂、工

作室，来到了集体农庄的田野上，在每个少年的生活中这是一个意义重大的、

庄严的时刻。他们感觉到跨出的这一步表明他们进入了成年人的劳动大家庭

中，表明他们参加到全民的事业中来了。这个事件（挖出第一道犁沟）被作

为劳动的节日来纪念。当我的学生升入六年级时，第一次以隆重的仪式纪念

这一事件。男女孩子们开始耕作自己的少先队员的土地。他们来到了田野上，

运来了肥料，给耕地施了肥。从那时候起开始了在农田上的长期的、细心而

有耐心的工作。少年们每年都在那里种小麦。他们努力地、尽可能地给土地

施足肥，灌够水，认真地准备种子。

土地肥力恢复节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少年在整个少年时代庆祝一次这个

节日。这一天体验到的劳动的欢乐感，是用特别昂贵的代价获得的，并在他

们的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男女孩子们在一块不大的、贫瘠的不毛

之地上操劳了几年。他们工作的目的是让土壤恢复肥力。那块几年前还在沉

睡的不毛之地，现在成了肥沃的黑土地，当他们把种子播到这块土地上的那

一天，是一个庄严的日子，村子里最受尊敬的劳动者都来到了这块土地上。

他们来庆贺少年们取得了胜利。

收割第一捆麦穗、采摘第一串葡萄、第一次刈草的日子都是节日，这些

节日同样能巩固地确立劳动的美感。

男女孩子们在暑假期间都要去刈草场劳动两三周。这是一些幸福的日

子。开始这项激动人心的工作的那一天，作为传统的刈草节来庆祝。在风和

日丽的清晨少年们坐车来到田野，每个人都先要用镰刀刈下几十平方米的

草。然后开始日常的劳动：用镰刀和马拉刈草机割草，把草晒干，堆成垛。

大家住在田野上，在那里做饭，晚上在一起阅读，听有经验的人讲故事。

杨辉

劳动和意志的培养

劳动的快乐不同于一般。可以把它与攀登高山顶峰的人所体验到的情感

相比拟。在崎岖的山路上跨出的每一步都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但在人的面

前有一个崇高的目标，那就是要攀登顶峰。当一个人登上了顶峰，他自己也

得到了升华，确立了自尊心。他感到自己是强壮的、勇敢的，已做好了克服

新的困难的准备。

我认为，使每个少年都能在少年期登上这个顶峰，是一项很重要的教育

任务。劳动应该是对意志的一种独特的锻炼；在劳动教育的法则中反映出身

体和精神的统一。每个人都完成了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和精力的工作。

在严冬季节，寒风刺骨，让人透不过气来，少年们来到了田野上，他们

必须为畜牧场搬运干草。他们懂得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成为解除人劳动

的理由：不劳动者不得食。生活随时随地向他们证明：必须永远工作。他们

迎着暴风雪和一月的严寒向前走去。把干草装上车，运到了畜牧场。完成工

作后回来时他们精疲力竭，但非常愉快、兴奋，体验到巨大的人的自豪感。

这种自豪感只有通过劳动才能体验到，而且在学校生活的任何其他情况下都

不可能有此体验。谁体验到这种情感，谁就懂得了生活的基本道理：要付出

劳动才能获得生活的快乐，必须用劳动去获得快乐。这种思想成了每个少年

的个人的信念。

杨辉

临近青年期

六月的一天我们来到了树林里。我们在自己心爱的林中空地上安顿好。

明天我的所有的学生都将拿到八年制学校的毕业证书。

我很高兴，因为他们获得了牢固的知识，他们热爱科学和书本，学会了

思考并理解周围世界和自己。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找到了自我——爱劳动，体

验到了在自己喜爱的工作中取得成就的喜悦，成了能工巧匠，成了创造者，

成了真正的人。每个少年的心灵都能敏感地察觉其他人的快乐和不幸。他把

周围世界发生的一切当作个人的事情，这些事情深深地打动他，使他激动不

安。我的学生的心灵决不容忍邪恶。善良、真理和人道主义，带给他们欢乐，

用高尚的情操鼓舞他们；而邪恶、谎言、虚伪使他们愤怒，激发起他们的斗

志。

我的学生们对美，尤其是对人身上的美，是很敏感的。我深信，他们中

没有一个人会去欺负人，也没有一个人会去损害自己的尊严。但是爱人类比

真正地爱某一个具体的人要容易一些。帮助身边的人，要比在口头上说“我

爱人们”要困难一些。

对我的劳动，对我度过的那些战战兢兢的白昼和辗转反侧的夜晚的最高

的奖赏，那就是我的学生都成了我们祖国的真正的儿女：他们懂得，他们这

一代要付出多么昂贵的代价去获得劳动的幸福和社会主义的物质的和精神的

财富。他们爱惜在祖国土地上的每一棵草，他们准备着为社会主义的祖国贡

献自己的一生。

杨辉

亲爱

的儿子，你好！

给儿子的信

第一封信

你终于像小鸟一样飞出了巢穴，在大城市居住，在大学里读书，也许觉

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人了。根据我的经验，可以肯定，此时此刻的你，

正在被急剧变化的新生活所吸引，很少想家，想念我和你的妈妈，大概不会

感到寂寞。当你逐渐认识生活之时，或者在稍晚一些时候，那时，思念亲人

的感觉就会油然而生。

这是我写给远离家乡的你的第一封信，希望你把它保存下来，终生留在

身边，反复地阅读，认真地加以思考。我和你母亲都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对

父母的教导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他们往往认为，老年人看不见，也不

理解年轻人所看见和理解的东西。也许事情果真如此……也许你读了这封信

以后，信手将它扔到随便什么地方，让你少想起父母的那些喋喋不休的说教。

那有什么办法呢，你尽管扔好了，但是我只要求你好好记住，信扔到什么地

方去了，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想起这些教诲。那时候你会告诉自己：父亲毕

竟是对的……于是你感到有必要再次重读一下这封被你忘怀的尘封旧信，找

到它并且从头至尾再读上一遍。因此，我劝你好好地将信保留一生吧。

父亲给我的第一封信，我也是一直保存着。我离开父母身边的那年只有

１５ 岁，考到克列明楚格师范学院学习。那是艰难的 １９３４ 年。我至今还记得

母亲送我去参加入学考试的情景。用一个旧的但很干净的包袱皮包上从箱子

底找出来的新的粗麻布，再带上一个干粮袋，里面装着几块饼和两瓶炒热的

豆……

入学考试我考得不错。那时候中学应届毕业生很少，所以允许招收一些

七年制学校毕业生进大学学习。于是我的学习生涯就这样开始了。当一个人

的肚皮还填不饱的时侯，要掌握知识，那真是很难很难啊！然而不久，新粮

打下来了。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妈妈请人捎给我的用新打下来

的黑麦烤的第一个圆面包。那是请一位叫马特维的老爷爷转交给我的，他是

农村供销社的马车夫，每个星期都要进城去拉货。圆面包放在一个干净的亚

麻布的口袋里，软绵绵，香喷喷，上面有一层松脆的面包皮。就在面包的旁

边放着父亲的信，这就是我在这里向你提及的父亲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我把

它作为第一个座右铭，一直保留在我身边……信中写道：“儿子，你不要忘

了，面包这个最起码的生活资料。我不相信上帝，但是我说面包是神圣的。

愿面包的神圣永远伴随你一生吧！你要记住，你是什么人，是从哪里来的。

要知道，获得这几片面包是多么来之不易！不要忘记，你的爷爷，我的父亲

奥梅里柯?苏霍姆林是一个农奴，他是手扶着犁把死在庄稼地里的。任何时

侯都不要忘本，不要忘记，此时此刻当你学习的时候，有人正在劳动，正在

为你提供生活资料。即使你学完了，当上了老师，也不能忘记这块面包。面

包——这是人类的劳动，是未来的希望，它永远是衡量你和你的子女们的良

心的一个尺度。

这就是父亲在第一封信里写给我的话。另外还附上几句话，说家里领到

了按劳动日分配的黑麦和小麦，以后每星期都将请马特维爷爷给我捎面包

去。

我的儿子，为什么我要把这些事写给你呢？不要忘了，我们的根就是劳

动的人民，是土地，是神圣的粮食。那些对粮食，对劳动，对哺育我们的人

民表示轻蔑的人，哪怕是一个念头、一句话和一个行动，都应当受到诅咒……

在我们的语言中有成千上万个词汇，但是我认为应当把三个词放在第一

位，这就是：粮食、劳动和人民。这是支撑我们国家的三根支柱，是我们这

个制度的本质所在。这三根支柱如此牢固地彼此结合在一起，既不能将它们

割断，也不能把它们分开。如果有人不知道粮食和人民的意义，那么他就不

再是人民自己的儿子。如果谁丧失了人民的优秀的精神品质，那么谁就会成

为脱离集体的人，不值得尊敬的、失去个性的人。谁忘记了什么是劳动、汗

水和疲劳，谁就不会懂得爱惜粮食。如果有人损害这三根支柱中的任何一根，

那么他就不能成为真正的人，他的内心就会出现霉菌和蛀孔。

你正在认识农田劳动的辛苦甘甜，了解粮食得来之不易，我为此感到自

豪。你是否还记得，有一年的五一节前夕，我到你们班上去（当时好像你正

在念九年级）转达集体农庄机械师的一个请求：在节日期间请同学们到大田

里去替一下班，农机师们需要休息一下。你现在还记得吧，当时你们所有的

年轻人都不想去，你们是那么不情愿地脱下节日的盛装，换上工人的连衫裤，

坐到拖拉机驾驶盘的旁边，做一名拖车联结员！但是，当两天的劳动结束以

后，你回到家中，感到自己成为一名劳动者的时候，你的双眼闪耀着自豪的

神采！

我不相信那种权且称为巧克力式的共产主义。说什么一切物质财富都极

为丰富，所有的人都能得到充分的供应，似乎只要一挥手就什么都有了，任

何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你想得到这个吗？它已经给你摆在桌子上，

一切都随心所欲。假如所有这一切真的是这样，那么，鬼才知道，人会变成

什么样子，也许会变成活腻了的动物吧。幸亏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人没有紧

张，没有努力，不想流汗，不想付出劳累，不经过焦急与不安，是什么也得

不到的。即使到了共产主义，也得把手磨出茧子，也得有许许多多不眠的夜

晚。而最主要的，人们永远保持的是他的智慧、良心和人的尊严。人们将永

远依靠自己的辛勤劳动获得食物。耕作的土地上永远是一片繁忙，细心地呵

护那些牲畜和娇嫩的麦苗。人们将永远企盼，让土地打出越来越多的粮食，

人的食粮的根本永远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对这个根本，每个人都应该加以珍惜。你来信说，不久将要派你到农庄

去参加劳动。这非常好。我为此感到非常非常高兴。你要好好干，不要有负

于你自己，也不要辜负了我和同志们。干活时不要挑肥拣瘦，你要选择直接

在大田里，在土地上干的活儿。铁锨也是一种工具，用它可以大显身手。

暑假的时候，你将可以到我们自己农庄的拖拉机队去劳动（当然，那是

在不招募志愿垦荒队员的情况下。如果招募的话，你一定去那儿报到）。

你大概知道我们乌克兰的这句谚语：“看见麦穗就能知道种麦子的那个

人。”每个人都为自己能为别人做点事而感到自豪。每个诚实的人都想在自

己培育的麦穗上留下自己的点滴血汗。我在这个世界上差不多活了五十年，

我坚信，在田地里干活的人的身上，尤其强烈地表现出这种愿望。我和你妈

妈都在等待你的第一个大学暑假的到来。我将带你去见一位邻近农庄的老

人。他培养苹果树苗已经有三十多年历史了。在自己所干的这一行业中，他

可以算是真正名副其实的能工巧匠了。在他所培育的树苗上，每一个树枝上，

每一片树叶上都浸透着老人的心血。假如今天所有的人都能像这位老人那样

对待劳动，那么可以说，我们达到了共产主义的劳动境界……

祝你健康、美好、幸福！你妈妈和小妹妹拥抱你。昨天，他们已经给你

写了信。吻你。

你的父亲

杨辉

第二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你从集体农庄寄来的信已经收到了。这封信让我激动不已，以至彻夜未
眠。我在考虑你写的这封信，也在想你。
一方面，你对那些不善经营的、浪费的事实感到忧虑，这是好的。你在
信中说，集体农庄里有一个很好的果园，但是已经有上十吨的苹果去喂了猪，
还有三公顷的西红柿没有来得及收获，农庄主席竟然下令，让拖拉机手翻耕
了这片作业区，以至于未留下一点痕迹。
但是，另一方面令我感到吃惊的是，在你的信中仅仅停留在困惑不解上，
而没有再做什么。面对这些令人愤慨的事实只是张惶失措。
结果怎么样呢？你在信中写道：“早晨，当我看到这块地被翻过时，我
的心差一点儿从胸中迸出来……”那么后来怎么样呢？你的心到底怎么了？
看来，它在逐渐平静下来，并且像往常一样开始平静地跳动了吧？那么，你
的那些同学的心呢？恐怕谁也没有从胸膛中跳出来吧？
我想，这不好，很不好。你也许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关于塔列兰的事，
他是一个厚颜无耻、老奸巨滑的政客。他教训青年人，要对心灵中最初的一
闪念感到惧怕，因为这个最初的一闪念通常是善良的。而我们，共产党人对
青年人的教导和他截然不同，我们教育青年人不要扑灭自己心灵的第一次冲
动，因为，它们是最高尚的、最美的。你去按照自己内心最初所提醒你的那
样去做吧。压抑自己良心的声音，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假如你养成一种
对某件事情漠不关心的习惯，那么你很快就会对所有事情冷漠无情。不要做
违背良心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锻炼你的性格。
你把摘自《死魂灵》中的一段话记到自己的笔记本上：“当你告别温柔
的青春年华，踏上人生旅途的时候，你要鼓起敢于面对严峻、冷酷事实的勇
敢精神，你要掌握人的一切内心活动，不要把它留在路旁，不要等到以后再
回过头来去拣拾！”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可怕的是，变成一个睁着眼睛睡觉
的人，他有眼睛能看，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即使看见了，他也不去思考所
看见的东西。他无视善与恶，面对邪恶与虚伪无动于衷。我的儿子，这与死
亡相比，与世上最可怕的危险相比，是更为可怕的。
人不能没有信念。人如果没有信仰，不啻一个懦夫，是毫无价值的人。
既然你已经确信，在你的面前发生了丑恶的事情，那就让你的心灵为此而呐
喊吧，去和邪恶作斗争，让真理获得胜利！你问我：“要阻止邪恶，我能具
体地做些什么呢？怎样和邪恶作斗争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给你开药方。
假如，我处在你的位置，假如我也看到了你和你的同学所看到的那一切，我
会知道我应当怎么做。




你十分吃惊地写道，对集体农庄所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熟视无睹，漠
不关心。对于你和你的同学来说，这样的情况更糟糕。任何时候都不要害怕
表明自己的观点，哪怕你的想法是跟公认的准则相互矛盾的。①罗丹的这些话
你也应该好好记住。假如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会马上和同学们一起去找党
组织反映情况，告诉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呢？如果他们自己没有能力收获
西红柿，那么，我们大学生来收。决不允许糟蹋人类的劳动！”如果找党组
织也无结果，那就到区委会去。担负起人民群众监督的责任，真正行动起来。
我不相信所有的人对邪恶的事都是那样漠不关心，对问题和不足都是那样熟
视无睹。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你正攀登在精神发展的这样一级阶梯上，那就是人已经不应该仅
仅环顾其他的人，看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怎样做。你应当独立去思考，独立
去作出决定。
吻你。
你的父亲

杨辉

第三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好！

我非常高兴，因为你在信中能够坦诚地告诉我所有的事情，谈你的想法、

疑虑和不安。还有一件使我高兴的事，那就是在艰苦的紧张的劳动日子里，

即使你夜里 １２ 点休息，早晨 ５ 点起床，你仍然还在激动地思考这些问题。你

信中说，如果你起来反对那些不良现象，如果你起来为维护真理而斗争，人

们将会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你，把你看成标新立异的人。从你这封信的字里

行间，我感觉到你被一种沮丧的情绪、一种无可奈何的感伤情绪所缠绕。在

信中你写道：“我感到，在我们这里，人们把思想性看做是希冀积累一定的

道德资本。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过，人们是用怎么讥讽的口吻去说思想性

这个词：‘看你的思想性有多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以极

其虔诚的心情所信仰的那些有价值的东西，那些令我的心灵激动不已的思

想，今天都已失去意义了吗？究竟应该如何理解为理想而生活？”

我的儿子，你为这些问题而焦虑，我认为这很好，是件好事。我为你，

也为我自己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你对周围的人说些什么、想些什么表示出

关注的态度。

思想性，理想，这是伟大的、神圣的词。一些人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试图

将人类思想的美庸俗化，用市侩的自负和淡漠，用庸人的讥讽去玷污这个纯

洁而庄严的词，这是对人本身的玷污。思想性，这是真正的人性。你是不是

还记得歌德的话：“任何人，一旦离开思想，最终剩下的只是一堆肉。”①

我还记得，这句话在你的少年时代曾让你那样吃惊，当时你还问我：“那么，

换句话说是不是变成了动物了呢？”是的，我的儿子，一个人在他的心田里

如果没有了思想，那么他就开始接近于动物，这无异于行尸走肉。

要记住，我再一次告诉你，要记住人们为了理想可以赴汤蹈火，可

断头台，甘愿冒枪林弹雨。布鲁诺只要说出一句话，只要他说放弃自己的观

点，他就可以免于一死。然而，他没有说这句话，因为一种崇高的理想在鼓

舞着他。在成千上万无知庸人的吼叫和嘲笑声中，他戴着丑角的尖顶帽，穿

着画有魔鬼像的长袍去承受严刑拷打。即使在遥远的、黑暗的年代里，在布

鲁诺的视野里似乎已经看到一支腾空而起的火箭飞向广袤的天宇，他义无反

顾，毫不动摇，他对自己充满崇高理想的信仰感到骄傲。亚历山大?乌里扬

诺夫只要给“皇帝陛下”写一封效忠信，沙皇就会宽赦他的性命，然而他没

有这样做，他不能这样做。索菲娅?佩罗夫斯卡娅只要说自己没有参预刺杀

沙皇的计划，她就会被释放，因为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她是有罪的。但是她

不能这样做，因为对她来说，理想比自己的生命更为宝贵，这个理想就是自

由，就是消灭暴君。理想能使人勇敢而无所畏惧。

假如我们国家的每一个男女青年人都生活得充满崇高的理想，假如理想

成为每个人良心的捍卫者，那么，我们的社会将会成为一个具有美好的道德

和精神的世界。那时候，正如高尔基所向往的，每个人在别人面前都将像星

星一样闪耀着光彩。①但是，这一时刻不会自己来临。为了这一天必须为之奋

斗。摆在我们面前最困难的事情在于，包括我，包括你和你的孩子们，必须

用崇高的共产主义思想去教育和鼓舞人们。

我的儿子，这种共产主义思想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美好。我看过一本很

薄的书，书名是《献给暴风雨的心》，现在把它寄给你。这是伊朗共产党领

导人霍斯罗夫?鲁兹贝赫在法庭上的一篇演讲。他的整个一生都是富有教育

意义的。而对于那些希望了解和认识共产主义理想的美好和真正内涵的青年

人来说，可以这样形象地讲，他的一生是饱含思想性的基本教材。霍斯罗夫?鲁

兹贝赫本来是一位天才的学者和数学家，他写过许多种科学著作，在他的面

前展现着如花似锦的前程。但是为了祖国摆脱暴政、压迫的斗争鼓舞着他，

他加入了共产党，多年从事地下斗争。由于叛徒的出卖，他被捕了，并受到

审判。死刑威胁着他。如果鲁兹贝赫请求宽恕，法庭是会赦免他的死刑的。

然而，这位共产党员清楚，在全国充满白色恐怖的残酷环境中，他的免于一

死，将会被同志们看成是一种背叛行为，并且会被同志们诅咒为可耻的叛徒。

下面就是他说的最后的几句话。

“死亡总是不愉快的，特别是对于那些心灵中充满对光明和美好无限希

望的人们，更是如此。然而，在真理与邪恶之间苟且偷生，对于一个真正的

人来说是不足取的。在人的生命的旅程中，任何时候都不应当失去自己的基

本目标。假如生命需要用耻辱和羞愧作代价去换取，为生命要丧失人格，放

弃自己的理想、信仰和追求，改变自己的政治观点和社会观点，那么宁可去

死也要比这些清白得多，比这些崇高千百倍。我为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我将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应当受到惩罚和犯有死罪的

人。但是，我做人的尊严正处于危机之中，我在这里郑重要求，尊敬的法官

大人给我判处死刑吧。我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为了分享我那些已经牺

牲的朋友们的光荣，也是为了蔑视那些威胁我的名誉的指控。无论是我，还

是我的那些因从事政治活动而受到审判的同志们都不是罪人，相反，我们都

是我们亲爱的祖国的公仆。我相信，公正、诚实的伊朗人民一定会认为这次

对我们的判决是专断的，并且最后将证明自己的具有献身精神的儿子是无辜

的。你们可以给霍斯罗夫?鲁兹贝赫定罪，但是，你们却不能审判善良的人

性、正直、爱国主义、人道主义和奋不顾身的精神。①

你要记住这些话，我的儿子，让它们成为照耀你生活的火花吧！

有些人对理想、思想性等词加以讽刺挖苦，他们把追求理想的勇敢精神

当成是为个人追求功名利禄。对这种人的内心活动，我是十分了解的。这些

人的精神生活极其贫乏空虚，他们不知道高尚的精神生活的真正涵义，不了

解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他们认为，受思想的鼓舞就意味着成为思想的奴隶。

（这种看法并不是今天才产生的，它是很早以来从一个历史时期传到另一个

历史时期的。）照他们看来，一个有思想的人，就不再作为有个性的人而存

在，变成了流行的思想。这是多么可怜而又可悲的事啊！人只有依靠思想才

能具有自己的个性，才能显示出人的创造性，才能成为为某种事业而奋斗的

真正的战士。人不可以没有理想，人应当成为充满崇高理想的巨大力量。

我们这个州有一位优秀教师，他是我的朋友，名叫伊万?古里耶维奇?特

卡琴科。他是波格丹诺夫斯克中学的校长（你大概还记得，他曾经来过咱们

家几次），在伟大的卫国战争期间，他参加了游击队，在离兹纳缅卡市不远

的黑色森林里和法西斯强盗打仗。不久以前，他向我讲述了一个激动人心的

故事。联系到你对思想和理想产生怀疑这件事，我也应当把这个故事讲给你

听听。

这是发生在艰苦的战争年代的事，那是 １９４１ 年的晚秋时节。法西斯的宣

传喉舌大喊大叫，说什么红军已经崩溃，莫斯科不久将要陷落。但是，法西

斯强盗们这时已经被有关游击队的最初消息吓得丧魂落魄。在我们这个州，

游击队同样使德国人不得安宁。在离黑色森林不远的一个村子里，人民的复

仇者烧毁了敌人司令部的汽车和电台，杀死了三个希特勒匪徒。法西斯决定

暂时不采取镇压该村居民的报复措施。他们决定采取另外一种更为狡诈的像

他们的宣传员所说的那种所谓“心理上的震惊”的办法。他们在村子的中心

地方竖起了一个很大的绞刑架。上面钉着一个用德语和乌克兰语两种文字写

的布告牌：“如果在村子里哪怕出现一个游击队员，如果德国士兵因被游击

队员刺伤而流出哪怕一滴血，如果谁要是有一句为游击队的抵抗行为辩解或

支持的话，那么，就将在这个绞刑架上处死最先抓来的 １０ 个居民。”于是，

把全村的人都赶到这个绞架旁边，向他们解释这道命令。这时，来了一个法

西斯少校，他向农民说：“你们的红军不存在了，苏联不存在了，所有的苏

联国土都要属于德国边防军。”农民们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就在这时，人

群中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向这个德军少校大声喊道：“不要相信法

西斯强盗，红军还在，苏维埃政权还在，莫斯科永远屹立在那里，我是游击

队的侦察兵。”

法西斯强盗被眼前这位英雄的大无畏精神吓得目瞪口呆，在最初的一瞬

间竟然不知所措。小伙子说完了那些义愤填膺的话，从绒衣的袖口里掏出手

枪对准德军少校开了一枪。等这帮法西斯匪徒清醒过来时，那个少校已经僵

死在地上。小伙子被抓住了，被捆绑起来，被判处了死刑。临刑前，穿绒衣

的这个小伙子和一个游击队员一起被关在一个囚室里，以后这个游击队员得

以从监狱逃跑出去。后来，从这个人的嘴里知道了一些有关这位英雄的情况。

小伙子说：“我不是游击队员。我是一个被希特勒分子俘虏的苏军战士，因

受了伤，被德寇抓去当了俘虏。后来跑了出来。在偶然之中，我跑到了这个

村子，希特勒分子正驱赶农民去听训。当那个德军少校说我们的军队垮了，

说什么莫斯科即将陷落。我看到农民们一张张沮丧的面孔，我的心再也忍耐

不住了。我知道，这样做会导致死亡，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的话将会在

人们的心里点燃起对我们祖国必胜信心的火花。敌人将会把我吊死在那里，

就在那个村庄，在那个绞刑架上。他们还会把所有的农民召集来。死亡对于

我将是最艰巨的考验。不管怎么说，死亡都是可怕的。再过几分钟，我就要

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想起来很可怕。我要在人们的面前经受住这个考验。

必胜的信念支持着我。这个信念使我永生。”

他光荣地经受住了考验。在刽子手把绞绳套上他的脖子之前，他大声喊

道：“同胞们，不要向刽子手低头。绞架是无法吊死自由的。我为了祖国而

献身。”

珍视理想的人，必然珍视自己的尊严。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思想“则

是一种不撕裂自己的心就不能从其中挣脱出来的枷锁”。①我相信，你一定会

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我们理想中的伟大真理将和你的心融为一体。你要记

住，人的一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和美好的。你会遇到不少丑恶的、肮脏的事

情。应当善于把这些东西和共产主义的伟大真理加以对照和区别。没有人的

激情的思想性就会变成假义虚情。在我们的社会中，颇有一些“维护正义的

斗士”、“真理的探索者”，他们不反对去“揭露”邪恶，但是他们认为还

是让警察去和这些现象作斗争吧。这些蛊惑者，这些光说不练的人带来许多

危害。问题不在于看到邪恶要大声疾呼，而在于制服这些邪恶。有时候需要

的不是用嘴说，而是无言的行动。伊里亚?伊利夫和叶夫根尼?彼得罗夫说

得非常好，他们说，应当不是为了一尘不染，而是为了打扫干净去斗争。事

实上，在我们周围还有很多必须清扫的东西。我相信，在你的人生道路上，

有时会碰到垃圾，这将不会使你气馁，也不会使你失望，更不会动摇你对善

良的信心。善良必定胜利，但这一胜利的源泉来自人民，来自我们自己。

祝你身体好，朝气蓬勃，祝你愉快。

拥抱你并吻你。

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