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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越来越充分地认识到班会课在班级管理与建设中的作用与意义。有专家认为,好的班会课在学生生命发展历程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一些好的学科课堂所不能相比的,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们一生中的“关键事件”。所有优秀班主任都非常重视班会课,在这样的时空中,往往会开展若干主题活动。如,共商对策,解决班级问题;开展对话,达成心灵交融;汇聚信息,打开一扇视窗;纠偏导正,净化舆论氛围;明辨是非,坚定核心价值;树立榜样,振奋全员士气,等等。
班会课,最是生命拔节时。当然,并非所有班会课都具有如此的意义和价值。近年来,我有幸听到多个年段和各种类型的班会课百余节,在为许多班会课精妙的设计、真诚的对话、热烈的氛围、良好的效果等所折服、所感动的同时,也发现,有一些班会课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在较大程度上折射出一些班主任或德育工作者思想认识上的误区,折射出当前中小学德育实践活动在方向上存在的偏误,甚至折射出某些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
“羊跪乳,鸦反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国传统文化中有许多为人们津津乐道、熟读成诵的名言佳句,它们表现了一种悠久的、生生不息的民族情结——感恩。
一个人在其成长或发展历程中,往往会受惠于一些人或某个社会群体,于是,感恩便成了其生命的应有之义,也因此,在中小学生中,适当进行感恩教育有其必要。然而我发现,当前感恩教育(尤其是感恩父母)有庸俗、泛滥或缺乏必要原则性等趋势。一是占比过高。如果任由班主任选题,“感恩”常会成为首选,我观摩的班会课中就有三成左右属于这一主题。二是追风倾向严重。如,央视播出哈尔滨制药六厂“妈妈,洗脚”的公益广告后,全国不少中小学校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洗脚运动”。
当然,问题还不完全在这里,更不完全在于审美疲劳。在目前一窝蜂涌现的感恩主题班会课的背后,还潜藏着另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值得我们反思、警醒和批判:
其一,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生活在温馨的家庭中,都享受着父母的爱;同样,也不是每一个学生都沐浴在老师的阳光雨露之中。或者说,并不是每一位家长、每一位教师都有恩于学生。不负责任的父母、少情寡义的教师是有的,并且未必只是极少数。有恩才可以感恩;无恩却要学生感恩,这不成了一种地地道道的“愚忠”(教育)吗?吴康宁先生在《转到教育的背后》一书中说:“一方面,学校教育中对学生提出的道德要求都是无条件的;而另一方面,学生的道德行为的发生却是有条件的,准确地讲,学生道德行为的发生不能是无条件的。这就使得学校道德教育陷入了一种困境。”
其二,绝大多数父母爱着自己的孩子,但有些父母的爱却有一些被歪曲的成分,有一些可质疑的因素。在这里,我想引用儿童文学研究专家朱自强先生的一首题为“妈妈”的诗来说明。诗中的妈妈当然不是朱先生的妈妈,他模仿着儿童的口吻,但所写的情形并非虚拟的,而有着很强的概括性、代表性和普遍性。
其三,孩子没有“原罪”,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自我救赎。但在有些感恩教育的情境中,我们却感到,孩子仿佛天生就是有过错的,对于其长辈,他是一个负债者,必须通过“感恩”等来为自己“还债”。我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学校或家庭,让长辈或师者来感恩他的学生或孩子。说到底,人们还是秉持着几千年不变的“成人本位”立场,要让他们站到“儿童本位”的立场上去,实属不易。让我们来听听鲁迅先生的心声吧,他在近一个世纪之前,在《我们怎样做父亲》一文中说:“生出子女,对于子女当然也算不了恩。
因此,我个人主张,感恩教育可以缓行。所谓缓行,至少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让成人真正地尽到、尽好教育孩子或学生的责任,让他们切实地有恩于后者,然后再来谈感恩的事也不为迟;第二层是,在感恩教育的力度上,不必大张旗鼓地渲染,更不必声嘶力竭地煽情,平和一点,情理相融,润物无声,效果或许更好,也更持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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