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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无畏者”小队
我的学生在体力和精神的发展上进入了那样一个时期：孩子们的精力不
可遏制地要往外冲，表现出来是做一些看起来无法解释的古怪的事。我眼看
着发生了某种飞跃——羞怯的变成了大胆、冒险的，怯懦的变成了勇敢和果
断的。
有一次，我们到田间去看庄员和高年级同学怎样垛麦秸垛。男女孩子们
都很有兴趣地看拖拉机手怎样把一根钢缆固定在自己的机器上，怎样把整捆
麦秸拽上高高的草垛。钢缆拉紧，把麦堆举到 １５ 米高。看过垛垛之后，我们
又去看联合收割机。这时我从远处看见一个男孩子用手把着缆绳越升越高。
我一察看，舒拉不在。肯定，这是他吊在 １５ 米高空中。孩子们看见舒拉向麦
秸垛跑去，高兴地欢叫着，看来，每个人都想享受一下升到令人头昏目眩的
高度时的快乐。我好不容易等到舒拉像坐雪橇一样从大垛滑下来。我当时真
是不知所措了——不知道是该为这次非同寻常的登高活动的平安告终而高
兴，还是应尽快把孩子们从这里带走？
费了很大的劲才使孩子们安静下来，才阻止住了他们也去做这种尝试。
但是我看出来，他们对我的谨慎很不满意。感情提醒了我，应该把登高活动
搞安全，而不是去制止。于是，我们在缆绳下铺上了麦秸，于是先是男孩子，
然后是女孩子，一个接一个进行了攀缆绳登高的活动。
那些年我们还没有经常供电的电源，为了给电池充电，高年级学生建造
了一座风力发电站。风动机安装在 １２ 米的高塔上。塔顶上是一个本制平台，
中间有一个小天窗，供电工通过它去接触发电机。有一天，刮着大风，孩子
们去放风筝。每个人都想把风筝放得尽可能高些。万尼亚说：“我的风筝要
比谁的飞得都高。”这孩子爬上电站塔，俯身贴着平台的木围栏，放起线来。
当我发现天窗被万尼亚打开，窗盖挪到一边，从上面滑落在地上的时候，我
惊呆了。这个孩子绕着敞着的天窗奔跑，脚下的情况什么也没看见，他两眼
只知盯在风筝上。只是由于侥幸，才没有发生任何不幸。
高空对孩子总是有难以抗拒的诱惑力。登高的满足感总会给孩子们带来
巨大的乐趣。可是孩子们的这种冲动，却给我们教师增添了不少忧虑。孩子
们引起我很大不安，所有行为几乎都与高空的魔力有关。
离学校不远有一座古老的教堂。２Ｏ 米高的钟楼上面，是坡型圆顶。春天，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向钟楼顶望去，看见楼顶上的十字架旁有三个孩
子的身影，定睛一看，认出那是谢廖扎、科利亚和舒拉。我的心几乎都要停
止跳动了。孩子们发现了我就要躲藏，从圆顶这一边跑向另一边。这时招呼
他们是不明智的，定会有害无益。我跑到学校，让老师们悄悄地把所有的孩
子都带出去，让有的到树林里去玩，有的去野外散步，年龄大的让回家；总
之，使谁也注意不到那三个孩子，也不致引起他们的恐慌。而我自己则钻进
了工作室，从那里能很清楚看到钟楼，我两手抱头，坐在窗前。也许，这是
我在麦秸垛那里兴起的那场游戏，引起了孩子们享受一下登高之乐的愿望
吧！随后我又看到，孩子们怎样把着已锈蚀了的破旧管子从圆顶往下爬，这
些管子有些地方已是勉强支撑着……
夏天，一场暴雨过后，横跨池塘的桥下形成了一处瀑布。集体农庄的一
位老大娘跑到学校里来告诉我：“您去看看吧！您的学生们在干什么。”我
到了池塘，在拦洪坝上一个人也没看见，可是从桥下却传来孩子们的欢叫声。
原来是托利亚和维佳在桥栏杆上拴了两条长绳，做成秋千，在水势汹涌的瀑
布上面打着秋千，正在开怀欢叫……
彼得里克、维佳、科利亚不知从哪里把一个掉了半边底的不大的木桶拖
到了池塘高高的岸上来。每次都由一个人爬到桶里（按严格顺序轮流而上，
互不相让），另外两人则轻轻推一下木桶，让它顺着斜坡滚下去。木桶滚向
池塘，在离水边几米的地方便停下来。至今我也无法理解，这种娱乐是怎么
会幸免出事的。在这种情况下，结果能平安无事，恐怕只有孩子们才有可能。
在树林散步时，我们观察了伐木工人为集体农庄采伐建筑材料的劳动。
孩子们目不转睛地看那些锯断的树怎么倒下去。回家时，孩子们没有注意到
舒拉和丹科掉队了。我们在林中空地上休息时，一位老伐木工向我们走来，
并把两个男孩领来。老人说，舒拉和丹科想爬到树上去，为的是等树向下倒
的时候，能坐在树杈上飞下来。
所有这些事件都是在三、四年级期间，在六个来月的时间内发生的。我
感到，去制止孩子们的这些行为，去为避免发生不幸而操心，这不是出路。
孩子精力的蓬勃发展要求的不是一般的积极活动。孩子们总想在危险面前证
明自己的无畏。对大胆行动的渴望，说明作出英勇的行为的理想正在敲击我
的学生的生活之门。应当把孩子们的精力引向正确轨道。
想必读者已察觉到，那些初看起来像是鲁莽的行为，主要是男孩子们干
的。没有一个男孩子不曾引起我的深思。甚至，连我一直认为是优柔寡断、
胆小怕事的丹科，在 １９５５ 年的深秋也使我大吃了一惊。他踩着非常薄的冰面
走过了池塘。为了减少冰面破裂的危险，小家伙把书包放在自己前面的冰上
推着走。冰咯嚓咯嚓作响，向下陷，最深的地方已经漫上水来了，但奇怪的
是并没塌陷，小家伙平安无事地走到了学校。跟在他后面有两个三年级学生，
也试着从冰上走过去，但是冰在他们脚下塌陷了，幸运的是紧靠岸边塌下去
的。
要防止发生不幸？当然，这是很重要的。但问题并不只在这里，也还要
迎着危险上，要去战胜它。
于是我们建立了一个“勇敢无畏者”小队。所有的男孩子都参加了，过
了一段时间个别女孩也参加了这个小队。我想出了一些需要有意志力和勇敢
无畏精神的游戏和娱乐。我们在池塘岸上找到了一处高高的悬崖。我们探察
了岸下的水底情况，弄清这里没有危险。在一个炎热的七月天里，孩子们到
这里来游泳。我给孩子们作了示范，做给他们看怎样从断崖往下跳和怎样在
空中控制身体。舒拉、谢廖扎、科利亚、维佳和费佳立刻跟着我就跳。第二
天，尤拉、科斯佳和彼得里克也有了第一次从崖上跳水的勇气。第三天，托
利亚、米沙、萨什科、万尼亚也都跳了。下不了决心的只剩下帕维尔、沃洛
佳、丹科和斯拉瓦四个人了。
同学们戏弄他们。在下面游泳的女生也在激励这几个男生。季娜也爬上
我们这个悬崖顶上来了。她也想跳。结果跳了，而且姿势很美。拉里莎和瓦
里娅也学着她的榜样。四个男生不好意思了。终于帕维尔、丹科和斯拉瓦三
人也克服了他们的胆怯。
只有沃洛佳一个人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我看得出，他在为自己的胆怯难
过，但他却怎么也越不过那一条界线，那条界线一旦越过，他就会由于作出
勇敢行动而产生自豪感。因此不得不为沃洛佳找一个低一些的断崖。他和女
孩子一起在那里跳，但还是没敢从高崖上跳下去。为了鼓励他去完成勇敢行
为，不得不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他身上下工夫。当春天孩子们四处悬挂
椋鸟笼时，我终于说服了沃洛佳爬到一棵较高的树上去。这是他战胜恐惧的
第一次胜利。孩子们偷偷告诉我，沃洛佳一个人去过悬崖。在那里脱了衣服
之后坐了很久，几度起跑，但还是没敢跳。
跟着头三个最勇敢的小姑娘从高崖上跳下来的是瓦利娅。谁也没有料到
她会去跳。瓦利娅的行为使沃洛佳感到很狼狈，他两眼一闭就跳下了水。在
瓦利娅之后鼓起勇气跳的还有尼娜、加利娅、柳夏、济娜、卡佳和萨莎等。
接着所有的女孩子都跳开了。我发现，女孩子的意志力比男孩子强得多，她
们能以更大的毅力克服恐惧和犹豫不决，而且在做出果敢行为之后，表露出
的欢乐也不像男孩子那样强烈。
三年级结业以后，当我们在野外休息的时候，孩子们想出个做极地探险
游戏的主意。按照游戏假设的条件，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偏僻小岛上，即四周
环水的“浮冰”上，有几名探险人员因船遇难而困在上面，我们这里是“大
陆”。必须给“受难者”运送给养——面包、土豆。在“浮冰”和“大陆”
之间隔着一个不大的湖。按照游戏规定的条件，运送给养必须在令人生畏的
夜里进行。
于是“勇敢无畏者”小队里有人自愿前往。孩子们有点害怕：据说，在
岛上有人曾看见过狼窝。但舒拉和谢廖扎敢在夜里去运送。他们把装着面包、
土豆、火柴和油脂的包裹绑在厚厚的松木板上。我们把两个打好气的橡皮内
胎放在水里，在游戏中这就是快艇。太阳落山了，雾笼罩着湖和岛，天空出
现了星星。两个男孩脱了衣服，把衣服也绑在木板上，悄悄地游走了。一会
儿就看不见了，有几分钟还能听到微弱的划水声，然后就连水声也听不见了。
“勇敢无畏者”小队的人都坐在岸边，还有一只小狗特拉夫卡和我们在一起。
过了一小时，夜变得漆黑，看不见岛，也看不见湖。忽然在黑暗中出现了微
弱的火花——这是少年极地探险者到达“受难者”那里后发出的信号，意思
是：可以让下批的两只“快艇”启航了。
我们又把面包、土豆、脂油绑到木板上，把两只汽车内胎放下水。维佳
和尤拉脱掉衣服。一个女孩子说，传说古时候这个湖里有很大的梭鱼，可能，
现在这里也还有……讲这故事显然是故意来吓唬维佳和尤拉的。当然，孩子
们下到漆黑的水中去是挺可怕的，但现在他们不管怎样也不会不去泅渡。就
在尤拉和维佳把脚伸到温暖的水里的一刹那，听到了前边浪花飞溅的声音。
当然，这是鱼儿在跳跃，但男孩子们还没有忘记关于梭鱼的故事。又过了一
小时，岛上燃起了第二团火，接着两团火都熄灭了，这是两批少年探险队员
业已会合的标志。我们躺下来睡觉，但谁也睡不着。
岛上生起了篝火，那几个男孩子将在那里过夜，通宵都不会合眼。他们
将紧紧地挤在一起，怀着急切的心情瞻望东方，看天是不是快亮了？到明早，
当太阳最初的金光刚刚在树梢头出现时，孩子们就要往回游了。那些还没有
尝到克服恐惧的乐趣的孩子们将会羡慕他们。而他们这些战胜了恐惧的人，
则像男子汉应有的那样矜持地回答说：“一点也不可怕。”
我们把所有的男生都排好顺序依次进行这种神秘的夜晚泅渡，沃洛佳也
包括在内。当游戏兴致达到高潮的时候，连女孩子也提出请求说：“为什么
男孩子能去，我们就不能？”我预料会有这样的请求的。季娜由科利亚伴随
渡湖，瓦里娅由托利亚陪伴。男生在岛上找来干草，为女生安排好睡觉的地
方。
夜晚，寂静独处，所有这些都吸引着孩子们，他们把这一切都看做是克
服困难的浪漫主义情趣。孩子们又想出一个有趣的游戏——玩地质勘探队游
戏。在森林深处离林中空地约五公里的密林丛中，女孩子们搭起了窝棚，白
天就在那里做了安营扎寨的工作——这里是地质勘探队的大本营……地质队
员们的背囊中装着矿石标本。到天黑时，孩子们就从学校出发，一小时后到
达林中空地。在黑暗中要准确辨别方向，除此而外，还要趟水走过湍急的林
中小河，翻越一座山岭。不许女生给他们发任何信号。穿越树林的路要走两
小时。男孩子们要在午夜之后才到达营地，他们会很疲倦，但是会快乐而又
兴奋。
在八月的一次大暴雨中，集体农庄的畜群丢失了 １４ 头牛犊。牲口跑到被
水淹了的牧场的不知什么地方。成人们寻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牛犊。“咱
们去找吧，”舒拉和维佳提议。“勇敢无畏者”小队里的九名队员（六名男
生、三名女生）和我一同出发去寻找。我们带了备用的食物、帐篷、指南针
和两个渡湖用的汽车内胎。孩子们情绪昂扬。我们一块一块地巡视了水淹的
牧场；在某些地方我们不得不分成 ２～３ 人小组分头去找。过了四天，我们找
到了 １１ 头，牛犊正在林间空地上吃草。其余几头大概淹死在下暴雨时汇成的
激流中了。寻找牛犊的这些日子永远留在了孩子们的记忆里。加利娅、柳夏
和萨尼娅的印象尤其深刻——这三个女孩子怕黑天，怕青蛙，怕黄颔蛇。可
是这里还遇到过猫头鹰和狐狸。
四年级结业的那个暑期后，我们玩登山游戏。我们从断崖上往峡谷里挂
了一条绳梯，事先把它固定好。下面就是我们的高山营地，我们是登山队。
我们的任务是，把着绳梯攀登几乎成垂直状态的峭壁，爬上断崖，然后再下
到谷里。多数男生这时已经不畏惧登高了，但最初还是有些怕。第一个达到
顶点又返回原处的是维佳，接着攀登的是舒拉和谢廖扎。尤拉登了一半就下
来了。我们只好另找了一处不太陡的断崖，在那里我们玩了好几天。女孩和
男孩还进行了比赛。结果季娜、拉里莎和科斯佳表现得最勇敢大胆。他们还
激励沃洛佳和斯拉瓦去登山，可是这两个孩子到三米高就开始头晕。最后，
所有的男孩和女孩都征服了断崖。
表现出勇敢无畏的孩子都会感受到由衷的快乐。英勇果敢——这是每一
个人不仅在非常情况下而且在日常生活和劳动中都必须具备的精坤的和意志
的品质。
小学结业之日越临近，孩子们很快就要成为少年的念头就越使我心绪不
安。关于自己的一些想法已经惊扰他们了，男孩子和女孩子已在思考：“我
是怎样一个人？我的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同学们怎么看我？”
少年期临近了，这是该有自我教育的年龄了。思量未来，到那时孩子的
意志力和坚毅精神将成为最重要的教育力量，我从现在，从孩子们的童年时
代起，就在努力唤起他们自我教育的要求。每个孩子都有一个作息制度。孩
子们早晨 ６ 点起床、做早操、冲冷水澡、吃早饭、然后做功课。在去学校之
前每个人都要念一小时以上的书。我力求使经常遵守制度成为自我教育的课
题。沃洛佳和斯拉瓦很难坚持早起。父母舍不得叫醒孩子，他们也没办法让
孩子们早睡。我不仅和两个孩子而且也和他们的父母谈了话。结果，自我教
育的美好远景吸引了斯拉瓦。他学会了约束自己。但暂时还没能使沃洛佳做
到这一点。家庭使他养成了懒散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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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杨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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