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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闫在班级里是一个默默的存在，成绩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比较糟糕，挨批评的时候，他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偶尔替自己辩解几句，都是嗫嚅含糊的。这样的一个男孩子，有一天被隔壁班的学生告状到我这里，说他打破了别人的杯子，我真有些难以相信，因为他看起来是一个完全不会去惹是生非的小孩。
我把小闫叫来问话。他马上承认了杯子是他打破的。
“你为什么要把别人的杯子打破，还是其他班的?你去其他班的教室干嘛?”
他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我去找小蕾…… ”
“找她有什么事啊?”
来告状的学生说:“他天天中午都来找小蕾聊天，大家都说他喜欢小蕾呢。”
我暗暗吃了一惊，叫那个学生先回去，说我会调查清楚后给他个回复的。然后，我把小闫带到走廊角落，问:“你喜欢小蕾?”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告诉过她吗?”我问。
“没有，不好意思说。”他轻声回答。
我突然电光一闪，问:“你们加了好友吧? ”
他惊讶地看了看我，说:“是的。”
“经常聊天?”
“嗯，有空了聊聊吧。不过我没跟她说喜欢什么的，我们就聊些学校里的事。”
“你去找小蕾聊天，为什么会把别人的杯子打破?”
“我跟她说着话，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杯子在手里玩，一不小心就把杯子打破了。”
我看了看这个内向少言的男孩，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想了想，我斟字酌句地说:“长大了，对某个同学有好感，挺正常的，但我不希望发展到谈恋爱的程度。你没把喜欢她这句话说出来，我觉得这样做比较合适，以后也不必说，聊聊自己的生活，这样就够了。等你们长大了，等承担起一份感情的时候，才有去表白的自由。以后也不要总是去别人班级，会引起其他同学的反感。你今天很坦诚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我，我很感谢你，我会为你保密的。杯子打破了，你去给那同学准备一份道歉的礼物，或者买个新杯子赔给他，行吗?”
他对我点了点头，轻声说:“好的。”
我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说真的，少年的这点校园情怀，想想，还觉得挺美好的呢。
小闫的学习一如既往的糟糕，写字潦草，错题不断。眼看临近期末，他还是把作业乱做一气，让我每次批改他的作业时总憋着一肚子火。 老师对学生的心情是一阵一阵的，他跟你讲小秘密的时候，觉得他真诚可爱，看到乱七八糟的作业，就觉得他不可爱起来，还挺可恶，怎么跟他说，就是不改。这天模拟考试，他居然考了三十几分，这段时间积累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我打电话叫来了他妈妈。
之前也跟他妈妈联系过，考虑到家长的自尊心，也一直很克制自己的情绪，又给建议又给安慰，但是小闫的学习情况不见好转，连回家作业都不能好好完成，我对家长也有了怨气。我把小闫的作业一本本地翻给他妈妈看，大片大片的红叉，她的脸色也不好看，向我抱怨:“唉，这个小孩没办法了，怎么说也说不听的。”
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闫，他正低着头，闷声不响。我越想越气，带着些报复的心情，脱口而出:“是啊， 上课不听讲，回家不好好写作业，默写不会，背书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吗?居然还去别人班级找女生聊天，说是喜欢人家！”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真的，深深的懊悔，我怎么可以这样出卖小闫？在那-刹，小闫倏的抬起头来，又惊又惧地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脸在那一瞬间涨成了红色，红得要滴下血来似的，然后又飞快地把头埋下。
那不是严厉的眼神，它是一个孩子惊慌失措的目光，却像一把刀般，狠狠剜了我一下，我后悔极了。
更让我后悔的是，小闫妈妈开始愤怒地斥责起自己的小孩来:“你脑子怎么想的? 啊?你不学好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是小流氓啊?”
我赶紧劝她:“我告诉你这个情况，是要你重视小孩这个阶段的变化，你不要这样骂他呀。每个小孩都会有这个阶段的，很正常的，你要多关心他呀。
我的天，我是个多么虚伪的老师啊，我明明知道把这些情况告诉他妈妈后会是这样的局面，我也明明知道我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为了自己泄愤而己。
小闫妈妈终于不骂他了。
“你回家不要打他。你好好跟他谈。作业做得不好，我们大人也有责任，没有帮他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我以后也会多给他再多些辅导的。”我对他妈妈说。他妈妈余怒未消地瞪了瞪小闫，对我说:“老师，请你多多费心了。”
妈妈走了，留下我和小闫。我知道，我是伤害到他了,而且，这个错误，我无法弥补，也许，我将永远失去他的信任了。我的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愧疚。
“如果回家后妈妈还骂你，还打你，你就告诉我，我会跟你妈妈沟通的。”我对他说， 想以此安慰他，虽然自己在说这个话的时候都觉得很虛弱。
他低头“嗯”了一声。
小闫回教室去了，我最终还是没能把那句“对不起”说出口。小闫在那一刹的眼神，压在我的心头，沉甸甸的。虽然过去一年了，但那个眼神依旧清晰。
我想，我是永远都忘不掉这个眼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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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9 16:4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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