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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祖父祖母已有一年多没见了,闭上眼总是浮现出他们日渐蹒跚的背影。然而在那懵懂无知的童年岁月里,刻录着一部多幕剧,等待的背影是那样有温度,成了我心里最暖的记忆。
每每风轻云淡的夏夜,祖父总会用他那起茧粗糙的大手拉着我去乘凉。那时的我年龄尚小,对于乡村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走路的时候重心不稳,三步一歪五步一跌,速度自然慢了下来。这时,祖父便会停下,回过头用慈祥爱怜的目光注视着我,耐着性子默默伫立在路边,鼓励我独自迈过田埂。那等待的背影是月色中最美的风景。
时光如白驹过隙,上学后很少有时间去祖父家。偶尔回一次乡下,我便撒开丫子欢呼雀跃地奔跑在田埂上,任凭风在耳边吹着快乐的口哨,蓝天下的一切显得那么明净透彻。去田间割菜成了我戏耍最好的理由,挎上篮子冲出家门,“跑慢点……”我总会耐不住性子,甩开祖父的手,飞奔在田埂上,追着田间的蝴蝶常常忘了回家的时间,“回家喽……”当我着迷于一片油菜花田时,祖父早已伫立在田头等我,那等待的背影成了我归家的向标。
我不断地奔跑,时光像一阵掠过耳际的风,总觉得祖父祖母会在原地等着我。直到有一天,回乡的一幕忽然间触动了我,叩击着我的心弦。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时节,我去乡下看望他们。一见我们到来,老人的脸上喜笑如花,深知我最爱吃柴火烤地瓜,饭后便执意要去山间挖地瓜。
望着两老远去的背影,我猛然间发现无情的岁月竟已压弯了他们的脊梁,祖父不再有昔日的利落健朗,腿脚不灵便的祖母缓缓地跟在祖父后面,越显瘦小佝偻。在背箩的遮挡下,只望见满头芦花般的银丝在寒风中飘扬,手似一段正枯萎缩的老树皮,僵硬地握着一把跟他们差不多年岁的锄头。时间都去哪儿了?曾经那牵着我的大手还留有余温,田边等待我的背影依稀还在眼前……等他们的身影在眼眸中再次清晰,我的眼前是一背箩沾着泥土清香的地瓜。
火红的灶膛,火苗尽情地舞动着,映着祖母的脸微微泛红,柴火噼噼啪啪地低声应和着,一股烤地瓜的香味儿钻入鼻孔,“快趁热吃……”,祖父和祖母慈祥的面容笑成了一幅黄昏中的油画。
临别的时候,车窗外又望见两个不断挥手送别的老人,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次的归家,直到那灰布棉袍的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我的眼里早已模糊,不忍再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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