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春水，映孤月寒花 ——聆听《春江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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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先听《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而后才读那首同名的诗的。是因被那清灵而又凄楚的弦音打动了才决心要细读那首诗的。听曲带来的是涤荡，读诗带来的是镶嵌。到此才真正明白：诗与曲径通幽，融合的竟是如此浑然。

浏阅中国古代诗史，以孤篇压倒众篇，以孤篇而使其名留芳千古之诗人，莫若张若虚一人了。我捧着这迷离的诗篇荡月照花，思绪已不觉飞了起来。平生作诗寥寥，而寥寥之诗竟成千古绝唱，这个叫张若虚的该是何性情的一个人呢？有如此才华却把生命很快地湮没在了滚滚黄沙之中岂不太埋汰才俊了吗？甚至诗人连生卒年月也让人无处考证，留给后人的只是无尽的猜想。我也只能将那遗憾化为无奈的叹息。只能想象：一晚，月色正明，野树红花正艳。诗人信步走在江边，猛然间心灵的某一角落莫名触动，也许是情人的分别，也许是人生的多舛，在这空荡的天地之间信手提笔，千古绝唱便由此诞生。写罢，抬头仰望明月，月光流萤，他的眼里正与之相映着的是晶莹的液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潮水似在做均匀的呼吸，伴着她心脏的起伏，一轮玉盘从江面缓缓升起。波光荡漾，使月仿佛加了件羽衣，月的柔美，水的悠闲-----在如此世界里，谁人不心旌摇跃？

月光给整个世界裹了件素装，花林似霰，白沙不见，就连心也成了茫然的了。诗人融入月光中，孤独之感油然而生。然而，抬头眺望孤月一轮，使其也找到了一丝安慰：她可以做一位倾诉衷肠的挚友。“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明月啊，你为何青春不老，亘古不变地悬挂在这江边？你旁观人世的沧桑，从古至今，你看到过多少人从黄发小儿到耄耋老人而至死亡呢？你的脚步是继续的，你的容颜却能永恒，我想望你啊，明月！不对，你为何年年月月总在这一个地方？莫非你也在等待一位使你牵梦的人儿？——象今夜的我一样？而她竟让你一站若许年，至今还无一点消息，——象今夜的我一样？你痴心的等待，直到红日初升，江边响起他人的脚步，——象今夜的我一样？但是，明月，你可以永久地等下去，我却不能在此做长久的驻足。因为，不久，我的容颜将憔悴，我的青春将逝去，我的生命将枯竭，最后，便会化为江中的一滴水，江边的一朵花，——永远不会象今夜的你。我只能在我短暂的生命里等待，我盼望着哪怕一丝的希望。我甚至可以从一片白云里照见他的倩影，这也会使我欣慰于我等待的结果。但是，风吹散了云，我的眼前一片茫然，我失魂落魄······

月光中，我遥望到了今夜的一处高楼上，伊人正对镜整裳，继而是深深的一声叹息。是啊，孤影守着高楼，在这样一个春天的夜晚，整裳又给谁看呢？苍白的月色款步移入小窗，贴在她憔悴的脸上。你在哪里呢？是在血色的边塞，还是在孤苦的异族？此时，一定也在望着同一轮明月吧！既然是“相望不相闻”，那就让“月华流照君”吧！这虚无的思想竟然也让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愿她今夜会做个好梦，梦中有她思念的人······

“江水流春古欲尽”，“斜月沉沉藏雾海”，月亮已履行过了她每晚的等待，将要离去。

想望这着凄冷的世界，想今夜，该会有多少人对月怀人呢？一轮明月又会带走多少人的愁思呢？明月似乎成了他们的牵挂了。诗人将沉重的思念寄给了她，也抖落进了一江春水，由她带着这思念流向远方，流向永远，也许会捎给她？诗人不知道。

这就是《春江花月夜》，似乎是一首情诗，也似乎是一曲哀乐。

中国古典诗歌，多是围绕“三叹”：叹人生，叹志向，叹爱情。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诗人“叹”了多少回。很显然，《春江花月夜》也逃不过这个局限。但是，她的可贵之处在于：她融三者为一体。在这首诗里，我们会读出对生命易失的哀叹，对才学不遇的忧虑，对爱情破灭的幽怨。更值得肯定的是，她突破了“三叹”的定向，融进了哲学层面上的内涵：“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见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难看出此诗对人与自然、人生与命运的深沉的思考，对生命甚至是对宇宙的怀疑。在这一点上，只有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侃与其比肩。

此诗与中国许多古典诗歌一样，运用比兴、寓情于景等手法，由月与江水作兴，继而感怀；由月继而写思妇怀人，也可看做是诗人自比。在诗的内在结构上，作者也紧密地把握住了一条主线，以月生、月中、月斜、月落为路径，给人以整饬之感。在这其中，以月中为全是的主要部分，作者的一切情绪思想在此部分中都得到了升华。“江畔何人初见月······”四句，传达的首先是疑虑，继而是沉思，沉思的结果是“但见长江送流水”，诗人无处为自己开脱，油然便生出了一股愤愤，到“今夜扁舟子”望月怀人，便是这种恨与怨的精点表达了。“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正是一种情与境的反差而升起的怨与恨的表述。结尾是沉重的，象沉沉的月亮一样，诗人不忍述说了······

闻一多称此诗是“唐诗顶峰上的顶峰”，我也说她是“诗中之诗”。她是气象万千的。是诗，是歌，是画，这才是诗的及至。我听到了一首好曲，看到了一幅好画，更品到了人生的诸多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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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泓春水，映孤月寒花

——聆听《春江花月夜》

袁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