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读自悟的尝试──倾听批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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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各种研讨活动是处于职业成长期的教师前进的助推器。这个时期的教师敢于尝试，敢于实践，也往往会遭遇各种评论。用感激的心情倾听不同的声音，尤其是批评的声音，更有利于自己的警醒。经历这种身心的煎熬，也许正是教师逐步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我常常自我安慰：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题记







1990年秋天，扬州市召开小学语文骨干教师研讨会。市教研室文老师要我上一节示范研究课，并叮嘱我们这次会议邀请了兄弟市和师范院校的专家一起评课，是一次规模较大、规格很高的培训会。



当时扬州市育才小学正积极倡导教师进行语文教学改革，学校提出的“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写一手漂亮的作文”，成为语文教师的教学目标，也成为学生们学习的目标。分管教学的方寿安校长利用业务学习的时间、利用晨会倡导培养“能说会道，能言善辩”的学生，注重学生说话能力的培养。在语文课讲风盛行、一讲到底的情况下，育才小学率先作出了一些探索，小学语文教学成果令人瞩目。



苏霍姆林斯基说过，如果学生在少年时期没有遇到一位脑力劳动的真正指导者，那么他就永远不能学会真正地思维。在这样的改革氛围中，我和一些骨干教师参与了李吉林老师的情境教学法实验，我的教学方法深受其影响。在教学过程中我力求创设丰富有趣的教学情境，用鲜明生动的形象，真切感人的情意，耐人寻味的哲理，使教学变为具有吸引力的有趣而有意义的活动，唤醒儿童身心潜在的力量，最大限度地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促进学生语文能力的提高。在语文教学中如何变“要我学”为“我要学”，变“讲懂了”为“读懂了”，变“学会”为“会学”，成了我的教学追求。



文老师、育才小学的方校长、我的师傅顾老师等一起帮我备课，听试教，修改教案。因为要到泰州的一所学校借班上课，我们对借班学生的学习能力、学习习惯不太了解，所以选课时我们开展了讨论。我们期待展示我们的教学思想，但必须通过学生的表现才能实现。当时正值初秋，我们选了人教版第二册的看图学文《秋天》一课，我们无法预设学生的知识储备，但可以预计时值金秋，学生对秋天一定是有所感受、有话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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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一篇文质兼美的看图学文，语言简洁，意境优美，本身就是一幅淡淡的山水画。一年级的孩子的学习难点可能是对“一片片”的准确理解，对“一会儿……一会儿……”句式的掌握。教学看图学文，观察图画是重要的教学环节。观察为儿童打开了认识世界的窗户，是知识与智慧的源泉。儿童通过观察，能发展记忆、思维、想象以及认识世界的能力。课堂上，我把课文插图改成活动教具，活化了静止的图像。我通过演示活动教具，让小学生观察一片、一片又一片黄叶的飘落，比较“一片”与“一片片”的不同，帮助小学生获得准确、鲜明的印象。我注重指导学生观察，把图像与文字对应，“循文明像”，提高学生对语言文字的感受力。没有常见的讲解，我着力引导孩子们自己读课文，我问学生“你自己读懂了什么？”“你读出了什么？”孩子们说得很精彩。



因为在我们这里很少看见大雁和大雁南飞的情景，为了帮助小朋友理解“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我请小朋友走上讲台，指导他们边唱边飞，变换队形，一方面小朋友了解了大雁飞行时队伍的变化，另一方面也学会了“一会儿……一会儿……”的句式。通过观察图画、实物标本和表演，对照文字描述，经历了由“景象—图像—抽象文字”的转换过程，经历了作者所谓“因像生文”的写作过程。



然而课堂毕竟是一个有限的空间，那变化多端的自然景观，丰富多彩的生活场景，都是小学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课前我请上课班级的教师布置小学生到大自然中找秋天，观察秋天，感受秋天，与秋天对话，积累一些零星的生活素材。为了让城市的孩子看到农村秋天的田野、果园、山岗，课前我播放了录像。课上我让小朋友扮成大雁，闭上眼睛听我轻轻唱“飞，飞，飞，飞呀飞，大雁展翅高高飞……”为小朋友插上翅膀，让他们展开想象的翅膀飞出图画，飞出课堂，飞到公园，飞过田野，飞向果园，飞向祖国的四面八方，突破了课堂有限的时空去回忆、感知、想象。小学生闭上眼睛边飞边笑，边飞边想，肢体轻舞带动思绪飞扬，心灵自由翱翔……孩子们在广阔的空间里无拘无束地想象，置身于忘我的境界中，这时他们的感受是真实的、丰富的、深刻的。他们的表达非常流畅，语言生动优美。他们把想象中的景象描述出来，自己完成了“因像生文”。



课堂上孩子们学习积极性高涨，从生活中的秋天走进课文里的秋天，又从文字里的秋天走进想象中的秋天，通过看图品味重点词句，动情朗读传达感悟，展开丰富想象练习说话……不少人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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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课时，一位年长的市教研员老师首先发言：今天有一节课我看不懂，语文课上教师总是问学生你读懂了什么，一年级学生能读懂吗？学生能读懂要教师干什么？他的质问一反惯常研讨会的鼓励与委婉。大家都惊呆了，面面相觑。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懵了！我们最得意的自读自悟的设计难道有问题？我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方校长，她的脸也涨得通红。对教学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急切地期待人们继续发表意见，这样我就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能不能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免得糊里糊涂遗害学生。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后，师范学校的一位老师清了清嗓子，字斟句酌地说：“我谈谈我的看法，对不起，王老师，我的观点和你正好相反。小陈老师在语文课堂尝试激发学习兴趣，增强学习的内在动力机制，这符合低年级儿童的认知特点；她寓学法于语言文字的训练之中，引导学生自能读书、自能交流、自能说话，这是在引导学生自主学习。这恰恰是大家应该向她学习的地方。”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同行学者在研讨会上面对面发表不同的看法，这是不太多见的。淮阴市教研室的戴老师接着说：“看一节课好不好可以有不同角度，不能光凭我们成人的主观臆断，我们也要看看学生的反应。大家回忆小陈老师的课堂，学生学得那么主动，学得那么轻松，学得那么得法，学得那么有效！我也一直在引导我们市的语文老师改变一进课堂就讲、讲、讲的习惯，今天我看到她设法让学生自己读懂了课文，自己组织语言想象练说，这是我一直期望的语文课！”方校长一个劲儿地点头。王老师有些不高兴地说：“她今天穿的衣服我觉得也不合适。”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个话题出乎我的意料。一位女校长站起来，笑着说：“对不起，王老师，我想谈点我的看法。您是不是认为教师就应该灰不溜秋、西装革履、一本正经？我也是女老师，刻板的、灰暗的服装我就不喜欢，我想学生也不会喜欢的。年轻的小陈老师穿了一件可爱的夹克，这应当是她这个年龄的教师恰当的装束，活泼又不失庄重，让她更有亲和力。夹克金黄的色彩正适合金秋，她上的课就是《秋天》。可能她是精心挑选的。暖色调是令人愉快的，大家都看到了，学生多么喜欢这位陌生的但亲切和蔼的老师。”……我上的这节课成了大家讨论的焦点。



晚上11点了，我和方校长、区教研员施老师还在房间反思我的课的得失。因为对我个人的评价事小，对一个学校教学方向的评价事大。文老师手捧茶杯来看我们，他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们今天听了大家的评论会睡不着觉，所以来告诉你们大家争论的结果。研讨会能开成这样这是难得的，这节课能成为大家争论的焦点说明本身就很有价值。刚才专家们也没睡觉，还在讨论这节课，现在大家对小陈老师的课逐步达成共识，她的课符合张田若老先生所倡导的‘真实、朴实、扎实’，是一节引导学生自读自悟的有超前意识的好课。我组织了这么多年的会议，今天的研讨会我认为是很成功的。”我们听了都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被尖锐地批评，第一次听到另一种声音在反驳这种批评，不仅是教学方法，而且包括服饰。那次研讨会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我很感激发表意见的每一位老师，尤其是提出批评意见的王老师。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当面听到批评意见是很难得的，不管他的意见对不对，总能令我们警觉，促进我们从每个细节进行反省。多年后，当我和王老师都以地级市语文教研员的身份相遇时，我对王老师表达了真诚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