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圃中小学教育网

 找回密码
 免费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87680|回复: 32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情史(明冯梦龙)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2:06: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目录


 
内容简介

  《情史》,全称《情史类略》,又名《情天宝鉴》。全书二十四卷共八百八十二条。如果把一条二目的二十则算上,则超过了九百条。主要是选自历代笔记、小说、史籍以及其它文学作品中的有关男女之情的事录,经过加工编纂而成。若干已散佚的作品和故事,赖之而得保存。部分内容则系编者辑录传闻。书中不少篇章,成为后来小说和戏曲的题材。书中故事,上起周室,下至明季,汇集了两千年封建社会中形形色色的男女之情,其中有封建统治者的荒淫无耻生活,有封建道德束缚下牺牲者的悲惨遭遇;有很大一部分是写正式婚姻之外的非正常的男女关系,它是封建婚姻制度下男女之情畸形发展的实录;也有不少一部分是写青年男女的忠贞爱情;还有一些写的是神鬼妖物与人的关系,看去虽不免荒诞不经,但大都符合不同时代的世情。总之,可以从中看出整个封建社会不同年代男女之间的各种情态,了解一部分封建社会的现实。当然其中也包含有不少消极因素,如有些内容称场了封建伦理道德,有些内容不免稍涉淫秽,其神鬼妖物内容虽然反映的是世态世情,但也难免产生消极的影响,而有些内容过简,缺乏故事情节的篇目,则使人产生滥芋充数之感。本书的出版,目的是为小说研究者提供参考资料,所以依明刊本全部收入,不作删节,以便研究者一窥全豹。

 



说明       ……………………………………………………………01
情史序     ……………………………………………………………02
序         ……………………………………………………………03
卷一      情贞类 ……………………………………………………04
卷二      情缘类 ……………………………………………………05
卷三      情私类 ……………………………………………………06
卷四      情侠类 ……………………………………………………07
卷五      情豪类 ……………………………………………………08
卷六      情爱类 ……………………………………………………09
卷七      情痴类 ……………………………………………………10
卷八      情感类 ……………………………………………………11
卷九      情幻类 ……………………………………………………12
卷十      情灵类 ……………………………………………………13
卷十一    情化类 ……………………………………………………14
卷十二    情媒类 ……………………………………………………15
卷十三    情憾类 ……………………………………………………16
卷十四    情仇类 ……………………………………………………17
卷十五    情芽类 ……………………………………………………18
卷十六    情报类 ……………………………………………………19
卷十七    情秽类 ……………………………………………………20
卷十八    情累类 ……………………………………………………21
卷十九    情疑类 ……………………………………………………22
卷 二十   情鬼类 ……………………………………………………23
卷二十一  情妖类 ……………………………………………………24
卷二十二 情外类 ……………………………………………………25
卷二十三 情通类 ……………………………………………………26
卷二十四 情迹类 ……………………………………………………27  



分享到:  QQ好友和群QQ好友和群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收藏收藏 分享分享 顶 踩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3#
发表于 2010-7-22 17:43:00 | 只看该作者
历史值得回味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2#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4:21:00 | 只看该作者

回复:情史(明冯梦龙)

卷二十四 情迹类


 


  ☆情尽桥
  折柳桥在简县,初名情尽桥。雍陶典雅州日,送客至其地,向左右曰:“送迎之地止此。”故名。陶命笔题其柱曰折柳。因赋诗曰:“从来只说情难尽,何事教名情尽桥,自此改名为折柳,任教离恨一条条。”自后送别,必吟是诗。
  
  ☆杂忆诗
  炀帝幸月观,中夜独与萧妃起临前轩。帝凭妃肩,说东宫时事。适有小黄门映蔷薇丛调宫婢,衣带为蔷薇骨结,笑声吃吃不止。帝望腰肢纤弱,意为袁宝儿有私,披单衣亟往擒之,乃雅娘也。萧妃喟然不止。帝曰:“往年幸妥娘时,情态正如此,曾效刘孝绰为《杂忆》诗,尝念与妃,妃记否?”萧妃即念云:“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卸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笑动上林中。除却司晨鸟。”帝听之。咨嗟云:“日月遄迈。今已九年事矣。”
  ☆元载妻
  王忠嗣镇北京,以女韫秀归元载。岁久见轻,韫秀劝之游学,元载乃游秦。为诗别韫秀曰:“年来谁不厌龙钟,虽在侯门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树,若遭霜霰到秦封。”韫秀请偕行,赋诗曰:“路扫饥寒迹,天哀志气人。休零离别泪,携手入西秦。”载为相专横,既被诛,上令王氏入宫,叹曰:“二十年太原节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谁能书长信,昭阳之事,死亦幸矣。”京兆笞死。
  ☆裴羽仙
  唐裴羽仙者,裴悦之妻也;悦征匈奴不归,妻思慕悲切,为诗寄征衣云:“深闺乍冷开香匣,玉箸微微湿红颊。一阵金风杀柳条,浓烟半夜成黄叶。重重白练如霜雪,独下寒阶转凄切。只知抱杵捣秋砧,不觉高楼已无月。时闻寒鸦相呼唤,纱窗只有灯相伴。几转齐纨又懒裁,离肠空逐金刀断。细想仪形执刀尺,回刀剪破澄江色。愁捻金针信手缝,惆怅无人试宽窄。时时举袖匀残泪,红笺漫有千行字。书中不尽心中事,一半殷勤托边使。”
  ☆陈玉兰
  唐陈玉兰,王驾之妻也。驾戍边,玉兰制衣,并诗寄之云:“夫在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寄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
  ☆洞庭刘氏
  洞庭刘氏,其夫叶正甫,久客都门。因寄衣,而侑以诗云:“情同牛女隔天河,又喜秋来得一过。岁岁寄郎身上服,丝丝是妾手中梭。剪声自觉和肠断,线脚那能抵泪多。长短只依先去样,不知肥瘦近如何。”
  ☆崔球妻
  崔球久居太学,梦归,见其妻秉烛写诗相寄。后得来诗,即梦中之句。梦之夕,乃妻作诗时也,诗云:“数日相望极,须知志气迷。梦魂不怕险,飞过大江西。”
  ☆江宁刘氏
  江宁刘氏,章文虎妻也。文虎客游,刘为诗寄云:“碧纱窗外一声蝉,牵惹愁肠懒昼眠。千里才郎归未得,无言空拨玉炉烟。画扇停挥白日长,清风细细袭衣裳。女僮来报新萏酒,安得良人共一觞。”
  ☆吴伯固女
  元时,昭武吴伯固女,貌美聪慧。其夫诣阙上书,称旨,送太学,三年不回。吴氏作诗奇之。略云:“昔君曾奏三千牍,凛凛文风谁敢触。乡老荐贤亲献书,邦侯劝驾勤推毂。马头三控登长途,谓君此去离场屋。整顿罗衣出送君,珠泪盈盈垂两目。枕前一一向君言,临行犹自叮咛嘱。青衫寸禄少归荣,莫遣妾心成局促。秋天冬暮霜雪寒,对镜懒把金蝉簇。梦魂夜夜到君边,觉来寂寞鸳鸯独。此时行坐闷窗纱,忍泪含情眉黛蹙。古人惜别日三秋,不知君去几多宿。山高水阔三千里,名利使人复尔耳。昔年曾拨伯牙弦,未遇知音莫怨天。去年又奏相如赋,汉殿依前还不遇。朝朝暮暮望君归,日在东隅月在西。碧落翩翩飞过雁,青山切切子规啼。望尽一月复一月,不见音容寸肠结。又闻君自河东来,夜夜不教红烛灭。鸡鸣犬吠侧耳听,寂寂不闻车马音。自此知君无定止,一片情怀冷如水。既无黄耳寄家书,也合随时寄雁鱼。日月逡巡又一年,何事归期竟杳然;堂上双亲发垂白,费尽倚门多少力。孟郊曾试《游子行》,《陟岵》如何不见情;室中儿女一双双,频问如何客异乡。低头含泪告儿女,游必有方况得所。八月凉风满道途,好整征鞍寻旧路。圣朝飞诏下来春,青毡早早慰双亲。飞龙公道取科第,男儿事业公卿志。秋林有声秋夜长,愿君莫把斯民弃。”
  ☆杨状元妻
  黄氏,四川遂宁人,尚书黄珂女,为状元杨慎妻。慎以大礼事谪金齿,黄作诗寄云:“雁飞曾不到衡阳,锦字何由寄永昌。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诏风烟君断肠。曰归曰归愁岁暮,其雨其雨怨朝阳。相闻空有刀环约,何日金鸡下夜郎。”
  ☆宜山邓氏 窦举
  邓氏,宜山人,颇能诗,嫁为同邑吴某妻。吴以罪被逮赴省,邓以衣寄之,而侑以一绝云:“欲寄寒衣上帝都,连宵裁剪眼模糊。可怜宽窄无人识,泪逐西风洒去途。”又题画菊云:“良工妙手凭安排,笔底移来纸上栽。叶绿花黄长自媚,等闲不许蝶蜂来。”
  窦举新入谏院,喜内子至,题一绝云:“一旦悲欢见孟光,十年辛苦伴沧浪。不知笔研缘封事,犹问佣书日几行。”
  ☆桃叶
  桃叶,王献之妾也。献之歌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乐无所苦,我自来迎接。”桃叶答《团扇歌》三首云:“七宝画团扇,灿烂明月光。与郎却暄暑,相忆莫相忘。”“青青林中竹,可作白团扇。动摇郎玉手,因风托方便。”“团扇复团扇,许持自障面。憔悴无复理,羞与郎相见。”
  ☆永丰柳
  白尚书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年既高迈,而小蛮方丰艳,因为杨柳之词以托意:“一树春风万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坊里东南角,尽日无人属阿谁?”及宣宗朝,国乐唱是词。上问:“谁词?永丰在何处?”左右具以对之。遂因东使,命取永丰柳两枝植于禁中。白感上知其名,且好尚风雅,又为诗一章,其末句云:“定知此后天文里,柳宿光中添两枝。”
  ☆绛桃
  韩退之愈,有二侍妾,曰绛桃,柳枝,皆善歌舞。退之使王庭凑至寿阳驿,寄诗云:“风光欲动别长安,春半边城特地寒。不见园桃并巷柳,马头唯有月团团。”后使还,柳枝已逾墙遁去,为家人所获,惟绛桃在,乃作诗云:“别来杨柳街头树,摆乱春风只欲飞。惟有小桃园里在,留花不发待春归。”自是专宠之。
  昌黎公晚年,颇亲脂粉,故事服食用硫黄末搅粥饭,啖雄鸡,不使交千日,烹庖,名火灵库,健阳;公间日进一只焉。始亦见功,终致殒命。柳枝逾墙,反是爱公以德。
  ☆张祜
  张祜客淮南,幕中赴宴,杜牧同坐。有所属意,索骰子赌酒,牧微吟曰:“骰子逡巡裹手拈,无因得见玉纤纤。”祜应声曰:“但须报道金钗落。仿佛还因露指尖。”
  ☆卢肇
  牛奇章(僧孺字思黯,封奇章公。)纳妓曰真珠。有殊色,卢肇初计偕至襄阳。奇章重其文。延于中寝,会真珠沐发。方以手捧其髻。插钗于两鬓间,丞相曰:“何妨一咏。”肇即赋云:“神女初离碧玉阶,彤云犹拥牡丹鞋。知道相公怜玉腕,故将纤手整金钗。”
  ☆张文潜
  张文潜(耒)初官通许,喜营妓刘淑女,为作诗曰:“可是相逢意便深,为郎巧笑不须金。门前一尺春风髻,窗外三更夜雨衾。别燕从教灯见泪,孤舟惟有月知心。东西芳草皆相似,欲望高楼何处寻。”
  ☆钱鹤滩
  状元钱鹤滩(福)已归田,有客言江都张妓动人,公速治装访之。既至,已属盐贾矣。公即日往叩。贾重其才名,留饮。公就酒,语求见。贾出妓,衣裳缟素,皎若秋月。复令妓出白绫帕请题新句。公即题云:“淡罗衫子淡罗裙,淡扫蛾眉淡点唇。可惜一身都是淡,如何嫁与卖盐人。”
  ☆贞娘墓
  唐名妓贞娘墓,在虎丘之西。往来游士,多著篇咏。有举子任彦良题一绝云:“虎丘山下冢累累,是处松楸尽可悲。何事贵人偏重色,贞娘墓上独题诗。”后人由是搁笔。
  王元之《题贞娘墓》诗云:“女命在乎色,士命在乎才。无色无才者,未死如尘灰。虎丘贞娘墓,止是空土堆。香魂与腻骨,消散如黄埃。何事千百年,一名长在哉。吴越多妇人,死即藏山隈。无色故无名,丘冢空崔嵬。惟有贞娘墓,客到情徘徊。我是好名者,尔尔倾一杯。我非好色者,后人无相咍。”噫!元之非好色,何为倾此一杯?合曰“好名”,名从何来?此自讳其情而不能者也。
  ☆试莺
  宋迁《寄试莺》诗有云:“誓成乌鲗墨,人似楚山云。”人多不解乌鲗义,《南越志》云:“乌鲗怀墨,江东人取为书契,以绐人物,逾年墨消,空纸耳。”今亦名乌贼鱼。
  ☆薛书记诗
  元微之在浙东时,宾府有薛书记,饮酒醉,因争令,以酒器击伤微之,由此遂去幕。乃作《十离诗》为献。诗云:“驯扰朱门四五年,毛香足净有人怜。无端咬着亲情脚,不得红丝毡上眠(犬离家)”“越管宣毫始称情,红笺纸上撒花琼。都缘用久锋头尽,不得叉之手内擎(笔离手)”“云耳红毛浅碧蹄,追风曾到日东西。为惊玉面郎君坠,不得华轩更一嘶(马离厩)
  ”“陇西独自一孤身,飞去飞来上锦茵。都缘出语无方便,不得笼中更唤人(鹦鹉离笼)”“出入朱门未忍抛,有人常是语交交。衔泥秽污珊瑚树,不得梁间更垒巢(燕离巢)”“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都缘一点瑕相污,不得终宵在掌中。(珠离掌)”“戏跃莲池四五秋,常摇朱尾弄纶钩。无端摆断芙蓉朵,不得清泉更一游(鱼离池)”“爪利如锋眼似铃,平原捉兔趁高晴。无端窜向青云外,不得而今手上擎(鹰离鞲)”“蓊郁新栽四五行,常将正节负秋霜。为缘青笋钻墙出,不得垂阴覆玉堂(竹离亭)”“铸泻黄金鉴始开,初生三五月徘徊。为遭无限尘蒙污,不得华堂上玉台(鉴离台)”元公诗曰:“马上同携今日杯,洞边还拂去年梅。年年只是人空老,处处何曾花不开。歌咏每添诗酒兴,醉酣还命管弦来。尊前百事皆依旧,点简唯无薛秀才。”
  ☆刘采春
  刘采春,浙中名妓也。尝作《罗唝曲》云:“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情同东园柳,枯来得几年。自无枝叶分,莫怨太阳偏。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朝朝江上望,错认几人船。那年离别日,只道在桐庐。桐庐人不见,今得广州书。昨日胜今日,今年老去年。黄河清有日,白发黑无缘。”元稹廉问浙东时,别薛涛逾十载,方拟驰使往蜀取涛,适采春自淮甸来,篇韵虽不及涛,而容华绝胜。元赠诗云:“新妆巧样画双蛾,慢裹常州绣额罗。正面偷情光滑笏,缓行踏月皱纹波。言词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徊秀媚多。更有恼人肠断处,选词能唱望夫歌。”望夫歌即《罗唝曲》也。元因与狎,遂留。在浙江七年,因醉题东武亭诗,末云:“因循归未得,不是恋鲈鱼。”卢侍郎简求戏曰:“丞相虽不为鲈鱼,为好镜湖春耳。”谓采春也。
  ☆孟淑卿
  孟淑卿,姑苏训导澄之女,有才辨,工诗,自以配不得志,号曰荆山居士。其诗零落已多,最传者数篇,其《悼亡》云:“斑斑罗袖湿啼痕,深恨无香使返魂。豆蔻花开人不见,一帘明月伴黄昏。”又《春归》云:“落尽棠梨水拍堤,凄凉芳草梦中迷。无情最是枝头鸟,不管人愁只管啼。”
  ☆孙巨源
  李端硕宫保,文和长子,治园池,迎宾客,不替父风。每休沐,必置酒高会,延侍从馆阁,卒以为例。至夜各寝阁,什物供帐,皆不移而具。元丰中,会佳客,坐中忽召学士,将锁院。孙巨源适当制,颇怏怏不欲去。李饰侍妾取罗巾,求长短句。巨源援笔欲书,从者告以将掩禁门矣,草草作数语云:“城头尚有三(冬+鼓)鼓,何须抵死催人去。上马去匆匆,琵琶曲未终。回头肠断处,那更帘纤雨。漫道玉为堂,玉堂今夜长。”
  ☆南唐李煜
  南唐后主李煜归宋后,每怀乡国,且念嫔妾散落,郁郁不自聊,作《浪淘沙》词云:“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程正伯
  眉山程正伯,号书舟,东坡中表兄弟也。与锦江妓某眷恋甚笃,别时作《酷相思》词云:“月挂霜林寒欲坠。正门外,催人起。奈别离,如今真个是,欲住也,留无计。欲去也,来无计。 马上离情衣上泪。各自个,俱憔悴。问江路,梅花开也未。春到也,须频寄。人到也,须频寄。”
  ☆秦少游
  秦少游(观)在蔡州,与营妓楼婉字东玉者甚密,赠《水龙吟》词云:“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疏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垂杨院落,红成阵,飞鸳(秋+瓦)玉佩丁东别后。恨佳期参差难又。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照人依旧。”起语及换头隐《楼东玉》三字。又赠妓陶心儿《南歌子》词云:“玉漏迢迢尽,银河淡淡横。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到天明。 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末句隐“心”字。
  程公辟守会稽,秦少游客焉,馆之蓬莱阁。一日,席上有所悦,自尔眷眷不能忘情。因赋《满庭芳》词云:“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毛泽民
  毛泽民与钱塘妓狎,临别,赠以《惜分飞》词云:“露湿阑干花着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 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朝回去。”
  ☆卢疏斋
  杜妙隆,金陵佳丽人也。卢疏斋欲见之,行李匆匆,不果所愿,因题《踏沙行》于壁云:“雪暗山明,溪深花早。行人马上诗成了。归来闻说妙隆歌,金陵却比蓬莱渺。 宝镜慵窥,玉容空好。梁尘不动歌声悄。无人知我此时情,春风一枕松窗晓。”
  ☆碧玉歌
  宋汝南王有爱妾。名碧玉。《乐录》有《碧玉歌》。其词曰:“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君不羞赧,回身向郎抱。”此曲亦名《千金意》。
  ☆孙夫人
  孙夫人,秀州郑文妻也。郑文为太学上舍,久寓行都。孙寄以《忆秦娥》云:“花深深,一钩罗袜行花阴。行花阴,闲将柳带,试结同心。 耳边消息空沉沉,画眉楼上愁登临。愁登临,海棠开后,望到如今。”此词为同舍所见,传扬酒楼,一时妓馆无不歌之。
  王之涣辈酒楼争胜,反不如此词得价。
  ☆魏夫人
  魏夫人,曾子宣内子,与朱淑真为词友。有《春恨·江神子》寄夫云:“别郎容易见郎难。几多般,懒临鸾。憔悴容仪,陡觉缕衣宽。门外红梅将谢也,谁信道,不曾看。 晓妆楼上望长安。怯轻寒,莫凭栏。嫌怕东风,吹恨上眉端。为报归期须及早,休误妾,一春间。”
  ☆刘鼎臣妻
  婺州刘鼎臣,僦省试于行都。濒行,其妻制彩花一枝赠之,侑以《鹧鸪天》词云:“金屋无人夜剪缯,宝钗翻过齿痕轻。临行执手殷勤送,衬与萧郎两鬓青。 听嘱咐,好看承。千金不抵此时情。明年宴罢琼林晚,酒面微红相映明。”
  又有居上庠者,其妻以诗寄鞋袜云:“细袜宫鞋巧样新,殷勤寄与读书人。好将稳步青云上,莫向平康漫惹尘。”宋时妇女多能诗,其才情可想见一斑。
  ☆易彦章妻
  易祓,字彦章,潭州人。以优等为前廊,久不归。其妻作《一剪梅》寄云:“染泪修书寄彦章。贪却前廊,忘却回廊。功成名就不还乡,石作心肠,铁作心肠。红日三竿懒画妆。虚度韶光,瘦损容光。不知何日得成双,羞对鸳鸯,懒对鸳鸯。”
  ☆朱希真
  朱希真,小字秋娘,建康府朱将仕女也。年十六,适同邑商人徐必用。徐颇解文义,商久不归,希真作闺怨词,调寄《鹧鸪天》云:“梅妒晨妆雪妒轻,远山依约与眉青。尊前无复歌金缕,梦觉空馀月满林。鱼与雁,两浮沉。浅颦微笑总关心。相思恰似江南柳,一夜东风一夜深。”又《满路花》调云:“帘烘泪雨干,酒压愁城破。冰壶防饮渴,水残火。朱消粉褪,绝胜新妆裹。不是寒宵短,日上三竿,殢人犹要高卧。如今多病,寂寞章台左。黄昏风弄雪,门深锁。兰房密爱,万种思量过。也须知有我。着甚情悰,你但忘了人呵。”
  按希真后有《风情·念奴娇》一调云:“别离情绪,奈一番好景,一番愁戚。燕语莺啼人乍远,还是他乡寒食。桃李无言,不堪攀折,总是风流客。东君也自怪人,冷淡踪迹。 花艳草芳春事,每随花意薄,疏狂狼籍。除却清风并皓月,脉脉此情谁识?料得文君,重帘不卷,只等闲消息。不如归去,受他真个怜惜。”观此词,则希真有外心矣。
  ☆蜀娼词
  蜀娼能文,盖薛涛之遗风也。昔有客自蜀挟一妓归,蓄之别室,率数日一往,偶以病少疏,妓颇疑之。客作词自解,妓即韵答之云:“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的。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间,又那工夫咒你。”又,一妓述送行词云:“欲寄意浑无所有,折尽市桥官柳,看君着上征衫,又相将放船楚江口,后会不知何日,又是男儿,休要镇长相守。苟富贵毋相忘,若相忘,有如此柳。”
  ☆刘燕哥
  刘燕哥,善歌舞。齐参议还山东,刘赋《太常引》以饯云:“故人别我出阳关,无计锁雕鞍。今古别离难。兀谁画,蛾眉远山。 一尊别酒,一声杜宇,寂寞又春残。明月小楼间,第一夜,相思泪弹。”至今脍炙人口。
  ☆钓竿歌
  《钓竿》伯常子妻所作也。伯常子避仇河滨,为渔父,其妻思之,每至河侧,作《钓竿》之歌。后司马相如作《钓竿》之诗,今传为古曲。
  ☆大郎神
  天后朝,一士人陷冤狱。其妻配入掖庭,善吹觱栗,撰此曲以寄哀情。始名《大郎神》,盖取大郎行第也。畏人知,遂易名《悲切子》,终号《怨回鹘》。
  ☆羊车
  晋泰始九年,武帝多简良家子女以充内职,自择其美者,以绛纱系臂。胡奋子女名芳,既入选,下殿号泣。左右止之曰:“陛下闻声!”芳曰:“死且不畏,何畏陛下!”帝遣洛阳令司马肇册拜芳为贵嫔。帝每有顾问,不饰言辞,率尔而答,进退方雅。时帝多内宠,平吴之后,复纳孙皓宫人数千,自此掖庭殆将万人,而并宠者甚众。帝莫知所适,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乃取竹叶插户,以盐汁洒地,而引帝车。然芳最蒙爱幸,殆有专房之宠焉。侍御服饰,亚于皇后。帝尝与之樗蒲,争矢,遂伤上指。帝怒曰:“此固将种也。”芳对曰:“北伐公孙,西距诸葛,非将种而何?”帝甚有惭色。
  又,宋文帝潘淑妃者,本以貌进,始未见赏。帝好乘羊车经诸房,淑妃每庄饰褰帏以俟,密令左右以盐水洒地。帝每至户,羊辄舐地不去。帝曰:“羊乃为汝徘徊,况人乎?”于是爱倾后宫。
  ☆开元遗事
  开元中,明皇每至春时,且暮宴于宫中。使嫔妃辈每插艳花,帝亲捉粉蝶放之。随蝶所止幸之。谓之“蝶幸”。又为彩局儿:集宫嫔用骰子掷,最胜一人乃得专夜。宦珰私号骰子为“剉角媒人”。又或投金钱赌侍帝寝。自贵妃入,遂罢此戏。
  安禄山尝进上“助情花”百粒,大小如粳米,而色红。每当寝,含香一粒,筋力不倦。上秘之,曰:“此亦汉之‘慎恤胶’也。”禄山得爱于太真以此。
  安禄山受帝眷爱,常与妃子同食,无所不至。帝恐外人以酒毒之,遂赐金牌子系于臂上。每有王公召宴,欲饫以巨觥,禄山即以牌示之,云“准敕断酒”。
  明皇与贵妃每至酒酣,使妃子统宫妓百馀,上统小中贵亦百馀,排两阵,张锦被为旗帜,攻击相斗,败者罚之,此渔阳鼙鼓之兆。
  上尝与贵妃采戏,将北,惟重四可转败为胜,连叱之,骰子宛转而成重四。遂命高力士赐绯。骰子四用朱染,始此。
  贵妃肥有肌,至夏苦热,渴时游后苑,吸花上露以润肺。又每日含玉鱼一枚,藉其凉津。衣轻绡,使侍儿交扇鼓风,犹不解热,每汗出,红腻而香,或拭之巾帕,色如桃花。
  风流箭
  宝历中,帝造纸箭,竹皮与纸间,密贮龙麝香末。每宫嫔群聚,帝射之中,有浓香触体,了无楚害,宫中名风流箭,为之语曰:“风流箭中的人人愿。”
  ☆诨衣
  唐穆宗以玄绡白书,素纱墨书,为衣服,赐承幸宫人。皆淫鄙之词,时号诨衣。
  ☆元事
  顺帝为英英起采芳馆于琼华岛,内设唐人满花之席,重楼金线之衾,浮香细鳞之帐,六角雕羽之屏。唐人,高丽岛名,产满花草,性柔,折屈不损,光泽可佳,土人编之为席。重楼金线,花名也,出长白山,花心抽丝如金,长至四五尺,每尺寸,缚结如楼形,山中人取以织之成幅。大德间,尾洒夷于清源洞得一物,如龙皮,薄可相照,鳞鳞攒簇,玉色可爱;又间成花卉之形,或红或绿,暑月对之,凉气自生。遣人进贡,时无识者。有一胡僧言曰:“此斑花玉虬壳也。”
  九引堂台,七夕乞巧之所。至夕,宫女登台,以五彩丝穿九尾钉,先完者为得巧,迟完者谓之输巧,各出资以赠得巧者焉。
  至大中,洪妃宠于后宫。七夕,诸嫔妃不得登台。台上结彩为楼,妃独与宫官数人升焉。剪彩散台下,令宫人拾之,以色艳淡为胜负。次日,设宴大会,谓之斗巧宴,负巧者罚一席。
  熊嫔性耐寒,尝于月下游梨花亭,露袒坐紫斑石,元帝见其身与梨花一色,因名亭曰联缟亭。
  ☆舞金莲
  李后主宫嫔窅娘善舞,后主作金莲,高六尺,令窅娘以帛缠足,令纤小屈上,作新月状,素袜舞其中。
  按,此与潘妃事同,今人但知东昏,不知后主,犹撤御前金莲烛,送归院,但知坡公,不知令狐绹也。
  ☆狂烛
  宁王好声色,有人献烛百炬,似腊而腻,似脂而硬,不知何物所造。每卜夜,宾妓闲坐,酒酣作狂,其烛则昏昏然,如物所掩,罢则复明。莫测其怪。
  可名如意烛,亦呼烛媒。
  ☆醉舆妓围
  申王每醉,即使宫妓将锦彩结一兜子,令宫妓舁归寝室,本宫呼曰醉舆。又每至冬月风雪之夜,使宫妓密围于坐侧,以御寒气,自呼为妓围。
  ☆笞妓
 
  吕士隆知宣州,好苔营妓。会杭州一妓到,喜留之。一日,郡妓犯小过,欲笞之。妓曰:“妾不敢辞罪,但恐杭妓不能安。”吕乃舍之。
  ☆谢豹
  昔有人饮于锦城谢家,其女窥而悦之。其人闻子规啼,心动,即谢去。女恨甚,后闻子规啼,则怔忡若豹鸣也,使侍女以竹枝驱之曰:“豹,汝尚敢至此啼乎?”故名子规为谢豹。出《成都旧事》。《酉阳杂俎》以杜鹃知阳,相推而鸣,先鸣者吐血死;初鸣时,先听者主离别。盖不祥之鸟也。
  ☆选婿窗
  李林甫有女六人,各有姿色。雨露之家,求之不允。林甫于厅事壁间,开一横窗,布以杂宝,幔以绛妙。常日使六女戏于窗下,每有贵族子弟入谒,林甫即使女于窗中自选可意者事之。 
  男女相悦为婚,此良法也。
  ☆郭元振
  郭元振少时,美风姿,有才艺,宰相张嘉贞欲纳为婿,谓之曰:“吾女各有姿色,即不知谁是匹耦。吾令五女各持一丝幔前,子自牵之,得者为婿。”元振欣然从命,遂牵一红丝线,得第三女,大有姿色。
  ☆待阙鸳鸯社
  朱子春未婚,先开房室,帷帐甚丽,以待其事。时人谓之待阙鸳鸯社。见《妆楼记》。
  ☆田田 钱钱
  辛稼轩(名弃疾,字幼安)有二妾,曰田田,曰钱钱,皆因其姓而名之,并善笔札,尝代辛答尺牍。
  情史氏曰:鸟之鸣春,虫之鸣秋,情也。迫于时而不自已,时往而情亦遁矣。人则不然,韵之为诗,协之为词,一日之讴吟叹咏,垂之千百世而不废;其事之关情者,则又传为美谈,笔之小牍。后世诵其诗,歌其词,述其事,而想见其情,当日之是非邪正,亦因是而有所考也。人以情传,情则何负于人矣!情以人蔽,奈何自负其情耶!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1#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4:20:00 | 只看该作者

回复:情史(明冯梦龙)

卷二十三 情通类


 

  ☆凤
  南方有比翼凤,飞止饮啄,不相分离。雄曰野君,雌曰观讳,总名曰长离,言长想离著也。此鸟能通宿命,死而复生,必在一处。纣时集于长桐之上,人皆以为双头鸟,不祥。及文、武兴,始悟曰:此并配之瑞也。出《琅环记》。
  又,西方卫罗国王有女,字曰配英,与凤共处。于是,灵凤常以羽翼扇女面。后十年中,女忽有胎。王意怪之,因斩凤头,埋于长林邱中。后生女,名曰皇妃。王女思灵凤之游好,驾而临之长林邱中,歌曰:“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是凤忽然而生,抱女俱飞,径入云中。出《洞玄本行经》。
  ☆鸾
  罽宾国王买得一鸾,欲其鸣,不可致。饰金繁,飨珍羞,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其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王从之。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见《异苑》。  
  ☆鹤
  湘东王修竹林堂,新杨太守郑裒送雄鹤于堂。其雌者尚在裒宅。霜天夜月,无日不鸣。商旅江津,闻者堕泪。时有野鹤飞赴堂中,驱之不去,即裒之雌也。交颈、颉颃、抚翼,闻奏钟磬,翩然共舞,婉转低昂,妙契弦节。
  晁采畜一白鹤,名素素。一日雨中,忽忆其夫,试谓鹤曰:“昔王母青鸾,绍兰燕子,皆能寄书达远,汝独不能乎。”鹤延颈向采,若受命状。采即援笔直书三绝,系于其足,竟致其夫,寻即归。
  ☆石鹤
  挥使有女病瘵,尪然待尽,出叩蓬头.蓬头曰:“与我寝处一宵,尚何病哉。”挥使大怒,欲掴其面。细君屏后趋出止之,谓挥使曰:“神仙救人,终不以淫欲为事。倘能起病,何惜其躯。”遂许诺。其夜,蓬头命选壮健妇女四人,抱病者而寝,自运真阳,逼热病体:众见痨虫无数飞出,用扇扑去。黎明,辅以汤药饮食,痼疾顿除,一家惊起愧谢。遂还西川鹤鸣观,乘石鹤而去。先是观前旧有两石鹤,不知何代物也。蓬头乘其雄者上升,其雌者中夜悲啼。士人惊怪,争来击落其喙,至今无喙石鹤一只存焉。
  ☆秦吉了
  天后时,左卫兵曹刘景阳使岭南,得秦吉了二只,能解人语,至都进之。留其雌者,雄烦怨不食。则天问曰:“何乃无聊也?”鸟曰:“其配为使者所得,颇思之。”乃呼景阳曰:“卿何故藏一鸟不进?”景阳叩头谢罪,乃进之。则天不罪也。
  ☆鸳鸯
  元魏显宗延兴三年,因田,鹰攫一鸳鸯,其偶悲鸣,上下不去。帝乃惕然问左右曰:“此飞鸣者,为雌为雄。”左右对曰:“臣以为雌。”帝曰:“何以知之?”对曰:“阳性刚,阴性柔,以刚柔推之,必是雌矣。”帝乃慨然而叹曰:“虽人鸟事别,至于资识性情,竟何异哉。”于是下诏禁断鸷鸟,不得畜焉。
  刘世用尝在高邮湖,见渔者获一鸳鸯,其一飞鸣逐舟不去。舟人杀获者而烹之。将熟,揭釜,其一亦即飞入,投汤而死。
  ☆鹣鹣
  《尔雅》云:“南方有比翼鸟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词家以鹣鹣喻夫妇。
  ☆雁
  元好问(字格之,金人),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捕得二雁:一死,一脱网去。其脱网者,空中盘旋,哀鸣良久,亦投地死。元遂以金赎得二雁,瘗汾水旁,垒石为识,号曰“雁丘”。因赋《摸鱼儿》词云: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嗟何及,山鬼暗啼风雨。天地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栾城李仁卿治和云:
  “雁双双、正分汾水,回头生死殊路。天长地久相思债,何以眼前俱去。催劲羽,倘万一、幽冥却有重逢处。诗翁感遇,把塞北江南,风嘹月唳,并付一丘土。 仍为汝,小草幽兰丽句。声声字字酸楚。桐江秋影今何在,草木欲迷堤树。露魂苦,算犹胜、王嫱青冢真娘墓。凭谁说与。对鸟道长空,龙艘古渡,马上泪如雨。”
  按《舆地志》:雁丘在今太原府阳曲县。
  王天雨云:家后有张姓者,曾获一雁,置于中亭。明年,有雁自天鸣,亭雁和之。久而天雁遂下,彼此以颈绞死于楼前。后因名楼曰“双雁楼”。
  王荫伯教谕铜陵时,有民舍除烟缭绕,祓除不祥。一雁偶为烟触而下,其家直以为不祥也,烹之。明日,一雁飞鸣屋顶,数日亦坠而死。
  弘治间,河南虞人获一雌雁,缚其羽,蓄诸场圃,以媒他雁。至次年来宾时,其雄者与群雁飞鸣而过。雌认其声,仰空号鸣。雄亦认其声,遂飞落圃中。交颈悲号,其声呜呜,若相哀诉者。良久,其雄飞起半空欲去,徘徊,视其雌不能飞,复飞落地上,旋转叫号,声益悲恻。如此者三四次,知终不能飞去,乃共啮颈蹂蹴,遂相愤触而死。呜呼!雁为禽类,而且有恩义。人之夫妇相抛弃而不顾者,何独无人心哉?
  ☆燕
  襄阳卫敬瑜早丧。其妻,霸陵王整妹也,年十六,父母舅姑咸欲嫁之。誓而不许,截耳置盘中为誓,乃止。户有燕巢,常双来去。后忽孤飞,女感之,谓曰:“能如我乎?”因以缕志其足。明年复来,孤飞如故,犹带前缕。女作诗曰:
  “昔年无偶去,今春犹独归。故人恩既重,不忍复双飞。”
  自尔春来秋去,凡六七年。后复来,女已死。燕绕舍哀鸣。人告之葬处,即飞就墓,哀鸣不食而死。人因瘗之于旁,号曰“燕冢”。事见《南史》。唐李公佐有《燕女坟记》。
  一说,姚玉京嫁襄州小吏卫敬瑜。卫溺死,玉京守志。常有双燕巢梁间,为鸷鸟所获。其一孤飞悲鸣,徘徊至秋,翔集玉京之臂,如告别然。玉京以红缕系其足,曰:“新春复来为吾侣也。”明年果至,玉京为诗云云。后玉京卒。燕复来,周回悲鸣。家人语曰:“玉京死矣,坟在南郭。”燕至坟所亦死。每风清月皎,或见玉京与燕同游灞水之上焉。或云:玉京即王氏乳名;加姚者,从母姓也。
  元元贞二年,双燕巢于燕人杨汤佐之宅。一夕,家人举其灯照蝎,其雄惊坠,为猫所食。雌彷徨悲鸣不已。朝夕守巢,诸雏成翼而去。明年,雌独来复巢其处。人视巢有二卵,疑其更偶。徐伺之,则抱雏之壳耳。自是春来秋去,惟见其孤飞焉。夏氏子见梁间双燕,戏弹之,其雄死,雌者悲鸣,逾时自投于河,亦死。时人作《烈燕歌》云:
  “燕燕于飞春欲暮,终日呢喃语如诉。但闻寄泪来潇湘,不闻有义如烈妇。
  夏氏狂儿好畋猎,弹射飞禽类几绝。梁间双燕衔泥至,飞镞伤雄当儿戏。
  雌燕视之或如痴,不能人言人不知。门前河水清且瀰,一飞竟溺澄澜底。
  伤哉痛恨应未休,安得化作吕氏女,手刃断头报夫仇。”
  长安豪民郭行先,有女子绍兰,适巨商任宗。宗为贾于湘,数年不归,音信不达。绍兰睹双燕戏于梁间,长吁语曰:“我闻燕子自海东来,往复必经湘中。我婿离家不归,数岁蔑有音耗,生死存亡未可知。欲凭尔附书,投于我婿。”言讫泪下。燕子飞鸣上下,似有所诺。兰复问曰:“尔若相允,当泊我怀中。”燕遂飞于膝上。兰遂吟诗一首云:
  “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
  兰遂小书其字,系于燕足上。遂飞鸣而去。任宗时在荆州,忽见一燕飞鸣头上,讶视之,遂泊其肩。见有一小缄系足。宗解而视之,乃妻所寄之诗。宗感而泣下。燕复飞鸣而去。宗次年归,首出诗示兰。宰相张说叙其事而传之。
  ☆鹳
  高邮有鹳双栖于南楼之上。或弋其雄,雌独孤栖。旬馀,有鹳一斑,偕一雄与共巢,若媒诱之者,然竟日弗偶。遂皆飞去。孤者哀鸣不已,忽钻嘴入巢隙悬足而死。时游者群客见之,无不嗟讶,称为烈鹳,而竞为诗歌吊之。复有“烈鹳碑”。
  ☆鸽
  江浙平章巙巙养一鸽,其雄毙于狸奴。家人以他雄配之,遂斗而死。谢子兰作《义鸽》诗以吊之,云:
  “翩翩双飞鸽,其羽白如雪。乌员忽相残,雄死雌躃躃。
  绝食累数日,悲鸣声不歇。苍头配他偶,捍拒项流血。
  血流气亦愤,血尽气乃绝。嗟尔非鸳鸯,失配不再结。
  嗟尔非雎鸠,所性殊有别。于人拟庄姜,之死同一辙。
  夫何宫壶内,往往少贞烈。夏姬更九夫,河间不堪说。
  聊为义鸽行,以激夫妇节。”
  ☆金鹅
  义熙中,羌主姚略坏洛阳沟取砖,得一双雄鹅,并金色,交颈长鸣,声闻九皋,养之此沟。
  ☆象
  日南贡四象,各有雌雄,其一雌死于九贡。至南海百有馀日,其雄泥土著身,独不饮酒食肉,长史问其所以,辄流涕焉。
  ☆玉象 金象
  李德裕好饵雄黄。有道士自云李终南,住罗浮山,笑曰:“相公久服丹砂,是世间凡火,只促寿耳。”怀中出一玉象子,如拳许,曰:“此可求勾漏莹彻者,燃香置象鼻下,勿令妇人鸡犬见之,三五日,象自服之,即复吐出,乃可服。此火王太阳之精,凝结已三万年;以相公好道,因以奉借。唯忠孝是念,无以贻咎。”又出一金象,云:“此是雌者,与玉为偶;不尔,玉象飞去。”德裕一一验之无差,服之,颜面愈少,须鬓如漆,乃求采姝异,至数百人。象不复吐砂,其后南迁于鬼门关,逢道士,怒索二象,曰:“不志吾言,固当如此。”公黾俯不与。至鳄鱼潭,风雨晦冥,玉象自船飞去,光焰烛天,金象从而入水。公至朱崖,饮恨而卒。见《洛中纪异》。
  ☆马
  蚕女者,当高辛帝时,蜀地未立君长,无所统摄,其父为邻所掠去,已逾年,唯所乘之马犹在,女念父隔绝,或废饮食。其母慰抚之,因誓于众曰:“有得父还者,以此女嫁之。”部下之人,唯闻其誓,无能致父归者。马闻其言,惊跃振迅,绝其拘绊而去。数日,父乃乘马归。自此马嘶鸣不已。父问其故,母以誓众之言白之。父曰:“誓于人,不誓于马,安有人而偶非类乎?”但厚其刍食。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怒目奋击,如是不一。父怒,射杀之,曝其皮于庭。女行过其侧,马皮蹶然而起,卷女飞去。旬日,得皮于大树之上,女化为蚕,食叶,吐丝成茧,以衣被于人间,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父母悔恨,念之不已,忽见蚕女乘流云,驾此马,侍卫数十人,自天而下,谓父母曰:“太上以我孝能致身,心不忘义,授以九宫仙嫔之任,长生于天矣,无复忆念也。”乃冲虚而去。今家在什邡、绵竹、德阳三县界,每岁祈蚕者,四方云集,皆获灵应。宫观诸尼,塑女子之像,披马皮,谓之马头娘,以祈蚕桑焉。《搜神记》云:“按《天官》,辰为马星。《蚕书》曰:‘月当大火,则浴其种。’是蚕与马同气也。《周礼·校人》职掌‘禁原蚕者’注云:‘物莫能两大。禁原蚕者,谓其伤马也。’汉礼,皇后亲采桑,祀蚕神,曰:‘菀窳妇人,寓氏公主。’菀窳妇人,先蚕者也。”故今世或谓蚕为女儿者,是古之遗言也。
  ☆虎
  弘治初年,荆溪有甲乙二人,髫卯交好。甲妻甚艳,乙乃设谋,谓:“若困甚,盍图济乎?”甲告不能。乙曰:“固知也。某山家丰于贿,乏主计史,觅之久矣。若解书数,正堪此耳。若欲,吾为若策之。”甲感谢。乙助其舟资,并载艳者以行。抵山,又谓:“吾固未尝夙语彼,彼突见若夫妇,得无少忤乎?留而内守舟,吾与若先往。”甲从之。乙乃宛转引行险恶溪林中。至极寂处,乃挟甲仆地,出腰镰斫之。甲殒绝,乙谓已死矣,伪哭而下山,谓妇曰:“若夫啮于虎,试同往简觅。”妇惊怛无计,勉从之。乙又宛转引行别险寂处,拥妇求欢,未遂。忽虎出丛柯间,咆哮奋前,啮乙以去。妇骇走。心忖;彼习行且尔,吾夫果在虎腹中矣。且悲且惧,盘旋山径,求归路未得。忽见一人离披而来,头面俱血。逼视之,乃其夫也。妇喜曰:“汝已脱虎口乎?”夫亦讶问:“汝何为至此?”各道其故,共相诧叹,以为天道不远。乃扶持还舟,竟无恙。时人作《义虎传》传义虎者曰:“视贼始谋,亦何义哉!已乃以巧败,受不义之诛于虎。虎亦巧矣!非虎也,天也。使妇不遇虎,得理于人而报贼,且未必遂;即遂,未若此快也。故巧不足以尽虎,以义表焉可也。”
  正德间,木工邱高,奉化人,附东吴主人李七船造番夷。至海旁,渡舟山,遘疠且死,众弃之山麓而去。数日不死。忽一虎来,视眈眈,声咆哮,敛齿而不u,若悯其垂死者。高始怖甚,既见其不u,沾沾可亲,因指口求食。虎去,以兔豕来,不可食。虎,雌虎也,故相依坐身畔,饲以乳。高赖虎乳得活。数日起行,因敲石取火,掇朽枝煨食,日益强健。与虎相习,渐有牝牡之事。后有雄虎来求配,虎怒,相搏,高倚虎持竿逐之,去远且已。久之,虎遂有娠,生一子,居然人也。高谓虎曰:“虎妻,虎妻,吾逗此荒山,虽生犹死。远望有舟山可居,恨无舟楫。汝识水性否?”虎帖耳听受,便跃入海,如履地,尾如樯,已而登岸。高左挟子,右持斧锯,骑虎渡海,尾后风生。俄顷,已到舟山。众皆惊避,高止之曰:“无伤也。”高伐木,结茆屋,嘱虎曰:“汝勿昼出。”虎德其语,夜拖兽鹿。高昼则鬻之。人呼为邱虎嫂。生子,名虎孙,性猛悍,虎项,独骨臂,年十二,力举数百斤。或荐于浙省督府胡公,捧檄招来。破倭成功,受上赏。后高死,与虎合葬,成冢曰“虎冢”。至今海上谈者,谓猛虎可亲,必指“虎冢”云。《虎荟》载此事,为萧山木匠邱大本。
  ☆猴
  弘治间,洛阳民妇阿周,山行遇群猴,执妇洞中,一老猴妻之。群猴惊不敢犯。日采山果为粮,或盗得米粟,周敲石取火饮食之。岁馀,生一子,人身猴面,微有毛,恒为老猴守视,不得脱。一旦老猴病目,周拾药敷而盲之,乘群猴出,遂携其子逃归夫家。苏郡民妇邵氏,乳史太守儿,后随至洛,亲见阿周母子。见陆延枝《说听》。
  ☆鱼
  昔宗羡思桑娣不见,候月徘徊于川上,见一大鱼浮于水面,戏嘱曰:“汝能为某通一问于桑氏乎?”鱼遂仰首奋鳞,开口作人语曰:“诺。”宗羡出袖中诗一首,纳其口中。鱼若吞状,即跃去。是夜,桑娣闻叩闼声,从门隙视之,见一小龙据其户,惊而入,不寝达旦。开户视之,惟见地上彤霞笺一幅,诗曰:“飘飘云中鹤,遥遥慕其俦。萧萧独处客,惙惙思何逑。愁心何当已,愁病何当瘳?谁谓数武地,化作万里修。谁谓长河水,化作纤纤流,谁谓比翼鸟,化作各飞鸥。悲伤出门望,川广无方舟。无由谒余款,驰想托云浮。”出《玄散堂诗话》。
  谢长裾住观鱼洞天,每念琼卿,辄命一鱼寄讯。鱼飞入青天,轻于片纸,往来甚速。一日飞至桂海,与龙隐岩龙斗,失其书,恐长裾责之,立化于西山之后为石焉,即今立鱼峰是也。见《居录续卷》。
  ☆蚕
  蚕最巧作茧,往往遇物成形。有寡女独宿倚枕不寐,私傍壁孔中视邻家蚕离箔。明日茧都类之,虽眉目不甚悉,而望去隐然似愁女。蔡邕见之,厚价市归,缫丝制弦,弹之有忧愁哀怨之声。问琰,琰曰:“此寡女丝也。”闻者莫不堕泪。见《贾子说林》。
  ☆红蝙蝠
  红蝙蝠,出泷州,皆深红色,唯翼脉浅黑。多双伏红蕉花间,采者若获其一,则一不去。南人收为媚药。《王子年拾遗》云有五色蝙蝠。《异物志》:鼍虱因风入空木而化为蝙蝠。 《灵芝图说》曰:蝙蝠之寿万岁,此最长久夫妻也。又《媚药》载嗽金鸟、辟寒金龙子、布谷脚胫骨、鹊脑砂、挪屈草、苟草、左行草,独未见录红蝙蝠处,岂缺载乎。
  ☆红飞鼠
  岭南有红飞鼠,出入必双,人获其一,必双得之。
  ☆蝯
  周索《孝子传》曰:蝯,(虫+禺)属,或黄或黑,通臂轻巢善缘,能于空中转轮,好吟,雌为人所得,终不徒生。
  ☆砂俘
  陈藏器《本草》云:砂俘即倒行蚼子也,蜀人号曰俘郁。旋穴干土为孔,常睡不动,取致枕中,令夫妻相悦。媚药中多用之。
  ☆候日虫
  汉元封五年,勒毕国贡细鸟,以方尺之玉笼,盛数百头,形如大蝇,状似鹦鹉,声闻数里,如黄鹄之音。国人常以此鸟候时,亦名候日虫。帝置于宫内,旬日而飞尽。帝惜,求之不复得。明年,忽见细鸟自集帷幕,或入衣袖,因名蝉。宫内嫔妃皆悦之。有鸟集其衣者,辄蒙爱幸。武帝末,稍稍自死,人犹爱其皮,服其皮者,多为丈夫所媚。
  ☆蛤蚧
  蛤蚧,偶虫也。雄曰蛤,雌曰蚧,自呼其名,相随不舍。遇其交合捕之,虽死,牢抱不开。人多采之以为媚药。
  ☆梨
  九仙殿银井,有梨树二株,枝叶交结,宫中呼为雌雄树。见《金銮密记》。
  ☆杏
  扬州太守圃中有杏花数十枚。每至烂熳,张大宴,一株命一娼倚其旁立,馆曰争春。开元年,宴罢夜阑,或闻花有叹惜声。
  ☆竹
  广东有相思竹,两两生笋。
  ☆相思草
  秦赵间有相思草,状如石竹而节节相续,一名断肠草,又名愁妇草,亦名孀妇草。人呼为寡妇莎,盖相思之流也。见《述异记》。
  ☆鹤草蔓
  鹤草蔓,当夏开花,形如飞鹤,嘴翅尾足,无所不备,出南海,云是媚草。上有虫,老蜕为蝶,赤黄色,女子藏之,谓之媚蝶,能致其夫怜爱。见《草木状》。
  ☆鸳鸯草
  宋祁曰:鸳鸯草,春叶晚生,其稚花在叶中,两两相向,如飞鸟对翔。赞曰:翠花对生,甚似匹鸟,逼而视之,势若偕矫。
  ☆怀梦草
  有梦草,似蒲,色红,昼缩入地,夜则出。帝思李夫人之容,不可得,东方朔乃献一枝。帝怀之,夜果梦夫人,因改曰怀梦草。出《洞冥记》。
  ☆有情树
  逊顿国有淫树,昼开夜合,名曰“夜合”,亦云“有情树”。若各自种,则无花也。
  中国有合欢树,未知即此否。合欢一名“青裳”,一名“合昏”,一名“夜合”,即今之乌赖树,俗名“乌秾”。唐诗所云“夜合花开香满庭”者是也。或以百合当夜合,误矣。其叶色如今之蘸晕绿,至夜则合。其花半白半红,散垂如丝。枝叶交结,风来自解,不相牵缀。晋华林园合欢四株。崔豹《古今注》云:“欲蠲人之忿,则赠以青裳。故嵇康种之舍前,盖取欢字之义。”又,魏明帝时,苑囿及民家花树,皆生连理,有合欢草,状如蓍,一株百茎,昼则众条扶疏,夜则合为一茎,万不遗一,谓之神草。宋朝东京第宅山池间,无不种之。然则草亦有合欢,不独树也。
  ☆夫妇花
  薛僚,河东人,幼时于窗棂内窥见一女子,素服珠履,独步中庭,叹曰:“良人负笈游学,艰于会面,对此风景,能无怅惋。”因吟曰:
  “夜深独宿使人愁,不见檀郎暗泪流。明月将舒三五夜,向来别恨更悠悠。”
  又袖中出一画兰卷子,对之微笑,复泪下吟曰:
  “独自开箱觅素纨,聊将彩笔写芳兰。与郎图作湘江卷,藏取斋中作卧观。”
  其音甚细而亮。闻有人声,遂隐于水仙花中。忽一男子从丛兰中出曰:“娘子久离,必应相念。阻于跬步,不啻万里。”亦歌诗曰:
  “相期逾半载,要约不我践。居无乡县隔,邈若山川限。
  神交惟梦中,中夜得相见。延我入兰帷,羽帐光璀璨。
  珊然皆宝袜,转态皆婉娈。欢娱非一状,共协平生愿。
  奈何庭中鸟,迎旦当窗唤。缱绻犹未毕,使我梦魂散。
  于物愿无乌,于时愿无旦。与子如一身,此外岂足羡!”
  歌已。仍入丛兰中。僚苦心强记,惊讶久之。自此文藻异常,盖花神解之也。一时传诵二花为夫妇花。唐人赏牡丹后,夜闻花有叹息声。又胡麻必夫妇同种方茂盛,下芫荽种须说秽语。孰谓草木无情无识也?
  ☆相思子
  豆有圆而红,其首乌者,名曰相思子,即红豆之异名也。生于树,其木斜,斫之有文,可为博局及琵琶槽。其花与皂筴不殊。
  子犹曰:因古人有血泪事,因呼泪为红豆。相思则流泪,故又名红豆为相思子。
  ☆相思石
  海上有碎石片,如杏仁瓣。取一双后,先投酪中,浮而不沉,相偎成偶。人故离之,须臾复作合矣,名曰相思石。钱简栖山人云:“黄翁曾出以赠之。”
  情史氏曰:万物生于情,死于情。人于万物中处一焉。特以能言,能衣冠揖让,遂为之长,其实觉性与物无异。是以羊跪乳为孝,鹿断肠为慈,蜂立君臣,雁喻朋友,犬马报主,鸡知时,鹊知风,蚁知水,啄木能符篆,其精灵有胜于人者,情之不相让可知也。微独禽鱼,即草木无知,而分天地之情以生,亦往往泄露其象。何则?生在而情在焉。故人而无情,虽曰生人,吾直谓之死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0#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4:20:00 | 只看该作者

回复:情史(明冯梦龙)

卷二十二 情外类


 

  ☆丁期
  丁期婉娈,有容采,桓玄宠嬖之。朝贤论事,宾客聚集,恒在背后。坐食毕,便回盘与之。期虽被宠,而谨约不敢为非。玄临命之日,期乃以身捍刃。
  ☆俞大夫
  俞大夫华丽,有好外癖。尝拟作疏奏上帝,欲使童子后庭诞育,可废妇人。其为孝廉时,悦一豪贵家歌儿,与其主无生平,不欲令知。每侵晨,匿一厕中,俟其出,后主人稍宽,乃邀欢焉。为留三日。主人曰:“不谓信倾盖之欢,竟成如兰之臭。”俞曰:“恨如兰之臭,从厕中来耳!”
  《谭(上既下木)》云:俞进士君宣,于妓中爱周小二,于优童爱小徐。尝言:“得一小二,天下可废郎童。得一小徐,天下可废女子。”语本大夫家教来。
  ☆王确
  王僧达为吴郡太守,族子确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私款甚昵。确叔父休,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往。僧达潜于所住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则杀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诃乃止。
  ☆向魋
  向魋,宋大夫,有宠于桓公,公以为司马。时公子佗有白马四,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鬣以与之。公子怒,使从者夺之。魋惧欲走,公闭门而泣之,目尽肿。
  ☆龙阳君
  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龙阳君涕下。王曰:“何为泣?”曰:“为臣之所得鱼也。”王曰:“何泣也?”对曰:“臣之所得鱼也,臣其喜。后得又益大,臣欲弃前得鱼矣。今以臣之凶恶,而得为王拂枕席。今四海之内,美人亦甚多矣。闻臣之得幸于王也,必搴裳趋王。臣亦曩之所得鱼也,亦将弃矣。臣安能无涕出乎?”魏王于是布令于四海之内,曰:“敢言美人者,族!”
  ☆安陵君
  江乙说安陵君主曰:“君无咫尺之功,骨肉之亲。处尊位,受厚禄,一国之众,见君莫不敛衽而拜,抚委而服,何以也?”曰:“遇王以色。不然,无以至此。”江乙曰:“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是以嬖色不敝席,宠臣不避轩。今君擅楚国之势,而无以自结于王,窃为君危之。”安陵君曰:“然则奈何?”曰:“愿君必请从死,以身为殉。如是必长得重于楚国。”曰:“谨受命”
  三年,楚王游于云梦,结驷千乘,旌旗蔽天。野火之起也若云霓,兕犀之声若雷霆。有狂兕(足羊)车衣轮而至,王亲引弓而射,一发而殪,王抽旃旄而抑兕首,仰天而笑曰:“乐矣,今日之游也。寡人万岁千秋之后,谁与乐此矣。”安陵君泣数行下,进曰:“臣入则编席,出则陪乘。大王万岁千秋之后,愿得以身试黄泉、蓐蝼蚁,又何如得此乐而乐之。”王大悦,封缠为安陵君。
  魏阮籍诗曰: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华,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
  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衾裳。”
  ☆籍孺闳孺
  《汉书》曰:汉兴,佞幸宠臣,高祖时则有籍孺,孝惠时则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才能,但以婉媚贵幸,与上同卧起,公卿皆因关说。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鵔鸃,贝带,傅脂粉,皆闳、籍之属也。
  按《通鉴》:
  高帝有疾,卧禁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群臣绛、灌等莫敢入。十余日,樊哙排闼直入,大臣随之。上独枕一宦者卧。哙等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惫也!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上笑而起。高帝宠幸,盖不止一籍孺矣。
  ☆孔挂
  孔性便研,晓博弈、蹋鞠,魏祖爱之,在左右,出入随从。挂察太祖意欢乐,因言次,曲有所陈,事多见从。数得赏赐,又多馈遗。挂因此侯服王食。太祖既爱挂,五官将及诸侯亦皆亲之。见《魏志》。
  ☆曹肇
  曹肇有殊色,魏明帝宠爱之,寝止恒同。尝与帝戏,赌衣物,有不获,辄入御帐服之迳出。其见亲宠类如此。
  ☆周小史
  晋张翰《周小史》诗曰:
  “翩翩周生,婉娈幼童。年有十五,如日在东。香肤朱泽,素质参红。团转圆颐,菡萏芙
  蓉。尔形既淑,尔服亦鲜。轻车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绮靡,顾盼便娟。和颜善笑,美口善言。”
  梁刘遵《繁华诗》云:
  “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鲜肤胜粉白,(月曼)脸若桃红。挟弹雕陵下,垂钓莲叶东。
  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幸承拂枕选,侍奏华堂中。金屏障翠被,蓝帕覆薰笼。本知伤轻薄,
  含词羞自通。剪袖恩虽重,残桃爱未终。蛾眉讵须嫉,新妆近入宫。”
  所谓周小童者,意即周小史,古有其人,擅美名如子都、宋朝者。而诗人竞咏之耳。
  ☆王承休
  蜀后主王衍时,宦官王承休,以优笑狎昵见宠,有美色。恒侍少主寝息,久而专房。承休多以邪僻奸秽之事媚其主,主愈宠之。承休取妻严氏,亦嬖于后主。与韩昭为刎颈交,所谋皆互相表里。承休一日请从诸军拣选骁勇数千,号龙武军,自为统帅,特加衣粮。因求秦州节度使。且云:“愿与陛下于秦州采掇美丽。”后主从之,以此决幸秦之计。中外切谏,不从。及车驾至汉州,而魏兵已围凤州。羽书飞报,少主犹谓臣下设计沮其东行。曰:“朕恰要亲看相杀。”已,闻诸将弃城走,乃仓惶遁还。王承休拥麾下之师,及妇女孩幼万余口,金银缯币于西番买路归蜀。沿路被掠,迨至蜀,存者百余人。魏主破蜀斩之。
  ☆车梁
  陕西车御史梁,按部某州,见拽轿小童,爱之。至州,令易门子。吏自以“无”应。车曰:“如途中拽轿小童亦可。”吏曰:“又以小童。”乃递运所夫。驿丞喻其意,进言曰:“小童曾供役上官。”竟以易之。强景明戏作《拽轿行》云:
  “拽轿,拽轿,彼狡童兮大人要。”末云:
  “可惜吏自却不晓。好个驿丞倒知道。”
  ☆梁生
  梁生,东粤小吏也。所嬖狡童,为臬长俞华麓所夺。俞每出,童乘马随之。梁愤甚。乃挟利刃俟童于路,折胁之使下,遂挟以西窜。俞抵衙,问童何在,左右以马不进对。久之,徒马耳。俞怒甚,左右亦惊疑。询诸途人,言梁生也。而梁生家云,生实未归。有司承俞旨索之,不获。乃梏其父,而悬重赏购生。生居西粤岁余,闻俞迁去,乃归。有司以俞渔猎外色已甚,颇不直之。以故释生父,而纵生不问,生与童相好如初。
  ☆万生
  龙子犹《万生传》云:万生者,楚黄之诸生也。所善郑生曰孟哥。始遇郑于观优处,垂髫也。未同而言应,进以雪梨,不却。万喜甚,期明日更会于此,将深挑之,而郑不果来。访其耗,则已奉父命从学中州矣。惘然者久之。凡岁余,复遇诸途,则风霜盈面,殊不似故吾。万心怜乃更甚,数从周旋,遂缔密好。
  邑少年以为,是兔子者,而亦挟童耶。欲相与谪郑,以耻万生。万不顾也,匿郑他所饮食焉。久之,郑色泽如故,稍行都市中,前邑少年更相与夸郑生美,争调之。郑亦不顾。盖万与郑出入,比目者数年,而郑齿长矣。万固贫士,而郑尤贫。万乃为郑择婚,且分割其舍三之一舍之,而迎其父母养焉。万行,则郑从,若爱弟。行远,则郑为经理家事,若干仆。病,则侍汤药,若孝子。斋中设别榻,十日而五宿。两家之人,皆以为固然,不之讶。叩其门,登其堂,亦复忘其为两家者。子犹曰:“天下之久于情,有如万、郑二生者乎?或言郑生庸庸耳,非有安陵、龙阳之资,而承绣被金丸之嬖,万生误。虽然,使安陵、龙阳而后嬖,是以色升耳,乌呼情!且夫颜如桃李,亦安能久而不萎者哉?万惑日者言,法当客死,乃预属其内戚田公子及其友杨曰:“万一如日者言,二君为政,必令我与郑同穴。”吁!情痴若此,虽有美百倍,吾知万生亦不与易矣。郑生恂恂寡言,绝与浮薄子不类,而躯殊渺小,或称之,才得六十觔。亦异人也。
  ☆郑樱桃
  郑樱桃者,襄国优童也。艳而善淫。石虎为将军,绝嬖之。以樱桃谮,杀其妻某氏。后娶某氏,复以樱桃谮杀之。唐李颀有《郑樱桃歌》,误以为妇人。
  ☆董贤
  董贤,字圣卿,云阳人也。父恭,为御史,任贤为太子舍人。哀帝立,贤随太子,官为郎。二岁余,傅满在殿下,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识而问之曰:“是舍人董贤邪?”因引上与语,拜为黄门郎,由是始幸。问及其父,即日征为霸陵令,迁光禄大夫。
  贤宠爱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累钜万,贵震朝廷。常与王起卧。又尝昼寝,偏藉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贤自是轻衣小袖,不用奢带修裙,故使便易。宫人皆效其断袖。贤性柔和便辟,善为媚以自固。每赐洗沐不肯出,常留中视医药。上以贤难归,诏令贤妻得以引籍殿中,止贤庐若吏,妻子居官寺舍。又召贤女弟以为昭仪,位次皇后。更名其舍为椒风,以配椒房云。昭仪及贤与妻,旦夕上下并侍左右。赏赐昭仪及贤妻,亦各千万数。迁贤父为少府,赐爵关内侯,食邑。复徙为卫尉。又以贤妻父为将作大匠。弟为执金吾。诏将作大匠为贤起大第,比阙下,重五殿,洞六门,土木之功,穷极技巧,柱槛衣以绨锦。下至贤家童仆,皆受上赐。及武库禁兵,上方珍玩,尽在董氏。而乘舆服乃其副也。及至东园秘器,珠襦玉柙,豫以赐贤,无不备具。又令将作为贤起冢茔、义陵,旁因为便房,刚柏题凑,外为徼道,周垣数里,门阙罘罳甚盛。上欲侯贤,而未有缘,会待诏孙宠、息夫躬等告东平王云祠祭咒诅,下有司治伏其辜。上于是令躬、宠为贤告东平事者,乃以其功下诏,封贤为高安侯,躬宜陵侯,宠方阳侯,食邑各千户。顷之,复益封贤二千户。
  丞相王嘉内疑东平事冤,甚恶躬等,数谏诤,以贤为乱国制度,嘉竟坐言事下狱死。王初即位,祖母傅太后、母丁太后皆在,两家先贵。傅太后从弟喜,先为大司马辅政,数谏失。太后指免官。上舅丁明代为大司马,亦任职,颇害贤宠。及丞相王嘉死,明甚怜之。上寝重贤,欲极其位而恨明不附,遂册免明,以贤代之。册曰:“朕承天序,惟稽古建尔于公以为汉辅。往悉尔心,统辟元戎,折冲绥远,匡王庶事,允执其中。天下之众,受制于朕,以将为命,以兵为威,可不慎欤!”
  是时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百官因贤奏事。以父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宽信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皆侍中诸曹奉朝,宠在傅之右矣。
  明年,匈奴单于来朝,怪贤年少,以问(言云)上令,(言云)报曰:“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汉朝得贤臣。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时贤父恭为御史,事光,及贤为大司马,与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雅恭谨,知上欲尊宠贤。及闻贤当来也,光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乃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贤归,上闻之喜,拜光两兄子为大夫常侍。贤由是权与人主侔矣。
  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平阿侯(言云)子去疾,哀帝为太子时,为庶子得幸。及即位,为侍中骑都尉。上以王氏亡在位者,遂用旧恩,亲近去疾。复进其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肖咸,前将军望之子也。久为郡守,病免为中郎将,兄弟并列。贤父恭慕之,欲与结婚姻。闳为贤弟驸马都尉宽信求咸女为妇,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言‘允执其中’,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在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邪!”闳性有知略,闻咸言,心亦悟。乃还报恭,深达咸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意不说。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王闳兄弟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侑酒,因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无穷,统业至重,天子无戏言。”上默然不说,左右皆恐。于是遣闳出,后不得复侍宴。贤弟新成功坚,其外大门无故自坏,贤心恶之。后数月,哀帝崩。太皇太后召大司马贤,引见东厢,问以丧事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故事,吾令莽佐君。”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召莽。既至,以太后指使尚书劾贤:帝病,不亲医药,禁止贤不得入宫殿司马中。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莽使谒者以太后诏,即阙下册贤曰:“间者以来,阴阳不调,灾害并臻,元元蒙辜。夫三公鼎足为辅也。高安侯贤,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非所以折冲绥远也。其收司马印绶,罢归第。”即日,贤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有司奏请发贤棺至狱诊视。莽复讽大司徒光奏:贤性巧佞,翼奸以获封侯;父子专朝,兄弟并宠;多受赐,治第宅,造冢圹,放效无极,不异王制,费以万万计,国家为空虚。父子骄蹇,至不为使者礼,受赐不拜,罪恶暴著。贤自杀代辜,死后父恭著不复过。乃复以沙画棺四时之色,左苍龙,右白虎,上著金银日月,玉衣珠璧,至尊无以加。恭等幸免于诛,不宜在中土,臣请收没入财物县官。诸以为官者皆免。”父恭、弟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别归故郡。县官斥卖董氏财,凡四十三万万。贤既见发,裸殄其尸,因埋狱中。贤所厚沛吏朱诩自劾,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服收贤尸葬之。王莽闻之大怒,以他罪击杀诩。诩子浮,建武中贵显,至大司马、司空,封侯。
  ☆张浪狗
  唐僖宗宠内园小儿张浪狗。一日,以无马告,因密与百金,俾自买之。浪狗求得马,置宣徽南院中。帝因独行往观,绕马左右,连称好马。其马未调,忽尔腾跃,踏帝左胁,遂昏倒。浪狗惊惶,以银盂注尿灌之,良久方苏。伪称气疾,竟以大渐。
  《谭概》评云:其密予百金也,如窃簪珥婢;其独行观马也,如顽童背师;其倒地灌尿也,如无赖吃打。全然不似皇帝矣。
  唐僖宗之痴害己,石虎之痴害人,汉哀欲法尧禅舜,其痴也几害于天下。
  ☆襄城君
  楚襄城君始封,衣翠衣,带玉钩,履编舄,立乎水上。大夫庄辛见而说曰:“愿把君手,可乎?”襄城君作色不言。辛迁延进曰:“君不闻鄂君乎?乘青翰之舟,张翠盖,会钟鼓之音。越人拥而歌曰: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
  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于是鄂君举绣被而覆之。”襄城君乃奉手进辛。
  ☆潘章
  潘章少有美容仪,时人竞慕之。楚国王仲先闻其名,来求其文,因愿同学,一见相爱,情若夫妇。便同衾枕,交好无已。后同死,而家人哀之,因合葬于罗浮山。冢上忽生一树,柯条枝叶,无不相抱。时人异之,号为共枕树。
  ☆申侯
 
  申侯有宠于楚文王。文王将死,与之璧使行。曰:“唯我知汝。汝专利而不厌,予取予求,不汝疵瑕也。后之人将求多于汝,汝必不免。我死汝必速行,无适小国,将不汝容焉。”既葬,出奔郑,又有宠于厉公。及文公之世,以请城其赐邑,被谮见杀。
  ☆邓通
  邓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棹)船为黄头郎。文帝尝梦欲上天,不能,有一黄头郎推上天。顾见其衣尻带后穿。觉而之渐台,以梦中阴自求推者郎,见邓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其名姓,“姓邓,名通”。邓犹登也,文帝甚说,尊幸之,日日异。通亦愿谨,不好外文,虽赐洗沐不欲出。于是文帝赏赐通以千万数,官至上大夫。文帝时间至通家游戏。然通无他技能,不能有所荐达,独自谨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人者相通,曰:“当贫饿死。”上曰:“能富通者,我也。”于是赐通蜀严道铜山,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文帝尝病痈,邓通常为上嗽吮之。上不乐,从容问曰:“天下谁最爱我者乎?”通曰:“宜莫若太子。”太子入问疾,上使太子齚痈,太子齚而色难之。已而,闻通尝为上齚之,太子惭。由是心恨通。及文帝崩,景帝立,邓通免家居。居亡何,人有告通盗出徼外铸钱,下吏验问颇有,遂竟案,尽没入之。通家尚负卖数钜万。长公主赐邓通,吏辄没入之,一簪不得着身。于是长公主乃令假衣食,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按《史记》:文帝所幸尚有宦者赵同、北宫伯子。北宫伯子以爱人长者,而赵同以星气幸,常为参乘。景帝时,惟有郎中令周仁。当时君臣相悦,往往出此道,可笑。
  ☆韩嫣
  韩嫣字王孙,弓高侯穨当之孙也。武帝为胶东王时,嫣与上学书,相爱。及上为太子,愈益亲焉。嫣善骑射,聪慧。上即位,欲事伐胡,而嫣先习兵,以故益尊贵,官至上大夫,赏赐拟邓通。始时,常与上共卧起。江都王入朝从,从上猎上林中。天子车驾未行,先使嫣乘副车,从数十百骑驰视兽。江都王望见,以为天子,群从者伏谒道旁,嫣驱不见。既过,江都王怒,为皇太后泣,请归国入宿卫,比韩嫣。太后由此衔嫣。嫣侍出入永巷不禁,以奸闻。皇太后怒,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得,嫣遂死。嫣弟说亦爱幸,以军功封安道侯。巫蛊时,为戾太子所杀。
  韩嫣好弹,常以金为丸,所失者日有十余。长安为之语曰:“若饥寒,逐金丸。”京师儿童每闻嫣出弹,辄随之,望丸之所落。
  ☆张放
  富平侯张放者,大司马安世曾孙也。母敬武公主。鸿喜(嘉)中,成帝欲尊武帝故事,与近臣游宴。放以公主子,少年殊丽,性开敏,得幸上。放取皇后弟平恩侯许嘉女。上为放供张,赐甲第,充以乘舆服饰,号为天子取妇,皇后嫁女。大官私官,并供其第。两宫使者,冠盖不绝。赏赐以千万数。放为侍中中郎将,监平乐屯兵,置幕府,仪比将军。与上卧起,宠爱殊绝。常从为微行出游,北至甘泉,南至长阳、五莋,斗鸡走马长安中,积数年。
  是时,上诸舅皆害其宠,白太后。太后以上春秋富,动作不节,甚以咎放。于是丞相宣、御史大夫方进,以灾异奏放骄蹇纵恣,奢淫不制,请免归国。上不得已,左迁放为北地都尉。数月复征入侍中。太后以放为言,出为天水属国都尉。永始、元延间,比年日蚀,故久不还放,玺书劳问不绝。居岁余,征放归第,视母公主疾。数月,主有瘳,出放为河东都尉。上虽爱放,然上迫太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后复征为侍中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岁余,丞相方进复奏放,上不得已免放,赐钱五百万,遣就国。数月,成帝崩,放思慕,哭泣而死。
  ☆弄儿
  金日磾子二人,皆爱幸,为武帝弄儿。常在旁,弄儿或自后拥上项,日磾在前见而目之。弄儿走且啼曰:“翁怒。”上谓日磾:“何怒吾儿!” 为其后。弄儿壮大不谨,自殿下与宫人戏,日磾适见之,恶其淫乱,遂杀弄儿。弄儿即日磾长子也。上闻之大怒,日磾顿首谢,具言所以杀弄儿状。上甚哀,为之泣。已而心敬日磾,遂膺托孤之任。
  按《汉书》:日磾二子赏、建,俱侍中,与昭帝略同年,共卧起。赏为奉车都尉,建为驸马都尉。及赏嗣侯,佩两绶,上谓霍光曰:“金氏兄弟两人,不可使俱两绶耶?”光不可,乃止。疑日磾有三子,所杀弄儿乃长子,而赏与建其次耳。各书俱云日磾子二人,似未详。
  ☆弥子瑕
  弥子名瑕,卫之嬖大夫也。弥子有宠于卫。卫国法:窃驾君车罪刖。弥子之母病,其人有夜告之弥子矫驾君车以出,灵公闻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犯刖罪。”异日,与灵公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以其余献灵公。灵公曰:“爱我忘其口,啖寡人。”及弥子色衰而爱驰,得罪于君。君曰:“是尝矫驾吾车,又尝食我以余桃者。”
  ☆王韶
  王韶字德茂,少美丽,善姿首。初袭父封都乡侯,为太子舍人,累迁郢州刺史。韶昔为幼童,庾开府信爱之,有断袖之欢。衣食所资,皆信所给。遇客,韶亦为信侍酒。后为郢州。信西上江陵,途经江夏,韶接信甚薄,坐青油幕下,引信入宴,坐信别榻,有自矜色。信稍不堪,因酒酣,乃径上韶床,践踏肴馔,直视韶面,谓曰:“官今日形容,大异畴昔。”宾客满座,韶甚惭耻。
  ☆兵子
  一市儿,色慕兵子,而无地与狎。兵子夜司直通州仓。凡司直,出入门者,必籍记之,甚严。市儿因代未到者名,入与狎。其夜月明,复有一美者玩月。市儿与兵子曰:“吾姑往调之。”兵子曰:“可往。”而美者大怒。盖百夫长胤子也。语斗不已,市儿遂殴美者死,弃尸井中。兵子曰:“君为我至,义不可忘,我当代君死。君可应我名出矣。但囹圄中愿相顾也。”市儿遂出。而兵子自称杀人,坐死。兵子囚囹圄二年,食皆自市儿所馈。后忽不继。为私期招之,又不至。恚恨久之,诉于司刑者。司刑者出兵子入市儿。逾年行刑,兵子复曰:“渠虽负义,非我初心。我终不令渠死我独生耳。”亦触木死尸傍。见《耳谈》。
  ☆任怀仁
  晋升平元年,任怀仁年十三,为台书佐。乡里有王祖,为令史,恒宠之。怀仁已十五六矣,颇有异意。祖衔恨,至嘉兴,杀怀仁,以棺殡埋于徐祚家田头。祚后宿息田上,忽见有鬼至,朝中暮三时食,辄分以祭之。呼云:“田头鬼来就我食。”至瞑眠时,亦云“来伴我宿”。如此积时,后夜忽见形云:“我家明当除服作祭,祭甚丰厚,君明随去。”祚云:“我生人,不当相见。”鬼云:“我自隐君形。”祚便随鬼去。计行食顷,便到其家。家大有客。鬼将祚上灵座大食。食尽,合家号泣,不能自胜。谓其儿还,见王祖来,便曰:“此是杀我人。”犹畏之,便走出。祚即形露,家中大惊,具问祚。因叙本末,随祚迎丧。即去,鬼便断绝。
  ☆李延年
  李延年,中山人,身及父母兄弟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刑,给事狗监中。善歌,为新变声。是时方兴天地诸祠,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延年辄承意弦歌,所造诗为之声曲。而女弟李夫人得幸,产昌邑王。延年由是贵,为协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绶,而与上卧起,其爱幸将韩嫣。久之,延年弟季与中人乱。及李夫人卒后,其爱驰,上遂诛延年兄弟宗族。是后宠臣,大底外戚之家也。卫青、霍去病皆爱幸,然亦以功能自进。
  ☆慕容冲
  初,秦主苻坚之灭燕,冲姊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坚纳之,宠后庭。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幸之。姊弟专宠,宫人莫进。长安歌之曰: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咸惧为乱。王猛切谏,坚乃出冲。长安又谣曰:
  “凤凰凤凰止阿房。”
  坚以为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于阿房城以待之。冲后为寇,止阿房军焉。坚使使遗冲锦袍一领,称诏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间。卿远来草创,得无劳乎?今送一袍,以明本怀。朕于卿恩分,如何而于一朝忽为此变。”冲命詹事答之,亦称:“皇太后有令,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君臣束手早迭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坚大怒曰:“吾不用王景略阳平公之言,使白虏敢至于此。”
  ☆张幼文
  张幼文与张千仞俱世家子。幼文美如好女,弱不胜衣,而尤善修饰。经坐处,如荀令之留香也。千仞与之交甚密,出入比目。及院试发案,二人连名,人咸异之。既娶,欢好无倦。而妇人之不端者,见幼文无不狂惑失志,百计求合,幼文竟以是犯血症。千仞日侍汤药,衣不解带。疾革,目视千仞不能言。千仞曰:“吾当终身无外交,以此报汝。如违誓,亦效汝死法。”幼文点头含泪而逝。时年未二十也。千仞哀毁过于伉俪。久之,千仞复与朱生者为密约,半载亦犯血症。千仞之伯父伯起先生,卧园中,夜半,忽梦承尘豁开,幼文立于上。伯起招之使下,幼文答曰:“吾不下矣。只待八大来同行耳。”千仞八房居长,故小名八大也。又曰:“欲得《金刚经》,烦楷书见慰。”语毕忽不见,而叫门声甚急。伯起惊觉,则千仞家报凶信者也。誓亦灵矣哉。伯起为作小传,并写《金刚经》数部焚之。
  伯起先生亦好外,闻有美少年,必多方招至,抚摩周恤,无所不至。年八十余犹健。或问:“先生多外事,何得不少损精神?”先生笑曰:“吾于此道,心经费得多,肾经费得少,故不致病。”有倪生者,尤先生所欢,亲教之歌,使演所自编诸剧。及冠,为之娶妻,而倪容骤减。先生为吴语谑之云:“个样新郎,特煞(矢差)看。看面上肉无多。思量家公真难做,不如依旧做家婆。”时传以为笑。
  ☆宋朝
  宋朝,宋公子,名朝。有美色。事卫为大夫,有宠于卫灵公。遂烝灵公嫡母襄夫人宣姜。已,又烝公之夫人南子。朝惧,遂与齐豹、北宫喜、褚师圃作乱,逐灵公如死鸟。灵公既入卫,与北宫喜盟于彭水之上,公子朝出奔晋。既自晋归来,灵公以夫人念南子之故,复召朝。太子蒯瞆献孟于齐,过宋野,野人歌之曰:
  “既定尔娄猪,盍归我艾豭。”太子羞之。
  ☆秦宫
  秦宫者,汉大将军梁冀之嬖奴也。宫年少,而兼有龙阳、文信之资。冀与妻孙寿争幸之。李长吉为诗云:
  “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楼头曲宴仙人语,帐底吹笙香雾浓。人间酒暖春茫
  茫,花枝入帘白日长。飞窗复道传筹饮,午夜铜盘腻烛黄。秃衿小袖调鹦鹉,紫绣麻霞蹯哮虎。
  折桂销金待晓筵,白鹿青苏半夜煮。桐英永巷骑新马,内屋凉屏生色画。开门烂用水衡钱,卷
  起黄河向身泻。皇天厄运犹缯裂,春宫一生花底活。鸾昆夺得不还人,醉睡(毛瞿)毺满堂月。”
  按:冀妻孙寿,以冀恩封襄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寿色美而善为妖态,作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龋齿笑以为媚惑。寿性钳忌,能制御冀,冀甚宠惮之。初,父商献美人支通期于顺帝。通期有微过,帝以归商,商不敢留而出嫁之。冀即遣客盗还通期。会商薨,冀行服于城西,私与之居。寿伺冀出,多从苍头,篡取通期归,截发,刮面笞掠之。欲上书告其事,冀大恐,顿首请于寿母,寿亦不得已而止。
  冀嬖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寿所。寿见宫辄屏御者,托以言事,因与私焉。宫内外兼宠,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拜之。冀大起第舍,而寿亦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时人谓之木妖。
  ☆冯子都
  大将军霍光监奴冯子都,有殊色,光爱幸之。常与计事,颇挟权,倾都邑。后人为语曰:“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光卒,显寡居,与子都乱。显广治第室,作乘舆辇,加画绣裀。冯黄金涂韦,絮荐轮。侍婢以五彩丝挽显及子都,游戏第中。
  谚云:“堂中无俊仆,心是好人家。”信然。或言子孟不学无术,此其一征。然则孔光号为名儒,何以献媚董贤也!
  ☆陈子高
  陈子高,会稽山阴人也。世微贱,业织履为生。侯景乱,子高从父寓都下。是时子高年十六,尚总角,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螓首膏发,自然蛾眉。见者靡不啧啧。即乱卒挥白刃,纵挥间噤不忍下,更引而出之数矣。陈司空霸先时平景乱,其从子蒨以将军出镇吴兴,子高于淮渚附部伍寄载求还乡。蒨见而大惊,问曰:“若不欲求富贵乎,盍从我?”子高许诺。子高本名蛮子,蒨嫌其俗,改名之。蒨颇伟于器。既乍幸,子高不胜,啮被,被尽裂。蒨欲且止。曰:“得无创巨汝邪?”子高曰:“身是公身也,死耳,亦安敢爱!” 蒨愈益爱怜之。子高肤理色泽,柔靡都曼,而猿臂善骑射,上下若风。性恭谨,恒执佩身刀及侍酒炙。蒨性急,有所恚,目若虓虎,焰焰欲啖人。见子高则立解。子高亦曲意傅会得其欢。蒨常为诗赠之曰:
  “昔闻周小史,今歌明下童。玉尘手不别,羊车市若空。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且曰:“人言吾有帝王相。审尔,当册汝为后,但恐同姓致嫌耳。”子高叩头曰:“古有女主,当亦有男后。明公果垂异恩,奴亦何辞作吴孟子耶!” 蒨大笑。日与狎,未尝离左右。既渐长,子高之具尤伟。蒨尝抚而笑曰:“吾为大将,君副之,天下女子兵,不足平也。”子高对曰:“政虑粉阵饶孙吴。非奴铁缠矟,王江州不免落坑堑耳。”其善酬接若此。蒨梦骑马登山,路危欲堕,子高推捧而升。将任用之,亦愿为将,乃配以宝刀,备心腹。
  王大司马僧辨下京师,功为天下第一。陈司空次之。僧辨留守石头城,命司空守京口,推以赤心,结廉蔺之分。且为第三子頠,约娶司空女。頠有才貌,尝入谢司空,女从隙窗窥之,感想形于梦寐。谓其侍婢曰:“世宁有胜王郎子者乎?”婢曰:“昨见吴兴东阁日直陈某,且数倍王郎子。”盖是时蒨解部佐司空在镇。女果见而悦之,唤欲与通。子高初惧罪,谢不可,不得已,遂私焉。女绝爱子高,尝盗其母阁中珠宝与之,,价值万计。又书一诗于曰《团扇》,画比翼鸟其上,以遗子高曰:
  “人道团扇如圆月,侬道圆月不长圆。愿得炎州无霜色,出入欢袖千百年。”
  事渐泄,所不知者司空而已。会王僧辨有母丧,未及为頠礼娶。子高常恃宠凌其侣,因为窃团扇与頠,且告之故。頠忿恨,以语僧辨,用他事停司空女婚。司空怒,且谓僧辨之见图也,遂发兵袭僧辨并其子,缢杀之。蒨率子高实为军锋焉。自是子高引避不敢入。蒨知之,仍领子高之镇。女以念极,结气死。司空为武帝,崩后,蒨以犹子入嗣大统。子高为右卫将军散骑常侍,称功封文招县子。废帝时,坐诬谋反诛。人以为隐报焉。
  ☆王祭酒
  相传南京旧有王祭酒,尝私一监生。其人忽梦鳣出胯下,以语人。人因为谑语曰:
  “其人一梦甚跷蹊,黄鳣钻臀事可疑。想是翰林王学士,夜深来访旧相知。”
  见《耳谈》。
  ☆朱凌谿
  宝应朱凌谿,为陕西提学时,较文至泾阳,与一士有龙阳之好。濒归,朱赠以诗云:
  “欲发不发花满枝,欲行不行有所思。我之所思在泾渚,春风隔树飞黄鹂。”
  又,吾乡一先达(讳其名)督学闽中。闽尚男色,少年俱修泽自喜。此公阅名时,视少俊者暗记之。不论文艺,悉加作养。以此得谤。罢官之时,送者日数百人,皆髫年美俊,如一班玉笋,相随数日,依依不舍。归乡不咎失官,而举此夸人,以为千古盛事。
  ☆全氏子 张氏子
  《狯园》载:苏州山塘全大用,为象山尉。有赘婿江汉,年弱冠,风仪不下,遂与五郎神遇。绸缪嬿婉,情茵伉俪,其室人竟不敢与夫同宿。江郎病瘠日甚。全氏设茶筵嬿之,终不能绝。后遇异人飞篆禳除,乃已。万历丙午年事。
  又,苏城家查桥店人张二子,年十六,白皙,美风仪。一日遇五郎见形其家,诱与为欢。大设珍肴,多诸异味,白昼命手力置烧鳗数器,酣饮欢呼,倏忽往来,略无嫌忌。后忽欲召为小胥,限甚促,父母乞哀不许,寻而其子死焉。
  ☆吕子敬秀才
  吉安吕子敬秀才,嬖一美男韦国秀。国秀死,吕哭之恸,遂至迷。同(因)浪游弃业。先是宁藩废宫有百花台。吕游其地,见一人美益甚,非韦可及。因泣下沾襟。是人问故。曰:“对倾国伤我故人耳。”是人曰:“君倘不弃陋劣,以故情亲新,人新郎故耳。”吕喜过望,遂与相狎。问其里族,久之始曰:“君无讶,我非人也。我即世所称‘善歌汪度’。始家北门。不意为宁殿下所嬖,专席倾宫。亡何,为娄妃以妒鸩杀我,埋尸百花台下,幽灵不昧,得游人间。见子多情,故不嫌自荐。君之所思韦郎,我亦知之。今在浦城县南仙霞岭五通神庙中。五通所畏者天师。倘得符搆之,便可相见。”吕以求天师,治以符祝,三日韦果来,曰:“五通以我有貌,强夺我去。我想君未忘,但无由得脱耳。今幸重欢,又得汪郎与偕,皆天缘所假。”吕遂买舟,挟二男,弃家游江以南,数载不归。后人常见之,或见或隐,犹是三人,疑其化去。然其里人至今请勿问,疑有吕子敬秀才云。见《耳谈》。
  情史氏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破舌破老,戒于二美。内宠外宠,辛伯谂之。男女并称,所由来矣。其偏嗜者,亦交讥而未见胜也。闻之俞大夫云:“女以生子,男以取乐。天下之色,皆男胜女。羽族自凤凰、孔雀,以及鸡雉之属,文彩并属于雄。犬马之毛泽亦然。男若生育,女自可废。”呜呼!世固有癖好若此者,情岂独在内哉?而《孔丛子》载:“子上见卫君,卫君之幸臣美须眉,立于君侧。卫君谓子上曰:‘使须眉可假,寡人固不惜此于先生也。’”夫至以须眉为幸臣,吾不知其情之所底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9#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4:19:00 | 只看该作者

回复:情史(明冯梦龙)

 ☆虎精

  申屠澄者,贞元九年,自黄衣调补汉州什邠尉。之官,至贞符县东十里许,遇风雪大寒,马不能进。见路傍有茅舍,中有烟火甚温,乃往就之。有老父、妪及处女,环火而坐。女年方十四五,虽蓬发垢衣,而雪肤花脸,举止妍媚。父、妪见澄来,遽起曰:“客甚冲寒雪,请前就火。”澄欣谢之。坐良久,天色已暝,风雪不止。澄曰:“西去县尚远,请宿于此可乎?”父、妪曰:“但蓬室为陋耳,敢不承命。”澄随解鞍,施食秣马。其女方修华靓饰,自帷箔间复出,而闲丽之态,尤过向时。有顷,妪自外挈酒壶,至于火前暖饮,谓澄曰:“以君冒寒,且进一杯,以御凛冽。”澄曰:“坐上尚欠小娘子。”父,妪笑曰:“田舍家所育,岂可备宾主。”女即回眸斜视曰:“酒岂足贵,谓人不宜预饮也。”母即牵裙使坐于侧,澄欲举令,以观女意。执杯曰:“请征书语,属目前事。”乃曰:“厌厌夜饮,不醉无归。”女低鬟微笑曰:“天色如此,归亦何往哉。”俄巡至女,哂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澄愕然叹曰:“小娘子明慧若此,某幸未婚,敢请媒如何?”翁曰:“是虽寒且贱,亦常娇保之。顷有过客以金帛为问,某惜别未许。不期贵客又欲援拾,岂是分耶?愿以为记。”澄随修子婿礼。袪囊以遗之,妪悉无所受:“郎君不嫌寒贱,何事过费。”一日,又谓澄曰:“此孤远无邻,又乏妆奁之具。俟略备数事,人便可行矣。”又一日,从容为别。澄乃以所乘马载女而行。
  既至官,俸禄甚薄,妻力攒成家,交结宾客。旬月之内,大获名誉。而夫妻情义益洽,至于厚亲族,抚甥侄,及僮仆厮养,无不欢心。后秩满将归,已生一男一女,亦甚明慧。澄尤加敬焉。常作赠内诗曰:
  “一尉惭梅福,三年愧孟光。此情何所喻,川上有鸳鸯。”
  其妻终日吟咏,似默有和者,然未尝出口。每谓澄曰:“为妇之道,不可不知书。倘更作诗,反似姬妾耳。”澄罢官,即罄室归秦。过和州,至嘉陵江畔临泉石,藉草憩息。其妻忽怅然谓澄曰:“前日见赠一篇,寻即有和。初不拟奉示,今遇此景物,不能终默。”乃吟曰:
  “琴瑟情虽重,山林志自深。常忧时节变,辜负百年心。”
  吟罢,潸然良久,若有慕焉。澄曰:“诗则丽矣,然山林非弱质所思。傥忆贤尊,今则至矣,何忽悲泣乎。”后二十馀日,过妻家,草舍依然,俱不复有人矣。澄与妻俱止其舍。妻思慕之深,尽日泣涕。忽于壁角故衣之下,见一虎皮,尘埃尽满。妻见之,忽大笑曰:“不知此物尚在耶?”披之,即化为虎,咆哮拿攫,突门而去。澄惊走避之。携二子寻其路,望林大哭。数日,竟不知所之。出《河东记》。
  ☆马精

  湖广承天府宝乡市镇有孀妇,姿容颇美,年才二十馀,独处一室,邻人罕睹其面。又每日傍午,趋入帏中卧。午后复起,才向暝,便闭门。室中不容婢女出入,人谓冰玉之操,不是过矣。如是者十五年,所生子亦渐长大,娶妻成立。其子以母独寝无伴,送一婢服役,坚拒再四,强致之室。是夜,有美少年从帷中出就其婢淫焉。阳道伟岸,婢不能当,卒为所强,顷之灭迹。婢奔告子妇。子妇大骇,然莫能迹也。未几,孀妇复产儿,宛然人形,而容貌则如马。其子固请杀之,少年遂见形来骂,问:“何故杀弟,惧长割而产耶?吾必讼之官。”其子亦无如何。事渐露,群从昆弟辈咸知之,合谋驱逐。会孀生辰,伪相庆贺,计伺其便。当日渐午,孀妇急入卧室,诸子侄尾其后。妇既下键,以石拒之。众破扉而入,即命设燕于房。妇遽蔽身于帏,子侄相次逼床而坐,帏中忽溅出马溺数斗,浸淫面目,沾污衣履,杯盘狼藉,臊臭异常。各各狼狈而散。或言马属午,故交接恒于日午及午夜。《狯园》云。

  ☆猪精

  黄严,祝氏子,未娶,尝邀紫姑,暇则焚香致请,有蓬瀛真人下降。妄请留宿,真人不拒。自是每夕必来,已半年矣。其母第见子形减神耗,扣之不已,始得其情。乃曰:“此必怪也,焉有仙而始终皂衣不能一更者乎?既与人处而反令人受损者乎?已经半载而不能一白昼相接者乎?子盍欲诣其居,以观其应乎否也。”子以告真人,真人许之。携手同行,穿荆棘半里许,乃其宅也。虽不华敞,而短垣周匝,护以曲阑。命僮置饮曰:“暮夜无品,只得豆羹浊醴耳。”及陈器具,不甚丰备。观其役使,仅小僮八九而已。子归,以白母。母使遍索无踪。或曰:“吾闻物久则妖,君畜牝猪已过十年,其豚现在八九,况皂其本色也。”母然之,议鬻诸屠肆。是夕,真人与子诀曰:“相从有几,冥缘遂绝。劝子自爱,无以我思。”言讫泣去。
  ☆鼠狼

  大业中,王度得宝镜,名曰紫珍,持之能辟百邪。度弟勣,弃官远游,求镜自随。至汴,汴主人张琦家有女子,每入夜,哀痛之声不堪。勣问其故,病来已经年岁。勣停一宿,及闻女子声,遂开镜照之。痛者曰:“戴冠郎被杀。”其病者床下,有大雄鸡,死矣,乃主家七八岁老鸡也。
  丰城县尉赵丹,与勣有旧,勣因过之。丹言仓督李敬慎家,有三女同遭魅病,人莫能识疗。勣因请寓李家问之,李告曰:“三女同居堂内阁子,每日至晚,即靓妆炫服。黄昏后归阁,灭灯烛,听之,窃与人言笑声。迨晓昏睡,非唤不觉。日渐羸瘠,不能下咽。禁之不令妆梳,即欲自缢投井。无可奈何。”勣令引示阁子处。其阁东有窗,恐其门闭难启,昼日先刻断窗棂四条,却以物支柱之如旧。至日暮,李报勣曰:“妆梳入阁矣。”至一更,听其言笑。勣拔窗棂子,持镜照之,三女叫云:“杀我婿也。”初不见一物,悬镜至明,有一鼠狼,首尾长一尺三寸,身无毛齿。有一鼠,亦无毛齿,其肥大可重五斤。又有守宫,大如人手,身披鳞甲,焕烂五色,头上有两角,长可半寸,尾长五寸以上,尾头一寸色白,并于壁孔前死矣。从此疾愈。

  ☆鼠精

  徽州婺源民张四,以负担为业。其妻年少,在辈流中稍光泽。张受佣出千里外,一白衣客过其家,语言佻捷,视四傍无人,谑妻欲与私,袖出白金数两为路。妻悦而就之。荏苒颇久,张归,密闻之,诈语妻曰:“我又将往他州,旬日始回。”妻益喜,以为适我愿。逼暮,张潜返室,持短矛伏户侧。夜且二鼓,见白衣从窗槛越入,迎刺以矛,其人呦呦作声而去。视矛刃有血及细白毛数十茎。张念:“人安得有毛,此必怪也。”又复穷诘妻,妻始肯言所见。即具一牒,述首末如供状式,诣道士混元法师董中甫自诉。董依科作罩法,至张舍发符,鹄立以俟。少选,有大鹰盘空,可五六尺许,旋绕屋上。观者阗溢。俄飞落古沟中,径搏巨白鼠,衔掷于前。董命沸油烹之,怪乃绝。
  ☆獭妖

  宋永兴县吏钟道,得重病,初瘥,情欲倍常。先乐白鹤墟中女子,至是犹存想焉。忽见此女振衣而来,即与燕好。是后数至,道曰:“吾甚欲鸡舌香。”女曰:“何难。”乃掬香满手以授道。道邀女同含咀之,女曰:“我气素芳,不假此。”女子出户,狗忽见,随咋杀之,乃是老獭。口香即獭粪,顿觉臭秽。
  
  又,隆庆戊辰,维扬宝应一女子,及笄,临河盥濯,有獭自水中出,注目窥女,邅回不已。女惧还家。是夜,秋月正朗,忽见美少年,潜入淫女。女昏复苏,如是经岁,其家始知之,禁不得。闻某方士善符咒,邀以禁治。果一少年至,伏阶下,索楮墨题云:
  “有来终有去,情易复情难。勿断腹中子,明月秋江寒。”
  又曰:“不与我女,当存我子,再不犯君矣。”忽化獭走出。已,女果生一獭,其家欲刃之。众曰:“彼妖也而信,我人也而妄乎?”遂弃獭人邗水,老獭适至,抱拥而去。
  ☆鸳鸯白鸥

  陶必行,江湖之逸士也。一日,放舟洞庭,泊于群山之下。是夜月色皎洁,必行豁然,吟一绝曰:
  “一湖烟水绿于罗,蘋藻凉风起白波。是处扁舟归去晚,满蓬豪兴月明多。”
  吟间,闻岸上笑语声,视之,乃二女子,容色绝美,衣裳甚腴,相与吟诗于沙渚。一锦衣者吟曰:
  “采采珍禽世罕俦,天生匹偶对风流。丹心不改常同旧,翠羽相辉每共游。
  齐瓦对眠金殿晚,点沙双蹲玉田秋。此生莫遣轻离别,交颈成双到白头。”
  一素衣者吟曰:
  “同盟三五共优游,镇日清闲得自由。片雪晴飞红蓼晚,玉衣寒映碧波秋。
  相亲相近来还去,无束无拘没又浮。岁暮江湖谁是侣,忘机长伴钓渔舟。”
  必行登岸趋之,二女亦不骇走。乃徐言曰:“先生邀游江湖,曾识妾二人否?”必行曰:“不识。”锦衣者曰:“妾杨氏,此素衣妹欧氏也。”必行曰:“然则何以夜行?”女曰:“妾辈生长于斯,就此玩月博笑耳。”必行挑曰:“子舟中无人,肯过访否?”女欣然从之。乃携手登舟,酌于篷下,极其欢谑。已而就寝,两情甚浓。必行喜而吟曰:
  “倚翠偎红情最奇,巫山黯黯雨云迷。”
  二女同声和曰:
  “风流好似偷香蝶,才过东来又向西。”
  天将曙,二女急起跃舟,涉波而去。必行但见一鸳鸯一白鸥也。
  ☆乌怪

  乌君山者,建安之名山也。在县西一百里,有道士徐仲山者,贫居苦节,年久弥励。尝山行,遇暴雨风雷,迷失道,忽于电光中见一舍宅,有类府州,因投避雨。至门,见一锦衣人,顾仲山,乃称北乡道士。徐仲山拜,其锦衣人称监门使者萧衡,亦拜。因叙风雨之故,深相延引。仲山问曰:“自有乡,无此府舍。”监门曰:“此神仙所处,仆即监门官也。”俄有一女郎,梳绾双鬟,衣绛赭裙,青文罗衫,左手执金柄尘尾,幢旄,传呼曰:“使者外与人交通而不报何也?”答云:“北乡道士徐仲山。”须臾,又传呼云:“仙官召徐仲山入。”向所见女郎引仲山自廊进,至堂南小庭,见一丈夫,年可五十馀,肤体须发尽白,戴纱搭脑冠,白罗银镂帔,而谓仲山曰:“知卿精修多年,超越凡俗。吾有小女颇娴道教,以其夙业,合与卿为妻。今当吉辰耳。”仲山逊谢。丈夫曰:“吾丧偶已七年。吾有九子,三男六女,为卿妻者,最小女也。”乃命后堂备吉礼。既而陈酒殽,与仲山对食讫,渐夜,闻环珮之声,异香芬郁,荧煌灯烛。引去别室。
  礼毕。三日,仲山悦其所居,巡行屋室。西向一舍,见衣竿上悬皮羽,十四枚是翠碧皮,馀悉乌皮耳。乌皮之中有一枚是白乌皮。又至西南,有一厂舍,衣竿之上,见皮羽四十九枚皆鸺鹠。仲山私怪之。却至室中,其妻问曰:“子适游行有何所见,乃沈悴至此。”仲山未之应,其妻曰:“夫神仙轻举,皆假羽翼,不尔,何以倏忽而万里乎?”因问曰:“乌皮羽为谁?”曰:“此大人之衣也。”又问曰:“翠碧皮羽为谁?”曰:“此常使通引婢之衣也。”“又馀乌皮羽为谁?”曰:“新妇兄弟姊妹之衣也。”问:“鸺鹠皮羽为谁?”曰:“司更巡夜者衣,即监门萧衡之伦也。”语未毕,忽然举宅惊惧。问其故,妻谓之曰:“村人将猎,纵火烧山,须臾皆去,竟未与徐郎造得衣,今日之别,可谓邂逅矣。”乃悉取皮羽,随方飞去。即向所见舍屋,一无其处。因号其地为乌君山

  ☆鸡精

  苏州娄门陈元善,情度潇洒,尤好奉道,尝学请仙召将诸术。自称洞真,往来嘉定诸大家,尝寓谈氏。谈氏有一鸡,畜十八年矣。一日,元善与主人语,鸡自庭中飞至其前,舒翅伸颈,遂死于地。夜睡书房中,有女子款门笑而入,自称主人之女,慕君旷达,故来相就。元善视之,姿色妍丽,问其年,曰:“十八矣。”遂留与狎。自是晨往夜来。尝自言属鸡,随元善所至,女辄随之。每来,元善遂觉昏沉如梦,去则洒然。如是岁馀。元善亦疑之,访之谈氏,并无此女。乃述其事,主人曰。”必是祟也。彼且云年十八而属鸡,以今岁计之,生肖不合。独吾家所畜鸡自死者,其年恰十八,得无是乎。”乃用法水符咒以辟之。女来如故。密藏符于怀袖,女辄怒曰:“尔乃疑我?”手反复扑之,俟符坠地,则夺去。或教以《周易》置裹肚中,女扑之再三,终不坠,乃去。一夕与数友同宿,数友相戒无睡,以觇其来。忽闻元善梦中有声,视之,见有物凭床,如交合者。讯元善,则遗精矣。众乃大噪,逐之,见帐顶一黑团作鸡声飞去。元善乃结坛,召术士遣之。女来谢曰:“无逐我,我数日将往无锡托生矣。汝送我,不可至井亭,惧为井神所收,当送我野地耳。”如其言,以符水祭物送城外数里荒僻处。自是遂绝。
  
  又,京师有民家女,为阴鬼所侵,夕昏朝爽,恒若酗燕。父母延医巫治之,经年不除。乃召朝天宫道士建醮,其女出礼神,道士问女:“见此鬼作何形?”女曰:“戴赤冠,衣白衣,而腰有赤带,足着褐皮靴。每来作叩齿声,日去如飞。问其家所在,但笑而不答。”女退。道士相与论究。俄而群鸡出于庭中,一白面雄者,腰毛赤色,昂昂独立,约重七八斤,盖其女之过关鸡也。道士想像其形,指之而笑曰:“夜与处女为欢者非汝也耶?”鸡正凝视,若嗔其言。众告主人曰:“心此物耳。”主人亦悟曰:“此鸡已十二年矣。因其每日上屋不食,至暮乃下,又不入埘,心窃怪焉。今其然乎。”遂呼僮烹之以祭。其夕,女见此怪浴血而至曰:“我已为汝父害。永不复欢好矣。”洒泪言别,女为惨然。明起神爽复旧。

  ☆鹅怪

  昔太原中,章安郡史悝,有驳雄鹅善鸣,悝女常养之,鹅非女不食。荀俭苦求得之,鹅辄不食,乃以还悝。又数日,晨起,失女及鹅。邻家闻鹅向西。追至一水,唯见女衣及鹅毛在水边。今名此水为鹅女溪。出《广古今五行记》。
  ☆蟒精

  乾道间,历阳芮不疑从父扫墓,路遇青衣小鬟持简邀之,顷引至一宅,金碧璀璨,赫然华屋也。内一美丽妇人出迎,分庭抗礼,若素识相欢。坐定谛观,容貌服饰,真神仙也。芮为之心动。少焉,张宴奏乐,丽人捧觥曰:“累劫同修,冥缘未合,今夕获奉,从容为寿。”宴罢,登榻,绣衾甲帐,目所未识,遂构衽席之好。未旦,芮求归,丽人曰:“郎何来之晚,何去之速?陋巷草舍,固不容车马,愿以十日为期。”芮曰:“大人刚严,不得不辞去耳。”丽人乃挥泪送之,曰:“来日当于修阁致谒。”至期,未二鼓,丽人先遣仆妾施床帐,具酒殽。俄拥一香车,丽人下与芮接,从此每夕辄至,商榷古今,咏嘲风月,虽文人才士,无有过者。但戒芮曰:“我非凡品,得侍巾栉,夙昔使然。若泄天机,必受大累。”。芮尪瘠,岁馀,父母扣之,不言也。母使人密窥之,而密谓之曰:“我知汝有奇遇,但虑所饮膳者,恐或幻化,食之疾矣。试掇一味示我。”芮即明达丽人。丽人令遗母蒸羊一楪。母尝之,非伪也。适值屈道人来,自称精于天心法。父备白其故。屈曰:“岛洞列仙为淫佚之行,吾能治之,况于他乎?”遂索线十丈,以针贯小符于杪,藏诸盒中。祝芮曰:“君甘妖惑,有死而已,如未甘死,俟彼去时,将此符粘于衣裾,任其带线而去。彼若正神,明无妨也,聊资一笑之适。”芮如之。明日,屈先生遍访野外,有一巨蟒死焉,尸横百尺,其符在鳞甲,可见也。芮始醒焉如醉。
  ☆白蛇精

  苏州府学前居民小奚,以栉发折枝为业。其妇姿容绝美,娶近两年,忽有一白皙少年,身著素练衣,甚鲜洁,每伺小奚出,辄至其妇寝室,往来诱狎,遗以酒食金缯无算。奚妇悦之,私相结好,备极绸缪。忽一日有戴胡帽髯奴款门,报王者至,少年急随之去。有顷,闻前呵声,奚妇闭户,窥于帘隙,见仪卫导引甚盛。其官人着金冠,衣朱衮,巨目虬须,貌颇狰狞,后骑从百馀人,皆介金附鞬,则少年与焉。妇大怖恐。明日,少年复来,妇问:“昨所过者何官?状貌真可畏也。”少年曰:“非阳世官也,是震泽龙王,昨夜过尊经阁中造水府册子,某亦以此淹留,与卿谐露水之欢耳。然勿语于外也。”妇曰:“苏城亦有人乎?”曰:“远近州县死数甚多,本城合死者,不满百人。记未真也。”忽小奚自外入,乃见此少年与妇同席饮酌,笑语喧然,大怒,屏气以伺。有顷,见其携手入帏,半身悉是蛇鳞,遂惊讶,拾砖击之,空过无碍,少年化为白气一道,其光如电,穿牖而出,迹亦遂绝。是时龙门凤池两旁人家,连夜望见尊经阁上灯光烛天。后数日,胥江飓风骤起,舟船覆溺,死及七八十人,半是送南仓桥褚氏殡而归者,其他处沉溺不计数。考其日,乃支干家所称龙会日也。因知少年为白蛇之精矣。里人陈粲亲说甚详。
  ☆赤蛇精

  马定宇,山东人,巡盐两浙。至衢州,宿察院中。天晓开帐,见踏床傍有一小红鞋,心疑之。意门子所遗而不可深求,袖之,潜投于厕,以灭其迹。抵暮,令门子卧堂中,自扃户就寝。天明起视,前鞋宛然在故处。公复投之厕。至夜不寝,秉烛静坐伺焉。将二鼓,闻床后窣窣然,似有人行声,荏苒至几前,拜伏于地,乃一丽人,容色绝代,上下皆衣红。公大惊,询其来意。对曰:“吾神女也,与君有宿缘,特来相就,前两遗鞋以试公耳,幸毋讶。”公初不纳,后见丰姿艳冶,宛转依人,不能定情,遂与共枕。鸡鸣别去,倏然无迹。迨夜阑人静,则又至。公巡历他府,女随往如初,人无知者,公亦信以为神。第觉体中昏倦,渐至猜疑,欲绝之不能也。及使事告竣,登舟返舍,女送至淮,泣谢曰:“妾不能复事左右矣,请俟他年再续旧好。”公亦伤感而别。至家,大病几危,意女为祟,幸而得痊,出补广东巡按。方渡淮,则女复至舟中,虽欢好有加,而意则愈疑。将抵广信,密致书龙虎山张真人,详述颠末,求为驱逐。张发缄,笑谓使曰:“乃此业畜耶,人遭之,鲜获全者。尔主有后福,幸无恙。然久必有害,当善遣之。并告尔主,后若宦游,毋更涉其境也。”乃朱书数符,令贴于床帐,佩于髻中,如教而行。怪觉而告公曰:“我非祸君者,胡一旦绝我?真薄情哉。”遂愤然而去。公按粤完,迂道而归,不敢由浙矣。真人后露其事,诘女何怪,云:“赤蛇精也,其服红者以此。”
  ☆长蛇

  乐平螺坑市纤纱卢匠,娶程山人女。屋后有林麓,薄晚出游,逢一士人,风流蕴藉,辄相戏狎,随至其家,逼与同寝。家人有觇见者,熟视之,乃为长蛇缴绕数匝,时吐舌于女唇吻中。卢大惊,拊几呼谕之。女笑曰:“尔何言之谬,此乃好士大夫,爱怜我,故相拥持,岂汝贱愚工匠之比,奈何反谤以为妖类。”卢出外,思其策。里中江巫言能治,即被发跣足,跳梁而前,鸣鼓吹角,以张其势。蛇睢睢自若。江命煎油大锅,通夕作诀愈力。女怒告曰:“无聒我恩人。”举衾覆之,蛇亦缩首衾下。江度其无能为,用绳串竹筒套其颈,使侣伴绯衣高冠十辈,分东西立,杂击铜铁器,五人拽女向东,五人拽蛇而西。如此者五,方得解女身之缠缚。遂与众砍碎蛇,投之油锅内。程氏救之无及,洒泪移时,欲与俱死。于是使吞符以正其心神,饵药以涤其肠胃,逾月始平。
  ☆白鱼怪

  吴少帝五凤元年四月,会稽馀姚县百姓王素,有室女,年十四,貌美,邻里少年求娶者颇众,父母惜而不嫁。尝一日,有少年姿貌玉洁,年二十馀,自称江郎,愿婚此女。父母爱其容质,遂许之。问其家族,云:“居会稽。”后数日,领三四妇人,或老或少者,及二少年俱至,因纳聘财,遂成婚媾。已而经年,其女有孕。至十二月,生下一物,如绢囊,大如升,在地不动。母甚怪异,以刀剖之,悉是鱼子。素因问江郎:“所生皆鱼子,不知何故?”江郎曰:“吾不幸,故产此异物。”其母心独疑江郎非人,因以告素。素密令家人,俟江郎解衣就寝,收其所着衣视之,皆有鳞甲之状。素见之大骇,命以巨石镇之。及晓,闻江郎求衣服不得,异常诟骂。寻闻有物偃踣,声震于外。家人急开户视之,见床下有白鱼,长六七尺,未死,在地拨剌。素砍断之,投江中。女后别嫁。
  ☆鼍精

  永初中,张春为武昌太守,时人有嫁女者,未及升车,女忽然作怪,出外殴击人,乃自云已不乐嫁俗人。巫云:“是邪魅。”将女至江际,遂击鼓,以术咒疗。春以为欺惑百姓,刻期须得妖魅。翼日,有一青蛇来到坐所,即以大钉钉其头。至日中,复见大龟从江来,伏于巫前。巫以朱书龟背,更遣入江。至暮,有大白鼍从江中出,乍沉乍浮,龟随后推逼。鼍自分死,冒来,先入幔,与女辞诀,女遂动心哭云失其姻好,于是渐瘥。或问巫曰:“魅者归于一物,今安得有三?”巫云:“蛇是传通,龟是媒人,鼍是其对。”所获三物,悉以示春。春始信灵验。皆杀之。出《异苑》。

  ☆鳖精

  舒信道中丞,宅在明州,负城濒湖。绕屋皆古木茂竹,萧森如山麓间,其中便座曰懒堂。背有大池,子弟群处讲习,外客不得至。方盛秋,新月出,舒呼灯读书,忽见女子揭帘入,素衣淡妆,举动妩媚,而微有悲涕容,缓步而前曰:“窃慕君子少年高志,欲冥行相奔,愿容驻片时,使奉款曲。”舒迷蒙恍恍,不疑为异物,即与语。扣其姓氏所居,曰:“妾本邱氏,父作商贾,死于湖南,但与继母居茆茨小屋,相去只一二里。母残忍猛暴,不能见存,又不使媒妁议姻,无故捶击,以刀相吓,急走逃命,势难复归。倘得蓄为婢子,固所大愿。”舒曰:“留汝甚善,奈事泄何?”女曰:“姑置此虑,续为之图。”俄一小青衣携酒肴来,即促膝共饮,三行,女敛袂曰:“奴虽小家女,颇能缀词。”辄作一阕,叙兹夕邂逅相遇之意。顾青衣举手代拍而歌曰:
  “绿净湖光,浅寒先到芙蓉岛。谢池幽梦属才郎,几度生春草。尘世多情易老,更那堪,秋风袅袅。晓来羞对,香芷汀洲,枯荷池沼。 银锁横波,远山浅黛无心扫。湘江人去叹无依,此意从谁表,喜趁良宵月姣,况难逢,人间两好。莫辞人醉,醉入屏山,只愁天晓。”
  盖寓声《烛影摇红》也,舒愈爱惑。女令青衣归,遂留共寝,宛然处子耳。将晓别去,间一夕复来,珍果异馔,亦时时致前,及怀缣帛之属,亲为舒造衣,工制敏妙。
  相从月馀日,守宿僮仆,闻其与人言,谓必挟娼优淫昵,他日且累己,密以告老姨媪。辗转漏泄,家人悉知之,掩其不备,遣弟妹乘夜佯为问讯,排户直前,女奔忙斜窜,投室傍空轿中,秉烛索之,转入他轿,垂手于外,洁白如玉,度事急,穿竹跃赴池,杳然而没。舒怅然掩泣,谓无复再会期。众散门扃,女蓬首喘战,举体淋漓,足无履袜,奄至室中,言:“堕处得孤屿,且水不甚深,践泞而出,免葬鱼腹,亦云天幸。”舒益怜之,自为燃汤洗濯,夜分始就枕。自是情好甚密,而意绪常恍忽如痴,或对食不举箸。
  家人验其妖怪,潜举状请符于小溪朱彦诚法师。朱读状大骇曰:“是鳞介之精耶,毒入肝脾里,病深矣,非符水可疗,当躬往治之。”朱未及门,女惨戚嗟喟,为惘惘可怜之色。舒问之,不对,久乃云:“朱法师明日坏我好事矣。”于是呜咽告去,力挽不肯留。
  旦而朱至,舒父母再拜炷香,求救子命。朱曰:“请假僧寺一巨镬,煎油二十斤,吾当施法,摄其祟,令君阖族见之。”乃即池边焚符檄数道召将吏,弹诀噀水,叱曰:“速驱来。”俄顷,水面喷涌一物,露背突兀如蓑衣,浮游中央,回首四顾,乃大白鳖也,若为物所鐍致。跂曳至庭下,顿足呀口,犹若向人作乞命态。镬油正沸,自匍匐投其中,糜溃而死。观者骇惧流汗。舒子独号泣追惜曰:“烹我丽人。”朱戒其家,俟油冷,以斧破鳖,剖骨并肉,暴日中,须极干,入人参,茯苓,龙骨末成丸,托为补药,命病者晨夕饵之,勿令知,知则不肯服矣。如其言,药尽而病愈。后遇阴雨,于沮洳间,闻哭声云:“杀了我大姐,苦事,苦事。”盖尚遗种类云。
  ☆虾怪

  唐大定初,有士人随新罗使,风吹至一处,人皆长须,语与唐言通,号长须国。人物甚盛,栋宇衣冠,稍异中国。地曰扶桑洲。其署官品,有正长;戢波;日没;岛逻等号。士人历谒数处,其国皆敬之。忽一日,有车马数十,言:“大王召客。”行两日,方至一大城,甲士门焉。使者导士人入伏谒,殿宇高敞,仪卫如王者。乃拜士人为司风长,兼驸马。其主甚美,有须数十根。士人威势烜赫,富有珠玉,然每归,见其妻则不悦。其王于月满夜则大会。后遇会,士人见嫔姬悉有须,因赋诗曰:“花无叶不妍,女有须亦丑。”王大笑曰:“驸马竟未能忘情于小女颐颔间乎?”经十馀年,士人有一儿二女。
  忽一日,其君臣忧戚,士人怪问之,王泣曰:“吾国有难,祸在旦夕,非驸马不能救。”士人惊曰:“苟难可弭,性命不敢辞也。”王乃令具舟,谓士人曰:“烦驸马一谒海龙王,但言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长须国有难求救。我国绝微,须再三言之。”因涕泣执手而别。士人登舟,瞬息至岸。岸沙悉七宝,人皆衣冠长大。士人乃前,求谒龙王。龙宫状如佛寺所图天宫,光明迭荡,目不能视。龙王降阶迎士人,齐级升殿,访其来意,士人具说。龙王即命速勘。良久,一人自外曰:“境内并无此国。”士人复哀祈,具言长须国在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龙王复叱使者细寻勘,速报。经食顷,使者返曰:“此岛虾,合供大王此月食料,前日已追到。”龙王笑曰:“客固为虾所魅耳。吾虽为王,所食皆禀天符,不得妄食。今为客减食。”乃令引客视之,见铁镬数十如屋,满中是虾。有五六头色赤,大如臂,见客跳跃,似求救状。引者曰:“此虾王也。”士人不觉悲泣,龙王命放虾王一镬,令二使送客归中国。一夕至登州,顾二使,乃巨龙也。

  ☆蜂异

  桃源女子吴寸趾,夜恒梦与一书生合。问姓氏,曰:“仆瘦腰郎君也。”女意其为休文,昭略入梦耳。久之,若真焉。一日昼寝,书生忽见形入女帐,既合而去。出户渐小,化作蜂,飞入花丛中,女取养之。自后恒引蜂至女家甚众,其家竟以作蜜,富甲里中。寸趾以足小得名,天宝中事也。见《诚斋杂志》。
  ☆蚱蜢

  徐邈,晋武帝时为中书侍郎,在省直,左右人恒觉邈独在帐内,似与人共语。有旧门生一夕伺之,无所见。天将旦,始开窗户,瞥见一物,从屏风里飞出,直入前铁镬中,仍逐视之,无馀物,唯见镬中聚菖蒲根,下有大蚱蜢。虽疑此为魅,而古来未闻,但摘除其两翼。至夜,遂入邈梦云:“为君门生所困,往来道绝,相去虽近,有若山河。”邈得梦,甚凄惨。门生知其意,乃微发其端。邈初不即道,顷之曰:“我始来直,便见一青衣女子,作两髻,姿色甚美,聊试挑谑,即来就,已,不知其从何而至也。”兼告梦。门生因具以状白,亦不复追杀蚱蜢。
  ☆蟾蜍

  沈庆校书,言境中有一吏人家,女病邪,饮食无恒,或歌或哭,裸形奔驰,抓毁面目,遂召巫者治之。结坛场,鸣鼓吹。禁咒之次,有一乘航船者,偶驻泊门首,枕舷而卧。忽见阴沟中一蟾蜍,大如碗,朱眼毛足,随鼓声作舞。异之,将篙拨得,缚于篣板下。闻其女叫云:“何故缚我婿?”船者乃叩门诘其主云:“能疗此疾。”主深喜,问其所欲,云:“只希数千文,别无所求。”主曰:“某惟此女,偏爱之,前后医疗,已数百缗,如得愈,何惜数千文乎。愿倍酬之。”船者乃将此蟾以油熬之,女翌日愈。见唐陆勋《志怪录》。
  ☆蚯蚓

  文帝元嘉初,益州王双,忽不欲见明,常取水沃地,以菰蒋覆上眠息,饮食悉入其中。云:“恒有一女子著青裙白(须+巾)来就其寝。”母听闻荐下有声历历,发视,见一青色白瘿蚯蚓,长二尺许。又云:“此女常以奁香见遗,甚清芬。”奁乃螺壳,香则菖蒲根。于时咸谓双暂同阜虫矣。

  ☆柳妖

  熙宁间,福人陶彖,以令至秀州。携子希侃游学。希侃美丰姿,尚诙谑。长吟独咏,慨然有周流山水之志,功名事不足挂齿也。
  一日,道经会稽,泊舟山下。时微风栖林,淡月漾水,希侃不能成寝。起未数步,而山钟野笛,又飘然交送于耳。正欲拈韵赋诗,而香气已忽忽入息矣。凝盼间,一娉婷参前。陶生惊谓曰:“梦耶?祟耶?”妖曰:“羡君高怀,特伴幽独。”生问其居址远近,妖答曰:“门崖壁石,顾在咫尺。青山我主人,茭葑我比邻也。”生曰:“独居荒寂,得无至此一遣乎?”妖曰:“非也。送月迎风,何居之独?啼莺语燕,何荒之寂?日飘摇于烟水之乡,无所郁也,又何假于一遣乎?”陶因微笑,牵妖袖并坐月中。引身私之,妖亦不拒。因问生曰:“操帆徒涉,碌碌何之,使得久留,当坚永约。”生曰:“此衷愿耳,奈家尊赴宦,固难舍也。”妖怃然欷歔,曰:“君犹未知乎?青苗梗法,荆棘当途,政殆者有投林之想矣!君乃欲为风中之树耶?”生曰:“拙哉子言!将使我埋光邱壑乎?”妖曰:“徙木南门者,孰与种梅孤山之为逸?看花长安者,何如摘菊篱下之为高,孰谓邱壑非贤者事哉。”生曰:“是固然,但君子疾泯泯耳。”妖笑曰:“王庭三槐,窦家五桂,不可谓不可芬馥也,今未几而雨露凄凉,凋残相继。甚者将军之大树,斧斤及之矣,何赫赫足云。”生曰:“苟能遗芳,是亦可也,何必较身后之遇。”妖曰:“不然也,顾所处何如耳。茹芝四老子,采薇二饿夫,自身以后,其来不知几许时矣,而商山首阳之秀号,至今与霜松雪竹同清,未闻荣前而悴后者,何耶。”生又曰:“圣于清者,不足论矣。若中人以上,而身无一遇,如虚生何。”妖曰:“此又不可强也,试以吾辈言之,有步生莲花者,有妆飞梅萼者,宠爱何其殷也,有蒸梨见逐者,有啖枣求去者,疏斥何其甚也,谓是其色弗若欤,非然也。夫妇女且尔;而况丈夫乎。故天苟遇我,则庙栋堂梁。天不我遇,则涂樗泥栎。遇不遇,命也。君谓由人乎哉。不然,渭之钓叟,傅之筑佣,苟非商周拔茅而物色,则一竿一版,朽烂滨岩之下,老死无闻矣。故曰遇又不可强也。”生勃然曰:“信如子言,甘与庸庸者伍,何以自别欤。”妖曰:“岂有异哉?杏园一宴,桃李春宫,虽与臣草莽,友蓬蒿者不若。及其南柯梦后,衰草荒榛,寒烟暮雨,同一邱耳。孰分梧檟之与樲棘乎。”生曰:“世之急功名者何限,而子独以忤众者愿我,何也?”妖曰:“妾非愿君,欲悟君耳。正以此辈为可鄙也,垂涎富贵者,不啻望梅之渴。妄想功名者,孰无梦松之思。攘攘营营,争枝匝树,虽忙逐槐尘而不惜,祸甘桃实而莫知,彼将谓可根深蒂固也。岂知桑榆之景易穷,草头之露易涸;华茂未几,枯槁随至,方将宴笑堂中,而长夜之室,人已为我筑矣。悲思此景,愿将何属乎?”生曰:“人孰无死也,必欲高洁以逃之,不几于固耶?”妖曰:“死固难免,但当值此死耳。苟徒朝求井上之李,暮拔园中之葵,劳苦迎合,驱驰世途,忧愤迭兴,惊疑靡一,遑遑然无俄顷之舒眉坦腹;人而至此,纵庙柏成龙,雷阳感竹,终无益也。而况未必得此者乎。若夫托赤松以遨游,隐桔中以行乐,餐菊英,纫兰佩,逍遥于坞之北溪之南,与木石通情,猿鹤同梦;虽片月浮云,不足以喻其闲,飞花流水,莫能以状其适,天地至乐,斯人久享历焉,诚所谓时可当日。而日可当年者。亦将与恒人论岁月乎,以此评死。果孰值孰负耶?”生喜曰:“不期一话足开心胸,子殆非山家者流欤。何其典达也?”妖复低容促膝。曰:“章台霸桥,旧裔日微,汉禁隋堤,风光非昔。行行种种,无非攀愁送恨之情。故特侨寓以避此耳。”生叹曰:“然。才容兼妙,无怪乎不屑事人也。“妖又太息。曰:“张君一别,腰紧眉粗,眠卧舍情,春秋虚度。连理之乐,殆不可复望于今矣。”生曰:“然则有兄弟否?”妖曰:“紫荆伐后。萁豆相煎者多也。念木连枝者谁欤。”生曰:“既尔孤独。曷求一友乎。”妖曰:“金兰契绝,势利成风,负荆人遥,青松落色。当今之世,而欲所求乎友,非卖则挤矣。”生曰:“若然,则人可绝乎?吾恐不如是之甚也。”妖曰:“殆有甚焉。朝廷鲜胜任之良干,郡县乏敷惠之甘棠。赵家乔木,为庸材辈蠹蚀也数矣。颠仆之祸,行将切于本根,一木岂能支哉。”生曰:“子诚孰识世故者。然今兹之处,乐耶?忧耶?”妖曰:“方其凄风寒雨,杏褪桃残,山路箫条,愁云十里,苔荒藓败,情荡魂销,不可谓无忧也。及其芳洲晴暖,一簇翠烟,画舫玉骢,酒旗摇映。又或送夕阳,挂新月,暮蝉数咽,野鸟一鸣,万缕春光,心怡意适,殆不知造物之有尽也。夫谁曰不乐乎?”生笑曰:“乐则乐矣。第少一知心也,奈何?”妖亦笑曰:“安排青眼,窥人多矣,无如郎君。是以不辞李下私嫌,竟赴桑间密约,且惓惓为君道也。”生挽其手,曰:“咀嚼卿言,不觉俗心顿破,但不能置此身耳。”妖曰:“是不难。即当潜名涧壑,俯结松萝,寄迹云霞,永联丝木。襟披杨柳之风,步缓梧桐之月。山樵泉饮,快一尘于无惊。鹤伴鸥宾,洗星淄于不染。上纵莘野之孤犁,春田清霭。下续桐江之一线,秋水寒潭。拄杖穿花,一无留念。携壶借草,百不关情。惟梦绕乎松杉,据弄床头之笛。且心飞于兰桂,移弹石上之琴。诚可谓神仙中人,不特与竹林而较胜。风尘外物,直将与桃源而争芳者也。何必喘慕紫薇之台阁,肩挨黄棘之门墙,缰锁情怀,桎梏手足,以自取辱哉!”生见其言词流发,博洽多闻,意必仙种,感慕益切。复取舟中行褥,铺松阴之下,欲求再会。交接间,极尽情事。起与生别,鸡三唱矣,生因请其姓,妖答曰:
  “不必牵衣问阿娇,幽情久已属长条。禹王山下无人处,几度临风夜舞腰。”
  生溺于欲,竟不详其意而散。
  明日,彖欲发泊,生意逗延不进。夜果复来,生乃匿之舟中,欲与之任。妖怫然不许,曰:“妾奉蒲姿于君者,实欲与君开绿野之堂,结白莲之社。采武安之药,种邵平之瓜,冷淡岩云湖水中也。顾可自蹈危机,为人振落,剪拂甚哉,妾所不愿也。”生情不能舍,哀哀恳乞。约以送至家尊,即当与俱此山。请之再四,乃从。
  及抵秀年馀,希侃忽遘异疾,不可救疗。会元净法师过秀,令彖亟诣告之。师乃除地为坛,设观音像,取杨柳洒水咒之。结跏趺坐,引妖问曰:“汝居何地而来至此?”妖答曰:“会稽之东,汴山之阳,是我之宅,古木苍苍。”师曰:“噫,儿盖柳也。吾尝闻是儿返性矣,不道其复为幻也。”妖乃冁然笑曰:“陶君有缘,儿将教以不死之术,非祟也。”师不能窘,为宣楞严秘密神咒,令痛自悔恨,毋为物邪所转。于是号泣请去,复谓陶生曰:“久与子游,何忍遽舍,愿觞为别。”即相对引满,作诗泣曰:
  “仲冬二七是良时,江上多缘与子期。今日临歧一杯酒,共君千里还相思。”
  遂去,不复见。生疾亦寻愈。方知其妖柳也。故所论议,皆花木之事。然凿凿造理者也。因悟其言,改名希靖,不求仕进,归家享年寿云。
  ☆桂妖

  仁和狄明善,之海盐。舟至瞰浦六七里,天色已暝,野无人居。遥见前村灯明,疾趋赴,则一酒肆也。明善径入肆门,惟见一女甚美。问曰:“郎君为饮而来耶?”明善然之。女遂引明善至肆后小轩,匾曰:“天香毓秀”。女又问曰:“郎君何姓?”明善曰:“仆姓狄,名明善,杭之仁和人也。敢问芳卿尊姓?”女曰:“姓桂,名淑芳。严君早世,族属凋零。故侨居于此,以货酒为生耳。”遂设席与狄对酌,明善半醉,乃咏桂一律以挑之。诗曰:
  “玉宇无尘风露凉,连云老翠吐新黄。种分蟾窟根因异,名自燕山秀出常。
  缀树妆成金粟子,逼人清喷水沉香。今宵欲把高枝折,分付姮娥自主张。”
  女闻而笑,曰:“君之诗,其御沟之红叶乎?”乃相与就寝,极其缱绻。越明日辞去,女泣曰:“君此去难期,倘因事至此处,不吝一见,妾之愿也。”明善亦欷歔而别。明年秋复往访之,第见丰草乔林,杳无酒肆,惟一老桂,夹道而花耳。

  ☆白莲花

  中和中,有士人苏昌远居苏州,属邑有小庄,去官道十里。吴中水乡,率多荷芰。忽一日,见一女郎,素衣红脸,容质艳丽,阅其色,恍若神仙中人。自是与之相狎,以庄为幽会之所。苏生惑之既甚,尝以玉环赠之,结系殷勤。或一日,见槛前白莲花开敷殊异,俯而玩之,见花房中有物,细视,乃所赠玉环也。因折之,其妖遂绝。
  ☆菊异

  和州之舍山别墅,四望寥廓,草木蕃盛,春花秋鸟,自度岁华,人亦罕到之者。洪熙间,有士人戴君恩者,适他所路迷,偶过其地,叠叠朱门,重重绮阁,烟云缥缈,望之若画图然。君恩为惊讶,谓不当有此华屋也。伫立久之,忽见门内出二美人。一衣黄,一衣素,笑迎于君恩前。曰:“郎君才人也,请垂一顾,可乎?”君恩悦其人,从之。于是美人前导,君恩后随。历重门,登崇阶,乃至中堂。叙礼延坐,罗以佳果,饮以醇醪,情意颇浓。而君恩时半酣,乃散步于中堂。见壁间桂黄白菊二幅,花蕊清丽,笔端秋色盈盈。君恩大悦,既顾谓美人曰:“壁间画菊甚工,不可不赠以句。当各吟短律如何?”于是,黄衣美人先吟黄菊曰:“芳容烨烨殿秋光,娇倚西风学道妆。一自义熙人采后,冷烟疏雨几重阳。”君恩吟曰:“平生霜露最能禁,彭泽陶潜旧赏音。蝴蝶不知秋已暮,尚穿篱落恋残金。”白衣美人吟白菊曰:“嫩寒篱落数株开,露粉吹香入酒杯。却笑陶家狂老子,良花错认白衣来。”君恩吟曰:“冷香庭院晓霜浓,粉蝶飞来不见踪。寂寞有谁知晚节,秋风江上玉芙蓉。”三人吟毕,抚掌大笑,彼此俱忘情矣。是夕,二美人共荐枕席。
  翌日,君恩辞归,美人泣曰:“衾枕未温,安忍弃去?”君恩曰:“固不忍舍,其如家人之属目悬切何。去而复来,庶几可也。”于是黄衣美人出金掩鬓,白衣美人出银凤钗二股以赠别,佥曰:“愿郎睹物思人。”黄衣美人泣吟曰:“山自青青水自流,临期话别不胜愁。含阳门外千条柳,难系檀郎欲去舟。”白衣美人亦泣吟曰:“为道郎君赴远行,匆匆不尽别离情。眼前落叶红如许,总是愁人泪染成。”君恩欷歔,不及成韵慰答。三人各含泪而别。君恩归第,时切眷注。迨明年,复有故他往,道经别墅,君恩谓可再见美人。访之则不知所在。君恩惊以为神,急取掩鬓凤钗视之,皆菊之黄白瓣也。

  ☆芭蕉

  潘昌简,绍熙三年知鄂州蒲圻县,携婺士陈致明为馆客。邑小无民事,潘每出书院,与陈款饮。庭前芭蕉甚盛,常捧杯属客曰:“只令蕉小娘子佐尊。”如是一岁,陈遂有所感。一女子绿衣媚容,入与之狎,寝则同衾。涉历许百日,憔悴龙钟,了无人色。潘初不悟其然,以为抱病。招医疗拯,略不能成效。迨疾棘,问其所致,乃云:“蕉小娘子也。”潘即令芟除,已无及矣。
  ☆火怪

  进士杨祯,家于渭桥,以居处繁杂,颇妨肄业,乃诣昭应县,长借石瓮寺文殊院。居旬馀,有红裳既夕而至,容色殊丽,姿华动人,祯常悦者,皆所不及。徐步于帘外,歌曰:“凉风暮起骊山空,长生殿锁霜叶红。朝来试入华清宫,分明忆得开元中。”祯曰:“歌者谁耶?何清苦若是。”红裳又歌曰:“金殿不胜秋,月斜石楼冷。谁是相顾人,褰帷吊孤影。”祯拜迎于门。既即席,问祯之姓氏,祯具告。祯祖,父,母,叔,兄弟,中外亲族,曾游石瓮寺者,无不熟识。祯异之曰:“非鬼物乎?”对曰:“吾闻魂气升于天,形魄归于地,是无质矣,何鬼之有。”曰:“又非狐狸乎?”曰:“狐狸媚物,动为人祸,某世有功德于民,殆非其比。”祯曰:“可闻姓氏否?”对曰:“某燧人氏之苗裔也。始祖统丙丁,镇南方,复以德王神农陶唐氏,后又王于西汉,因食采于宋。远祖无忌,以威猛暴耗,人不可亲,遂为白泽氏所执。今樵童牧竖,得以知名。汉明帝时,佛法东流,摩腾,竺法兰二罗汉奏请某十四代祖,令显扬释教,遂封为长明公。魏武季年,灭佛法,诛道士,而长明公幽死。魏文嗣位,佛法重兴,复以长明世子袭之。至开元初,玄宗治骊山,起造华清宫,作朝元阁,立长生殿,以馀财因修此寺。群像既立,遂设东幢。帝与妃子自汤殿宴罢,微行佛庙,礼陁伽境。妃子谓帝曰:‘当于飞之秋,不当令东幢岿然无偶。’帝即命立西幢,遂封某为西明夫人,因设珊瑚帐,固予形貌,于是巽生不复强暴矣。”祯曰:“歌舞丝竹,四者孰妙?”曰:“非不能也,盖承先祖之明德,禀炎上之烈性,动即煨山岳而烬原野,静则烛幽暗而破昏蒙。然则抚朱弦,吹玉管,骋纤腰,矜皓齿,皆冶容之末事,是不为也。昨闻足下有幽隐之志,愿一款颜,非敢自献,而宵清月朗,喜觌良人,桑中之讥,亦不能耻。倘运与时会,少承周旋,必无累于盛德。”祯拜而纳之。自是晨去暮还,唯霾晦不复至,常遇风雨,祯欲止之。答曰:“公违晨夕之养,就岩壑而居,得非求理静业乎?奈何欲使采过之人,称君违亲而就偶,非但损公盛名,亦当速某之生命耳。”后半年,家僮归告祯乳母。母乃潜伏佛榻以观之,果自隙而出,入西幢,澄澄一灯耳。因扑灭之,后遂绝红裳者

  ☆石妖

  武林有诸子结社读书山中,墙侧有捣衣石一片,洁白润腻,人尝坐之。暑月乘凉,则士子皆裸裎其上为常,如是几岁。同舍中有张生者,失其名,为人颇荡,一夕,忽见青衣女子来就之偶,绸缪累日,时或仿佛见之。生初秘而不言,后稍泄于同舍,同舍咸以为妖。夜伺其至,衣飒飒有声。群拥入室共持抱之,取绳缚急,因用剑砍,欻然不见,所缚者张生衣角耳。明日,都无所迹,惟捣衣石之剑痕在焉。便共劅掘,其根入地已三四尺矣。击碎,取火焚之,血出如濡。
  
  又,先年武林有少年结伴看春,至按察司前,久立稠众之中,其下偶停一空担,担中有一白石子,腻泽可爱,疑是压秤物也。少年不觉摩娑入袖,夜归,取纳床头。忽见一碧衣女子,映月而至,就之求合,扪其体如冰,固叩无语,少年惧是鬼物,急取火视之,忽不见矣。明夕复至,拒之如初。众咸谓此石为祟,乃移至他室,遂绝。后遇玉工出示,剖之,得白璧焉。质色非常,因获厚镪。出《狯园》。
  尝见一书载:阳羡小吏吴龛,于溪中见五彩石,取纳床头,至夜化成女子,则妇人为石,石为妇人,无不有矣。
  ☆泥孩

  宋时临安风俗,嬉游湖上者竞买泥孩,莺哥等物,回家分送邻里,名曰湖上土宜。象院西一民家女,买得压被孩儿归,置于床屏彩桥之上,玩弄爱惜不厌。一日午睡,忽闻有人歌诗云:“绣被长年劳辗转,香帏还许暂相偎。”及觉,不见有人。是夜将半,复闻歌声。时月影朦胧,见一少年,渐近帐前。女子惊起,少年进而抚之曰:“毋恐,我所居,去此不远,慕子姿色,神魂到此,人无知者。”女亦爱其丰采,遂与合焉。因遗女金环。女密置箱箧中。明日启视之,乃土造者。女大惊,忽见压被孩儿左臂上金环不存,知此为怪,遂碎而投于江,其怪遂绝。出《夷坚续志》。

  ☆石狮

  金华县郭外三十里间,陈秀才有女,美容质,择婿欲嫁,而为妖祟所惑,不复知人。其家颇富赡,不惜金币,招迎师巫,以十数道士斋醮符法。凡可以禳治者,靡不至,经年弗痊。其邻张生,亦士人也,夜闻女歌呼笑语,密往窥之,门外一石狮子,高而且大,乃蹑其背而立。女忽怒,言曰:“元不干张秀才事,何为苦我?”张生愕然,知必此物为怪,将以明日告陈。而陈氏谓张有道术,清旦,邀致人视。张不言昨夕事,但诵乾元亨利贞,曰:“吾用圣人之经以临邪孽,如将汤沃残雪耳。”因语陈曰:“吾见君家石兽,形模狞恶,此妖所由兴也。宜亟去之。”陈即呼匠凿碎,辇而投诸水。女遂平安。
  ☆石砧杵

  黎阳儒生姓纪名纲,字廷肃,少负大志,稍长嗜学,因葺旧庐为书舍。前则疏渠引泉,清流见底;后则高峰入云,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具备。晓雾将歇,猿鸟和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纪生日读书其间。一日,至夜分,觉微寒,披衣独坐,忽有扣门声。启视之,乃见一美女子笑谓纲曰:“妾邻家女也,闻君高韵,乃尔唐突,意在请益耳。”纲见大悦,与之携手而入,并肩而坐。女曰:“愿献一诗。”纲曰:“善。”女诵诗曰:
  “霜冷秋高白帝城,闺中力尽恨难平。西风庭院叮当响,晓夜楼台断续声。
  捣碎乡心愁欲结,惊回客枕梦难成。惟虑不入笙歌耳,窗恼玉关无限情。”
  纲称赞,将犯之。女始佯拒,已而从焉。女复吟曰:“君住竹棚口,妾家桃花津。来往不相识,青山应笑人。”纲因问女何里何氏,女曰:“妾姓石,名占娘,家住午向,树木为记,与君同里人。君果不弃,明当访之。”乃闻鸡唱,女遽起披衣,谓纲曰:“郎君珍重,明当重来,不待请矣。”纲执意留之,曰:“只此自匿,奚必去耶?”女怒曰:“家有父母,倘事败露,罪将安归?”纲不从,女力奔。纲以被裹而抱之,久之不动,及启视,则一砧杵也。
  ☆牛骨等物

  淮人刘还,不事系泗州狱。有王翁者,亦坐词牒至,周旋拔挈出狱,共诣酒家话别。忽有一人问翁姓名,即下拜。翁不识,其人曰:“家有一女,为魅所挠,祛之不动。昨忽云:只畏泗州王某耳。一路访公行止,特此恳告,勿惮百里之远,救女生全,当不靳千金之报。”翁曰:“我实无他伎俩,岂堪治怪?”其人请不已。翁曰:“向年自凤阳还泗,乘一驴,复挈一空驴行,见一道人襥被而步,惫且喘,吾问之,答云:‘乏钱。’吾以空驴借之。道人感荷,以一卷书授我。曰:‘依此而行,可断百怪,然勿受人酬谢世,受则不验。’吾慢置书于笥,亦未省视。尔家怪所畏见者,其即此耶。”乃归觅书,令其人先还,曰:“具瓮一口,方砖一块,血狗皮一张,炽炭以待,且宜戒言。”其人喜而去。
  次日,翁乃赍符剑以往。入门,怪即言于室曰:“果请王法师来。吾当敛避。”方欲出而王翁已入,大叱曰:“死老魅何之?”怪躅蹐谓女曰:“何处可逃?”女指瓮曰:“此中可。”怪即跃入。翁以狗皮封之,而令主人以砖覆焉,外加重符,举置炽炭上。初极口骂翁,瓮热,乃哀乞曰:“法师舍我,我有妻妹可怜。”翁问:“尔何妖?”答曰:“丑氏。”翁曰:“何物?”曰:“牛骨也。”牛而曰丑者,讳之也。促令供状,乃曰:“供状人牛天锡,字邦本,系多年牛骨,在城隍庙后苑。某年庚申日,某人踢伤脚趾,以血拭邦本身上,因而变幻形成,不合扰害某家小姐云云。妻红砖儿,妹绣鞋儿,见在某处,得相见,死不复恨。”乃停火作法,召将搜捕,得两女子于屋栋上,别以瓮覆之,齐呼牛骨,相与叙泣。翁问二物:“何以作妖?何为与天锡连亲?”答曰:“某等一是赵千户家刺梅花下古砖,以庚申日,其小女采花伤手,滴血吾身,因而得气。一是王郎中妻绣鞋,庚申日沾月水,弃于小院,亦得变化,与牛郎本假合妻妹,实非一体。法师能恕我三人,当远迹市城,永不敢更近人世矣。”翁大笑,竟发火炙杀之。哀声震瓮,良久寂然。启其封,一有牛骨长尺许,女鞋,古砖皆焦灼云。
  庚申日是水生之日。天一生水,水生万物。生生之数,在于庚申,沾人生气,遂能为怪。

  ☆琴瑟琵琶

  静江有阮文雄者,家积饶裕,恢恢廓,耽嗜山水。绍定己丑秋,庄舍当租课时,阮生乘机图游赏之乐。乃携一二苍头,掉小航,没水滨而轻棹。时则白I红蓼,败芰残荷。晴岚耸翠笼云,远树含青挂日。听鸣禽,观跃鲤,凡景属意会,罔不收赏。至七里湾,不觉已暝。四顾寂无人居。俄而,前有楼阁岿然,移舟近之。忽闻楼上哑然有声,窃视,乃三美人倚栏颦笑。生一见不能定情,遂于舟中朗声吟曰:
  “愁倚溪楼望,还因见月明。月明如有约,偏照别离情。”
  美人楼上亦酬吟曰:
  “细草春来绿,闲花雨后红。思君不能见,惆怅画楼东。”
  生愈添悒怏,惜不能效冯虚之御风也。已而,美人以红绒绳坠于舟中,生乃攀援而上。美人笑曰:“郎君将为梁上君子乎?”生笑曰:“逾墙已成,折齿唯命。”遂谐衾枕欢笑。周而复始,情觉倍浓。一美人曰:“今日之乐,可无诗乎?”佥谓诺诺。美人乃先吟曰:
  “峄阳自古重南金,制作阴阳用意深。灵籁一天孤鹤唳,寒涛千顷老龙吟。
  奏扬淳厚羲农俗,荡涤邪淫郑卫音。慨想子期归去后,无人能识伯牙心。”
  一美人吟曰:
  “云和一曲古今留,五十弦中逸思稠。流水清泠湘浦晚,悲风萧瑟洞庭秋。
  惊闻瑞鹤冲霄舞,静听嘉鱼出涧游。曾记湘灵佳句在,数峰江上步高秋。”
  末后一美人吟曰:
  “龙首云头巧制成,螳螂为样抱轻清。玉纤忽缀一声响,银汉惊传万籁鸣。
  似诉昭君来虏塞,如言都尉忆神京。征人归思颦闻处,暗恨幽愁郁郁生。”
  未几天晓,美人急扶生起,曰:“郎君速行。毋令外人觉也。”生仓皇归舟,命仆整顿装束,思为久留计。忽回首一望,楼阁美人,杳无存矣。生大惊异。乃即其处访之,但见一古冢累然。傍有穴隙,为狐兔门户,见内有琴瑟琵琶。取归而货之,得重价。
  ☆琴精

  邓州人金生,名鹤云。美风调,乐琴书,为时辈所称许。宋嘉熙间,薄游秀州,馆一富家。其卧室贴近招提寺,夜闻隔墙有歌声。乍远乍近,或高或低。初虽疑之,自后无夜不闻,遂不为意。
  一夕,月明风细,人静更深,不觉歌声起自窗外。窥之,则一女子约年十七八,风鬟露髻,绰约多姿。料是主家妾媵,夜出私奔。不敢启户,侧耳听其歌曰:
  “音音音,你负心,你真负心,孤负我到如今。记得当时,低低唱,浅浅斟,一曲值千金。如今寂寞古墙阴,秋风荒草白云深,断桥流水何处寻。凄凄切切,冷冷清清,教奴怎禁。”
  女子歌竟,敲户言曰:“闻君倜傥,故冒禁相亲。今闭户不纳,欲效鲁男子行耶。”鹤云闻言,不能自抑。遂启户,女子拥至榻前矣。鹤云曰:“如此良会,奈烛灭,竟不能为一款曲,如何?”女子曰:“期在岁月,何必今宵。况醉翁之意,不在酒乎。”乃解衣共寝,曲尽缱绻之乐。将晓,女子揽衣而起,鹤云嘱之再至。女子曰:“弗多言,管不教郎独宿。”遂悄然而去。
  次夜,鹤云具酒肴以待,女子果来。相与并坐,酣畅,女子乃歌昨夕之词。鹤云曰:“对新人,不宜歌旧曲,逢乐地,讵可道忧情。”因赓前韵而歌之,曰:
  “音音音,知有心,知伊有心,勾引我到如今。最堪斯夕,灯前耦,花下斟,一笑胜千金。俄然云雨弄春阴,玉山齐倒绛帷深,须知此乐更何寻;来经月白,去会风清,兴益难禁。”
  女子闻歌,起而谢曰:“君之斯咏,可谓转旧为新,翻忧就乐也。”自是无夕不会。荏苒半载,罕有知者。
  忽一夕,女子至而泣下。鹤云怪问。始则隐忍,既则大恸。鹤云慰之良久,乃收泪言曰:“妾本曹刺史之女,幸得仙术,优游洞天。但凡心未除,遭此降谪。感君夙契,久奉欢娱,讵料数尽今宵。君前程远大。金陵之会,夹山之从,殆有日耳。幸惟善保始终。”鹤云亦不胜凄怆。至四鼓,赠女子以金,别去。未几,大雨翻盆,霹雳一声,窗外古墙悉震倾矣。鹤云神魂飘荡,明日遂不复留此。
  二年后,富家筑墙,于基下掘一石匣。获琴与金,竟莫晓其故。时闻鹤云宰金陵,念其好琴,使人携献。鹤云见琴,光彩夺目,知非凡材,欣然爱之,置于石床。远而望之,则前女子;就而抚之,则依然琴也。方悟女子为琴精,且惊且喜。适有峡州之游,鹤云得重疾。临死,乃命家人以琴送葬。琴精之言,胥验之矣。
  又,刘过,字改之,襄阳人。虽为书生,而赀产赡足。得一妾,爱之甚。淳熙甲午,预秋荐,将赴省试。临期眷恋不忍行,在道赋《水仙子》一词,每夜饮旅舍,辄令随直小仆歌之。其词曰:
  “别酒醺醺容易醉,回过头来三十里。马儿不住去如飞,行一会,牵一会,断送杀人山共水。 是则功名真可喜,不道恩情抛得未。梅村雪店酒旗斜,住底是,去底是,烦恼我来烦恼你。”
  到建昌,游麻姑山。薄暮独酌,屡歌此词,思想之极至于堕泪。二更后,一美女忽来前,执拍板曰:“愿唱一曲劝酒。”即歌曰:
  “别酒方斟心已醉,忍听阳关辞故里。扬鞭勒马奔皇都,时也会,运也会,稳跳龙门三级水。 天意令吾先送喜,耳畔佳音君醒未?蔡邕博识爨桐声,君背负,只此是,酒满金杯来劝你。”
  盖赓和元韵。刘以龙门之句喜甚。即令再诵,书之于纸。与欢接,但不晓蔡邕背负之意。因留伴寝,始问为何人,曰:“我本麻姑上仙之妹。缘度王方平蔡经不切,谪居此山。久不得回玉京。恰闻君新制雅丽,勉趁韵自媒,从此愿备后乘。”刘犹以辞却之,然素深于情,长途远客,不能自制,遂与之偕东。而令乘小轿,相望于百步间。迨入都城,僦委巷密室同处。
  果擢第,调金门教授以归。过临江,因游閤阜山。道士熊若水修谒,谓之曰:“欲有所言,得乎?”刘曰:“何不可者?”熊曰:“吾善符箓,窃疑随车娘子恐非人也,不审于何地得之?”刘具以告,曰:“是矣,是矣,俟兹夕与并枕时,吾于门外作法行持。教授紧抱同衾人,切勿令窜逸。”刘如所戒。唤仆乘烛排闼入,见拥一琴,顿悟昔日蔡邕之语。坚缚置于傍。及旦,亲自挈持,眠食不舍。及经麻姑,访诸道流,乃云:顷赵知军携古琴过此,宝惜甚至。因抟抚之际,误触堕砌下石上,损破不可治,乃埋之官厅西偏,斯其物也。遽发瘗视之,匣空矣。刘举琴置匣,命道众焚香诵经咒,泣而焚之。
  
  《齐谐记》载:王彦伯尝至吴邮亭,维舟理琴。见一女子披帷而进,取琴调之,声甚哀。彦伯问何曲,答曰:“此曲所谓《楚光明》也。惟嵇叔夜能为此声,自此以外传者数十而已。”彦伯请受之。女曰:“此非艳俗所宜,惟岩栖谷隐,可自娱耳。”鼓琴且歌,歌毕,止于东榻,迟明辞去。疑彦伯所遇,亦琴精也。

  ☆箸斛概

  嘉定月浦镇人苏还,妻张氏,颇有姿容。一日乘船送其女甥之嫁,舟泊某港柳树下,一男子蓬首黑面,顾张而笑。问之旁人,不见也。及归,则见向男子至曰:“吾与汝当为夫妇。”时妇有孕不就,既产乃来,遂与交接。妇昏暝如寐,有顷而苏。自是无夕不至。夫登榻,则为束缚于地。其所衣不过一棍,而时时投之,仅掩其阴,殆类市井乞丐。白昼径出入其家,家人畏而不敢犯。夫甚爱其妻,百方祈祷,屡延术士镇治之,数年弗效。后一羽士召将王灵官至附箕,直入井中。捞得红漆箸一双,及斛概一事,碎之,灰以饮妇,遂愈。盖二物为祟也。
  ☆苕帚精

  洪武间,本觉寺有一少年僧,名湛然,房颇僻寂。一夕方暑,独坐庭中,见一美女,瘦腰长裙,行步便捷,丰姿绰约,而妆不多饰。僧欲进问,忽不见矣。明夜登厕,又过其前,湛然急走就之,则又隐矣。自是惶惑殊深,淫情交引,苦思不置。越两日,又徐步于侧,僧急牵其衣,女复佯为惭怯之态,再三恳之,方与入室。及叙坐,渐相调谑,竟成云雨。问其居址姓字,女曰:“妾乃寺邻之家,父母钟爱,嫁妾之晚,今有私于人,故数数潜出,不料经此又移情于汝。然当缄其事,则交可久。不然,彼此玷矣。”僧喜,唯唯从命。于是日去暮来,无夕不会。
  僧体枯瘦,气息恹然,渐无生气,虽救治,百端罔效。一老僧谓曰:“察汝病脉,痨瘵兼攻,阴邪甚盛,必有所致,苟不明言,事无济矣。”湛然骇惧,勉述往事。众曰:“是矣。然此祟不除,则汝恙不愈。今若复来,汝伺其往而踪迹之,则治术可施也。”是夕女至,僧仍与合,将行欲起随送,女固止之。翌日告众。众曰:“明夜彼来,当待之如常,密以一物置其身,吾辈避于房外,俟临别时击门为约,吾辈协力追尾,必得所至,则祟可破矣。”湛然一一领记。
  后二夕,湛然觉神思恍惚,方倚床独卧,女果推门复入。僧与私亵,益加款曲。鸡鸣时,女辞去,僧潜以一绒花插女鬓上,又戏击其门者三。众僧闻击声,俱起追察,但见一女,冉冉而去。众乃鸣铃诵咒,执锡持兵,相与赶逐,直至方丈后一小屋中,乃灭。此室传言三代祖定化之处,一年一开奉祭,馀时封闭而已。众僧知女隐迹,即踊跃破窗而入,一无所见,但西北佛厨后烁烁微光。急往烛之,则竖一敝帚耳。竹质润滑,枝束鲜莹,盖已数十年外物也。众方疑惑,而绒花在柄,因共信之。乃持至堂前,抽折一筦,则水流滴地。众僧骇异,明灯细视,筦中非水,实精也。湛然见之,悔惧不已。

  ☆生王二

  生王二,陇州人。其居在黑松林跑谷,世以畋猎射生为业,用是得名。因与众逐鹿,至深崖,迷失道。正彷徨次,遇女子度水来。年少貌美,而身无衣袽,视王而笑。王平生山行野宿,习见怪物。虽知为非人,殊无俱色。咄之曰:“汝鬼耶?怪耶?”女又笑而不答。良久,乃问王曰:“尔何人?”王始稍敬异,揖而言:“本山下猎徒,今日逐鹿失踪,致堕兹处。生死之分,只在顷刻,愿娘子哀之。”女曰:“随我来,当示尔归路。”遂从以行。登绝高袽岩之峰,涉回环过膝之水,途径荦确,足力不能给。女不穿履,步武如飞。到一洞,有大石室,境趣邃寂,如幽人居。不闻烟火气,寝室尤洁雅。王顾旁无他人,戏言挑之,欣然相就。夜则共榻,昼则采果实以啖之。居月馀,王念母之供养,以情泣告女曰:“我欲暂归,徐当复相寻。”女许诺,送出官道乃别。王感其意爱,他日再访焉。试与之语,邀同归。略不嫌拒,携手低家。王妻赵氏,已有三男女矣。此女又生两子。与赵共处甚雍睦,逢外客至,必惊讶敛避。或独步入山,经月不返,终不火食,王亦任其去留。后二十年犹存。
  ☆王上舍

  建康王上舍,以政和六年元夕,与友同出府治观灯。三友登山棚玩优戏,王独在棚下,不肯前,邀之弗听,盖意有所属。见一姬缓步,一女仆随之,衣不华,妆不艳,而淡静可喜。顾王微笑,整冠饰,若欲偷避。王逼而窥之,始撤幕首巾,回面而笑。王将与之语,为友所牵,莫能遂。于是偕入委巷,行人绝稀,姬复在焉,而友无所睹。王托如厕,抽身相蹑,情思飞扬,因就与姬语。姬曰:“我知君雅意,但从寡居一第,无男无女,只小妾同居,萧索之情,不言可知。君果有心,冀愿垂顾。”王曰:“吾方寸已乱,何暇迁延。”携手将与绸缪,四顾巷陌,灯烛车马,略无可驻之地。念市桥下甃石处。差可偷期,乃野合而别。道其所居某坊。明日往诣,姬出迎,奖其有信,留止通宵,买酒款适。王暂归学宫,无日不往。倘有故失期,则饮膳俱废。浸以癯瘠。向之三友,因诘其曩游,具以告。友曰:“此为妖异,不言而知。勿复沉迷,以存性命可矣。”王如醉而醒,强自抑遏。姬忽夜造其所,责之曰:“我不幸失身于子,奈何中道相弃?”王他词谢姬,留欢如初。王觉气体不支,思与之绝,乃从友寄寝,又梦其来。竟病风癃而卒。
  ☆孤山女妖

  万历壬寅,明州闻庄简公之孙某,弱冠,美风调,携其侄才十五岁,同诣杭州。路遇姚江秀才吕生,倾盖相契,遂同寓西湖孤山寺傍一古馆中。前即张氏梅花屿及水仙祠,有短垣隔之,宋人诗:“一盏寒泉荐秋菊”处也。时值秋夜,暧月朦胧,邻钟响断。两生颇工吟咏,徘徊于庭,忽闻垣西有妇人笑语声,俄而履迹渐近,灵香袭衣。启扉视之,遥见二女郎自树影中来。一著冠,年稍长。其二则绾肉髻,垂鬟如鸦,皆丽色也。褰帷而入,直抵寝所,就床坐,与闻、吕温凉,各择其偶,愿谐伉俪。著冠者笑曰:“汝两人已作鸳鸯配对,而我独无。”因指闻生之侄谓曰:“终不然留此黄口儿为我伴乎?我安用此,当往寻水月上人矣。”言讫,即先辞去。二女郎相顾笑曰:“阿姊意不美满而去,我辈且为乐也。”两生惊喜,陈设薄具,谈笑欢娱,灭烛解衣,双栖婉恋。四更后别去。问其居址姓氏,不答,但执手依依曰:“非久相期,慎勿泄于人也。”下阶数步,如雾濛花,行于残月中无影,心窃怪之。
  既去,欻尔而灭。阴云四垂,西风飒至,月色既隐,景物惨人。不觉窗户轧然,两生股栗,方异其鬼妖也。然亦颇惬于心,精授魂与,宛转不寐。明日起视,但见树深云乱,水流花开,杳无行迹。邂逅水月上人,自灵芝寺掠湖而至。因言夜来梦见一丽人求偶,某不肯从,绝与两生所见年长者无异,语及大怪,共为欷歔。旬月之内,三人相继病卒。水月者,故楚中少年僧也,豫知亡期,嘱备后事。中秋夜,忽谓其同衣曰:“前生冤业至矣。”辞别亲友,自题神主而逝。
  ☆曹世荣

  扬州府学生曹世荣,嘉靖元年出行,得一纸裹于途。启之,有白金五钱。纸内书云:“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又云:“拾得有祸。”世荣怀归,以汗巾裹置衣架上。抵暮,张烛坐,见一美人之室,笑呼:“曹君,可还我银。”世荣云:“无之。”美人乃固求,荣指示之。美人解巾微笑,一顾而去,曰:“书生,真是贪财。”翼夕复至,云:“与君有缘,猥相得从。”遂留宿,好合倍常。其妻在榻,懵腾不知觉,黎明告去。荏苒三旬,至昼相对,了不惧人。父母知而戒之,不能却,乃告其妻父应佐。
  佐,太学生,有学行,责之曰:“子心邪,所以召邪。”作辨怪文悬于榻。是夕,美人读之,有惭色,曰:“此应公讥我耳。吾碎之。”亦不敢举手。良久云:“此书诮我,我不可留。”即去。明以告佐,佐命移贴房门,而美人不至。他日出郊,遇诸途,问:“娘子何久不相顾。”美人曰:“应公言大有理。我所畏见。”又曰:“某日来与子别,毋相忘。”至日,其父延佐同酌,命世荣立侍其旁。良久,世荣因视阶下而笑,佐叱之曰:“故态作耶。”有顷,举扇障面,与阶下切切私语不休。佐夺其扇焚之。世荣称小解,下阶。佐俟之,久不至,起挽之,问何为,曰:“美人适来告别,云因缘遽断,亦是天分,此行永不复见郎君矣。所惜者,水里来,火里去耳。”由此遂绝。世荣求诗文以谢妇翁。而水火之说,则不可晓云。世荣今尚无恙。
  ☆戴察

  临川郡南城县令戴察,初买宅于馆娃坊,暇日,与弟闲坐厅,忽闻妇人聚笑声,或近或远,察颇异之。笑声渐近,忽见妇人数十,散在厅前,须臾不见。如此累日,察不知所为。厅阶前有枯梨树,大合抱,意其为祟,因伐之。有石露如块,掘之转阔,势如(釒敖)形,乃火上沃醯,凿深五六尺,不透,忽见妇人绕坑抚掌大笑,有顷,共牵察入坑,投于石上。一家惊惧之际,妇人复还,大笑。察亦随出。察才出又失其弟,家人恸哭,察独不哭,曰:“他亦甚快活,何用哭也。”察至死,不肯言其情状。
  ☆庞女

  庞寅孙待制,一女有容色,适毗陵胡道修,甚雍睦。数年后,道修每夜即有一妇人来同寝。庞或闻其语言,数诘之,道修笑而不答。一夜胡先就枕,庞牵幔欲入,其人自帐中出,姿容妍丽,庞自顾己不若,然尔不惧。胡曰:“子见否,不必怒我,与尔同往访之。”庞恍惚与胡同至一处,如王侯第,帘幕华焕,廊庑间悬琉璃灯,光彩夺目。胡与庞方携手而行,至一堂,有一人自屏后来,乃向帐中所出之人也。胡舍庞走从之,相挽而去。已而对饮堂上。庞愤之,亟欲走归,顾门宇悉关锁,仓皇至一处,见有断垣,乃大呼,逾之而出,明日,胡曰:“昨宵尔胡不少留,乃怒而遁?”自是无可奈何。
  时寅孙任发运使,乃具舟楫迎其女并婿至真州就医。召一道士,能使物治病。俾令伺胡咳声,即以钉钉其板。如其言钉之,胡大叫曰:“是甚道理?”亟来夺之。庞惧为所得,掷板于河中。时寅孙有馆客在后舟,见之,即以手招之,其板逐流至船边。馆客取之,拔去钉,胡大笑。道士怅惋而去。卒不可疗,乃复归毗陵,不复为怪也。
  一日,胡谓庞曰:“来日有人携一女子来售,汝可为我得之,慎勿靳值。”明日,果有老媪携一村女来,丑陋可骇。胡见之喜曰:“是矣。”乃以数十金得之。胡自是嬖惑此婢,甚欢。盖怪附婢体而胡见之,乃向之人耳。庞竟离归。胡与婢生男女数人,亦无他怪。待制之犹子温孺言之。后问之胡氏,信然。
  ☆郑彦荣婢

  郑彦荣买得一婢,年十五六,容色不舒,常頩然,郑诘之,不对,但低头而已。忽尔火光满屋,砖瓦乱掷,床榻俱震。郑甚惧,犹未疑其婢。自后或食馔秽污,或财帛潜失,日见鼠人立,夜有物歌吟。召行道法者,书符厌劾,终不能胜。婢自云:“但可驱使,无有他事。”即日平静。问其所从,曰:“常有一男子夜来同处,性颇刚戾,如别有顾,即见嗔怒。”郑遂不敢留,乃贱售云。见唐陆勋《志怪录》。

  ☆郭长生

  元嘉中,太山巢氏先为湘县令,居晋陵。家婢采薪,忽有一人追之,如相问讯,遂共通情。随婢还家,仍住不复去。巢恐为祸,夜辄出婢,闻与婢讴歌言语,大小悉闻,不使人见,见者唯婢而已。恒得钱物酒食,日以充足。每与饮,吹笛而歌,歌云:
  “闲夜寂已清,长笛亮且鸣。若欲知我者,姓郭字长生。”
  出《幽明录》。
  ☆孟氏

  维扬孟贞者,大商也,多在外贸易财宝。其妻孟氏,先寿春之妓人也。美容质,能歌舞,薄知书,稍有词藻。春日独游家园,四望而吟曰:“可惜春时节,依前独自游。无端两行泪,长只对花流。”吟罢,泣下数行。忽有少年,容貌甚美,逾垣而入,笑曰:“何吟之苦耶?”孟氏大惊曰:“君谁家子?何得遂至于此。而复轻言也?”少年曰:“吾性落拓不拘,惟爱高饮大醉。适闻吟咏,不觉喜动于心,所以逾垣而至。苟能容我花下一接良谈,我亦可以强攀清调也。”孟氏曰:“欲吟诗耶?”少年曰:“浮生如寄,少年时犹繁花正妍,黄叶又继,枉惹人间之恨,愁绪千端,何如且偷顷刻之欢也。”孟氏曰:“妾有良人,去家数载,所恨当兹丽景,远在他乡,岂惟惋叹芳菲,固是伤嗟契阔,所以自吟拙句,略叙幽怀耳。不虞君之涉吾地,而见侮如此,宜速去,勿自取辱。”少年曰:“我向闻雅咏,今见丽容,苟蒙见纳,虽死且不惜,况责言何害乎?”孟氏命笺续赋诗曰:
  “谁家少年儿,心中暗自欺。不道终不可,可即恐郎知。”
  少年得诗,喜不自胜,乃答之曰:
  “神女配张硕,文君遇长卿,逢时两相得,聊足慰多情。”
  自是孟遂私之,挈归己舍。少年既妖艳,又善玄素,绸缪好会,乐可知也。逾年夫归,孟氏忧惧且泣。少年曰:“勿恐,吾固知其不久也。”言讫,腾身而去,阒无所见,不知其何怪也。
  ☆常熟女

  常熟一中人之女,已有家,适归宁父母,步行衢中,既而复归夫家。道遇一绿衣少年,尾之行甚久,稍渐近,窥其女,因肆目挑。女微睨之,亦心动。既而转比密,遂呼女相期为私。女诺之。少年言:“汝入门勿见舅姑与夫,可托暴疾遽入房,吾当随以入。”女又诺之,既入门,声言疾痛,径趋内寝,少年已蹑踵而入矣。随闭户,裸衣而交。交既,少年即去不见,女亦不省何从而出也。乃起妆束出房,犹诳瞒之,而外已窥其所为矣。扣之,始讳,既而少年屡到,女不能拒,亦不能复讳。家人审知为妖,无以却之。试令需索货物,无不应手而得。如此往还数岁,踪迹渐稀,女竟无他,今犹安好,年四十五矣。时弘治末所闻,见祝子《语怪录》。
  情史氏曰:妖字从女从夭,故女之少好者,谓之妖娆。禽兽草木五行百物之怪,往往托少女以魅人。其托于男子者,十之一耳。呜呼!禽兽草木五行百物之妖,一托于人形,而人不能辨之。人不待托妖又将如何哉,武为媚狐。赵为祸水。郗为毒蟒。人之反常。又何尝不化而为禽兽草木五行百物怪也。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4:09:00 | 只看该作者

回复:情史(明冯梦龙)

卷二十一 情妖类


 

  ☆潘妪

  三原县南有店,曰张大夫店。贞元末,彭城刘颇自渭北入城,止于店,见一媪年可六十许,衣黄绸大裘,乌帻,跨门而坐,与左卫官李士广语。问广何官,广具答之,媪曰:“此四卫耳,大好官!”广曰:“何以知之?”媪曰:“吾姓孟,年二十六嫁张詧为妻,詧为人多力善骑射,郭汾阳之总朔方,詧为汾阳所任,常在左右。詧死,汾阳伤之。吾貌酷类詧,遂伪衣丈夫衣冠,投名为詧弟请事。汾阳大喜,令替阙,如此又寡居十五年。自汾阳之薨,吾已年七十二,军中累奏兼御史大夫。忽思茕独,遂嫁此店潘老为妇。后诞二子,曰滔,曰渠。滔年五十有四,渠年五十二矣。”计此媪盖百馀岁人也。
  武瞾妇而帝,老而淫,亦人妖也,已人情秽类矣。吁瞾之雄略,百倍男子,乃至求仅为妖而不可得!夫妖犹未秽也乎!

  ☆焦土妇人

  泉州僧本称,言其表兄为海贾,欲往。三佛齐法:“当南行二日而东,否则值焦土,船必麋碎。”此人行时,遇风迅,船驶既二日半,意其当转而东,即回舵,然已无及,遂落焦土,一舟尽溺。此人独得一木,浮水三日,漂至一岛畔,度其必死。舍水登岸,行数十步,得一小径,路甚光洁,若常有人行者。久之,有妇人至,举体无片缕,言语啁啾不可解。见外人甚喜,携手归石室中。至夜与共寝,天明举大石窒其外。妇人独出,至日晡将归,必赍异果至,味珍甚,皆世所无者。留稍久,始由自便。如是七八年,生三子。一月,纵步至海际,适有舟抵岸,亦泉人以风误至者,乃旧相识,急登之。妇人奔走,号呼恋恋,度不可回,即归取三子,对此人裂杀之。其岛甚大,然但此一妇人耳。一岛只此一妇人,世间果有独民国乎?留三子,用胡法可传种成部落,裂杀何为?
  ☆海王三

  山阳有海王三者,始其父贾于泉南。航巨浸,为风涛败舟,同载数十人已溺,王得一板自托,任其簸荡到一岛屿旁。遂涉岸,行山间。幽花异木,珍禽怪兽,多中土所未识。而风气和柔,不类丝矫所至,空旷更无居人。王憩于大木下,莫知所届。忽见一女子至,问曰:“汝是甚处人?如何到此?”王以“舟行遭溺”告。女曰:“然则随我去。”女容貌颇秀美,发长委地,不梳掠,语言可通晓,举体无丝缕,朴樕蔽形。王不能测其为人耶?为异物耶?默念:业堕他境,一身无归,亦将毕命豺虎,死可立待,不若姑就之。乃从而下山,抵一洞,深杳洁邃,晃耀常如正昼。盖其所处,但不设庖爨。女留与同居,朝夕饲以果实,戒使勿妄出。王虽无衣食可换,幸其地不甚觉寒暑。度岁馀,生一子。迨及周睟,女采果未还。王信步往水涯,适有客舟避风于岸屿,认其人,皆旧识也。急入洞,抱儿至,径登舟。女继来,度不可及,呼王姓名骂之,极口悲啼,扑地,气几绝。王从篷底举手谢之,亦为掩啼。此舟已张帆,乃得归楚。儿既长,楚人目为海王三。绍兴间犹存。

  ☆汝州村人女

  汝州傍县,有村人失女数岁,忽自归。言:初被物寐中牵去,倏至一处,及明,乃在古塔中。见美丈夫语曰:"我无人,分合得汝为妻,自有年暇,勿生疑惧。”且戒其不窥外也。日两返,下取食,有时炙饵而热。经年,女伺其去,窃窥之,见其腾空如飞,火发蓝肤灿灿,耳如驴焉。至地,乃复人矣!惊怖汗浃。其物返觉,曰:“尔固窥我,我实野叉,与尔有缘,终不害汝。”女素慧,谢曰:“既为君妻,岂有恶乎?君既灵异,何不居人间,使我时见父母。”其物言:“我辈罪业,或与人杂处,则疫疠作。今形迹已露,任尔踪观,不久送尔归也。”其塔去人居止甚近,女常下视,其物在空中不能化形,至地方与人混。或有白衣尘中者,其物敛手侧避,或见撮其头,唾其面者,行人悉皆不见。及归,女问之:“何见君街中有敬之者,有戏之者,何也?”物笑曰:“世有吃牛肉者,予得而欺之,或与忠直孝养,释道守戒律法缘者,吾误犯之,当为天戮。”又经年,忽悲泣语女:“缘法已尽,候风雷当送归。”授一青石,大如鸡卵。言:“至家,可磨此服之,能下毒气。”后一夕,风雷,其物遽持女曰:“可去矣。”如释氏言,屈伸臂顷,已至其家,堕之庭中。其母因磨石饮之,下物如青泥斗馀。出段成式《诺皋记》
  ☆马化

  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物与猴相类。长七尺,能作人行,善走,逐人。名曰猳国,亦名马化,或曰玃猨。伺道行妇女,有美者辄盗取将去,人不得知。若有行人经过其傍,皆以长绳相引,犹故不免。此物能别男女气臭,故取女,男不取也。若取得人女,则家为室;其无子者,终身不得还。十年之后,形皆类之,意亦迷惑,不复思归;若有子者,辄抱送还其家。产子皆如人形,有不养者,其母辄死。故惧怕之,无敢不养。及长,与人不异。皆以杨为姓。故今蜀中西南多诸杨,率皆是猳国马化之子孙也。出《搜神记》。

  ☆猩猩

  金陵商客富小二,泛海至大洋,遇暴风舟溺,富生漂荡抵岸。行数十步,满目皆山峦,全无居室。饥困之甚,忽值一林桃李,累累果食,采食之。俄有披发而人形者,接踵而至,遍身生毛,略以木叶自蔽。逢人皆喜挟以归,言语极啁啾,微可晓解。每日只啖生界。环岛百千穴,悉一种类。虽在岩谷,亦秩秩有伦,各为匹偶,不相杂揉。众共择一少艾女子以配富。旋生一男。富风闻诸船上者,人知为猩猩国。生儿全省父,俱微有长毫如毛。时虑富窜伏,才出,辄运巨石窒其窦;或倩他人守视。既诞此男,乃听其自如。凡三岁,因携男独纵步,望林杪高桅趋而下,得客舟,求附行。许之,即抱男以登。无来追者,遂得归。男既长大,父启茶肆于市,使之主持。赋性极驯。傍人目之为猩猩八郎。
  ☆狸精

  贵州市民李十六,开茶肆于观风桥下。淳熙八年春夜,已扃户,其仆崔三未寝,闻外人扣门。问:“为谁?”曰:“我也。”崔意为主人,急启关,乃一少年女子,容质甚美。骇曰:“娘子何自来?此是李家茶店耳,岂非错认乎?”曰:“我只是左侧孙家新妇,因取怒阿姑,被逐出,终夜无所归,愿寄一宵。”崔曰:“我佣受于人,安敢自擅?”女以死哀请,立不肯去。崔不得已,引至西傍一隅,授以席,使之寝。久之,起就崔榻,密语曰:“我不惯孤眠,汝有意否?”崔喜出望外,即留共宿,鸡鸣而去。继此时时一来。崔以人奴获好妇,惬适所愿,不复询究本末。一夕,女曰:“汝月得雇值,不过千钱,当不足给用。”袖出官券十千与之。其后屡致薄助,崔又益喜。兄崔二者,素习弋猎,常出游他州,忽诣弟处相问讯。寄寓旬馀,女杳不至。崔思恋笃切,始见梦寝。乃吐情实告兄。兄曰:“此地多鬼魅,虑害汝命,速为之图。”崔曰:“弟与之相从半年,且赖渠拯恤,义均伉俪,难诬以鬼也。”兄曰:“然则知我至则绝迹,何耶?”崔曰:“正以兄弟妨嫌,于礼不可。”兄曰:“彼每至,从何处出入?”曰:“入自外门,由楼梯而下。”兄是晚舍去,取猎具,卷网数枚,散布之。抵暮,伏于隐所。三更后,戛然有声,急篝火照视,得一斑狸,长三尺,死焉。兄曰:“是物盖惑吾弟者也。”剥其皮而烹其肉。崔惨惧凄泪,不能胜情。异日独处室中,觉异香馥,前女已立灯下,大骂曰:“我与汝恩义如此,又数济汝窘乏,何为轻信狂兄之言?幸我是时未离家,仅杀我一婢,坏衫子一领而已。”崔逊谢。女笑曰:“固知非汝所为,吾不恨汝。”遂驻留如初。至今犹在。
  ☆白面狐狸

  隆兴府樵舍镇富人周生,颇能捐赀财以歌酒自娱。绍兴四年六月,有老父经过,自言是王七公,挟一女曰千一姐,来展谒。女容色美丽,善琴棋,书大字,画梅竹。命之歌词,妙合音律。周悦其色艺,语老者云:“我自有妻室,能降意为侧室乎?”对曰:“女子年二十二岁,更无他眷属,如君家欲得备使令,老身之幸也!”周谢其听许,议酬以官券千缗。老父曰:“本不较此,但得吾女有所归,足矣!”呼牙侩立契,即留女而受券去,明日告别。女为妾逾五年,八月,有行客如道人状,过门言:“是家有怪气,吾当除之。”阍入以告,周遽出,遗以百钱,不受,与之酒,亦不饮。问曰:“君家有若干人口?无论老少男女,尽教来前,为相何人合贵。”周一门二十七口,悉至厅上。道人熟视此女,掐诀吹气,喝曰:“速降!”俄雷火从袖出,霹雳震响,烟气蔽面,顷之豁然。千一姐化为白面狐狸,已仆地而陨。道人不见矣。
  ☆猿精

  梁大同末,遣平南将军蔺钦南征,至桂林,破李师古;陈彻。别将欧阳纥略地至长乐,悉平诸洞,深入险阻。纥妻纤白甚美。其部人曰:“将军何为挈丽人经此地?有人善窃少女,而美者尤所难免,宜谨护之。”纥甚疑惧,夜勒兵环其庐,匿妇密室中,谨闭甚固,而以女奴十馀伺守之。是夕,阴雨晦黑。至五更,寂然无闻。守者怠而假寐,忽若有物惊寤者,即已失妻矣。门扃如故,莫知所出。出门,山险咫尺,迷闷不可寻。遂迨明,绝无其踪。纥大愤痛,誓不徒还。因辞疾,驻其军,日往四遐,即深凌险以索之。既逾月,忽于百里之外丛筱上得其妻绣履一只,虽雨浸濡,犹可辨识。纥尤凄悼,求之益坚。选壮士三十人,持兵负粮,岩栖野食。又旬馀,远所舍约二百里,南望一山葱秀,过山,至其下,有深溪环之。乃编木以渡。绝岩翠竹之间,时见红彩,闻笑语音。扪萝引缜而涉其上,则嘉树列植,间以名花。其下绿芜丰软如毯,清回杳然。殊境有东向石门,妇人数十,被服鲜泽,嬉游歌笑,出入其中,见人皆谩视迟立。至则问曰:“何因来此?”纥具以对。相视欢曰:“贤妻至此月馀矣,今病在床,宜遣视之。”入其门,以木为扉,中宽闳若堂者三四。壁设床,悉施锦荐。其妻卧石榻上,重茵累席,珍食盈前。纥就视之,回眸一睇,即疾挥手令去。诸妇人曰:“我等与公之妻,比来久者十年。此神物所居,力能杀人,虽百夫操兵,不能制也。幸其未返,宜速避之。但求美酒两斛,食犬十头。麻数十斤,当相与谋杀之。其来必以正午后,慎勿太早,”以十日为期,因促之去。
  纥亦遽退,遂求醇醪与麻”犬,如期而往。妇人曰:“彼好酒,往往致醉,醉必聘力;俾我等以彩綀缚手足于床,一踊皆断;尝纫三幅,则力尽不解。今麻隐帛中,断之度不能矣。遍体皆如铁,唯脐下数寸,尝护蔽之,此必不能御兵刃。”指其旁一岩曰:“此其食廪,当隐于是。静而伺之,酒置花下,犬散林中。待吾计成,招之即出。”如其言,屏气以伺。
  日晡,有物如匹练,自他山下透至若飞,径入洞中。少选,有美丈夫,长六尺馀,白衣曳杖,拥诸妇人而出。见犬惊视,腾身执之,披裂吮咀,食之至饱。妇人竞以玉杯进酒,谐笑甚欢。既饮数斗,则扶之而去。又闻嬉笑之音。良久,妇人出招之,乃持兵而入,见大白猿缚四足于床,头顾人蹙缩,求脱不得,目光如电。竞兵之,如中铁石。刺其脐下,即饮刃:血射如注,乃大叹诧曰:“此天杀我,岂尔之能!然尔妇已孕,勿杀其子,将逢圣帝,必大其宗。”言绝乃死。搜其藏,宝器丰积,珍羞盈品,罗列几枕。凡人世所珍,靡不充备。名香数斛,宝剑一双。妇人三十辈,皆绝色,久者至十年。云:“色衰必被提去,莫知所置。又摘采唯止其身,更无党类。且盥洗着帽,加白袷被,表罗衣,不知寒暑。遍身白毛,长数寸。所居常读木简,字若符篆,了不可识,已则置石磴下。晴昼或舞双剑,环身电飞,光圆若月。其饮食无常,喜啖果栗,尤嗜犬咀,而饮其血。日始逾午,即飘然而逝。半昼往返数千里,及晚必归,此其常也。所须无不立得。夜就诸床,嬲戏一夕皆周,未尝寐。然其状即猳玃类也,今岁木落之初。忽怆然曰:‘吾为山神所诉,将得死罪,亦求护之于众灵,庶几可免。’前此月生魄,石磴火焚其简书,怅然自失曰:‘吾已千岁而无子,今有子,死期至矣。’因顾诸女,泛澜者久之。且曰:‘此山峻绝;未尝有人至者。非天假之,何邪?’”纥取宝玉珍丽及诸妇人皆以归,犹有知其家者。纥妻周岁生一子,厥状肖焉。后纥为陈武帝所诛。素与江惣善;爱其聪寤绝人,常留养之,故免于难。及长,果文学善书,知名于时。
  纥子欧阳诵面似猴,长孙无忌嘲之曰:“谁于麟阁上,画此一狝猴?”同时因戏作此传以实之。非实录也。
  又,《大唐奇事》云:长安有贫僧买一小猿,会人言,堪驱使。虢国夫人欲之,问其由。僧曰:“本住西蜀,居山二十馀年。偶群猿过,遗此小猿,怜而养之。才半载,识人意,会人言语指顾,实不异一弟子。今至成都,资用乏绝,故鬻之。”夫人偿以彩帛,僧谢而去。此猿旦夕在妇人侧,甚怜爱之。他日,贵妃遗夫人芝草,小猿捧玩良久,倒地化为一小儿,状形端妍,可十四五。夫人怪而问之。小儿曰:“本姓袁,随父入蜀山采药,居林下三年。父尝以药苗啖我,忽一日,不觉变身为猿。父惧,弃我去,幸此僧收养,得至夫人宅中。口虽不能言,心中之事,略不遗忘。每至深夜,唯自泣下。今不期还复人身也。”夫人奇之,遂衣以锦衣,使侍从常秘密。二年,容貌转美。夫人恐人见夺,因不令出,安于别室,以一婢供饲药食,从所嗜也。一日,小儿与此婢皆化为猿。惧而射杀之,其小儿乃木人耳。
  
  猿化小儿,与《潇湘记》所载马化女子事同。益州刺史张某者,有骏马,甚宝惜之,每令二人晓夕专饲。忽一日,化为一妇人,美丽奇绝,立于厩中。左右遽白,张亲至察视。妇人前拜言曰:“妾本家燕中,因癖好骏马,每睹之,必欢美其俊逸。如此数年,忽自醉倒,俄化为马,遂奔跃出门,随意南走,将十里,被人收取,入于君厩;今偶自追恨,泪下入地,地神上奏于帝,遂有命再还旧身:追思往事,如梦觉耳。”张大惊异,安存于家。经数载。妇人忽坚求还乡,张公尚未允,妇人号泣,仰天自扑,忽复化为马,奔突而出,不知所之。

  ☆猴精

  天台市吴医有女,年及笄,方择婿,忽于中庭见故嫂,恍惚间忘其死,与叙间阔。嫂曰:“当春光澹荡,莺花可人,景物如此,姑独无念乎?”女不答。又曰:“必待媒妁之言,不过得一书生,或一小吏,或富室,或豪子,如是极矣。有侯将军者,富贵名族,仕御马院,蒙天子眷宠,得大官,风态标度,魁梧异常,姑如有意,当为平章耳。”女曰:“惟父母命,我安得专?”嫂曰:“汝谓之可,即可,何待二亲。”言毕而没。
  女自是精爽迷罔,顿如痴人,正昼昏睡,暮则华妆艳饰,伺夜若有所之。殆一年许,形质枯悴,其家莫测。巫师禳解,万端不效。忽语曰:“我将军明日当至,宜延接;不然,将降大祸。”父母不敢拒,强为设盛馔,呼倡乐,罗陈于堂。
  至期,闻外传呼甚雄,已而高牙大纛,驺从戈戟,绛烛前列,后骑歌吹,轩盖陆续而来。十馀辈衣巾各殊,或被戎服,或绛绡而冠,或赭黄而帽,大抵皆美丈夫也。吴叟拜之,皆答拜。揖逊就席,觞行酬劝,谑浪尽欢。竟酒,与吴同载而出。继此时一来,吴氏不胜其扰。
  郡人言:“此地有宁先生,道法通神。盍往告。”吴即日持牒往告。宁书符箓使置门首,妖见之曰:“吾非鬼,何畏此哉。”笑而出。宁闻之大怒,亟访吴,建坛置狱,皆见腾龙骤虎,神物乱杂,环绕其居。妖正在女室,颇窘惧,呼卒索马,欲趋小楼而上,既出复入者数四。明日,宁语吴氏曰:“但见物如飞鸟者,急击勿失。”吴伏壮仆,持梃候门。夜有黄雀入,急击之,应手化为莺;再击之,已如鹰;少选,大如车轮,见者怖走。宁敕神将擒扑,始仆地死,乃巨猴也,两翅如蝙蝠。凡三夕,获三物,其一首若熊。后画地为牢,命力士搜捕妖党,得狐狸,蛇虺,木石,鸟兽之属不可计,皆辇致铁臼内杵碎之。诘其嫂导诱之状,即引伏,以亲故不治。焚猴尸,扬灰江上,窜其魄于海陬,女遂如初。

  ☆狐精

  唐兖州李参军,拜职赴土。途次新郑逆旅,遇老人读汉书,李固与交言,便及姻事。老人问婚何家?李辞未婚。老人曰:“君,名家子,当选婚好。今闻陶贞益为彼州都督,若逼以女妻君,君何以辞之?陶李为婚,深骇物听。仆虽庸劣,窃为足下羞之。今去此数里,有萧公,是吏部璿之族,门第亦高。见有数女,容色殊丽。”李闻而悦之,因求老人绍介于萧氏。其人便去,久之方还。言:“萧公甚欢,谨以待客。”李与仆御偕行。既至,门馆清肃,甲第显焕。高槐修竹,蔓延连亘,初,二黄门惟持金椅床延坐,少时萧出,着紫罗衫,策鸠杖,雪髯神鉴,举动可观。李望敬之,再三陈谢。萧云:“老叟悬车之所,久绝人事,何期君子迂道见过。”延李入厅,寻荐珍膳,海陆交错,多有未名之物。食毕觞宴,老人乃云:“李参军向欲论亲,已蒙许诺。”萧便叙数十句,语深有土风。作书与县官,请卜人择日。须臾,卜人至,云:“卜吉正在此宵。”萧又作书与县官,借头花钗绢兼手力等。寻而皆至。其夕,亦有县官来作傧相,欢乐之事,与世不殊。至入青庐,妇人又殊美,李生愈悦。暨明,萧公乃言:“李郎赴土有期,不可久住。”便遣女子随去。宝钮犊车五乘,奴婢人马三十匹。其他服玩,不可胜数。见者谓是王妃公主之流,莫不称羡。李至任,积二年,奉使入洛。留妇任舍,婢等并妖媚蛊冶眩惑,丈夫往来者,多失志焉。
  异日,参军王顒曳狗将猎,李氏群媚,见狗甚骇,多骋而入门。顒素疑其妖媚,尔日心动,径牵狗入其宅。合家拒堂门,不敢喘息,狗亦掣挛号吠。李氏妇门中大诟曰:“婢等为狗咋,今尚惶惧。王顒何事牵犬入人家?同官为僚,独不为李参军地乎?”顒意是狐,嗟叹。竞排窗放犬,咋杀群狐,唯妻死身是人,而其尾不变。顒往白贞益,贞益往取验,复见诸死狐,嗟叹久之。时天寒,乃埋一处。经十馀日,萧使君遂至。入门号哭,莫不惊骇。数日来,诸陶闻诉,言辞确实,容服高贵,陶甚敬待。因收王顒下狱。王固执是狐,取前犬令咋萧。时萧陶对食,犬至,萧引犬头膝上,以手抚之,然后与食,犬无搏噬之意。后数日,李生亦还,号哭累日,欻然发狂,啮王通身尽肿。萧谓李曰:“奴辈皆言死者悉是野狐,何其苦痛。当日即欲开瘗,恐李郎被眩惑,不见信,今宜开视,以明奸妄也。”命开视,悉是人形。李愈悲泣。贞益以顒罪重,锢身推勘。顒私自云:“已令持十万于东都,取咋狐犬,往来可十馀日。”贞益又以公钱累千益之。其犬既至,所由谒萧对事,陶于正厩立,待。萧入府,颜色沮丧,举动惶忧,有异于常。俄,犬自外入,萧作老狐,下阶走数步,为犬咋死。贞益使验死者,悉是野狐。顒遂免难。
  人之相害,种种不一。狐虽异类,若不为人害,胜人类多矣;何与他人事:而顒必欲穷之。恐李参军未必德,而反以为怨也。
  
  又,章使君者,名崟,第九,少落拓嗜酒。其从父妹婿曰郑六,不记其名。早习武艺,亦好酒色。贫无家,托身于妻族。与崟相得,游处不间。
  天宝九年夏六月,崟与郑子偕行于长安陌上,将会饮于新昌里。至宣平之南,郑子辞有故,请间去。既至饮所,崟乘白马而东。郑子乘驴而南,入深平之北门,偶值三妇人行于道中。中有白衣者,容色殊丽。郑子见之惊悦。策其驴,忽先之,忽后之,将挑而未敢。白衣时时盼睇,意有所授。郑子戏之曰:“美艳若此,而徒行何也?”白衣笑曰:“有乘不解相假,不徒行何为?”郑子曰:“劣乘不足以代佳人之步,今辄以相奉,某当步从足矣。”相视大笑,同行者更相眩诱,稍已狎昵。郑子随之东,至乐游园,已昏黑矣。见一宅,土垣车门,室宇甚严。白衣将入,顾曰:“愿少踟蹰。”而入。女奴从者一人,留于门屏间,问其姓第。郑子既告,亦问之。对曰:“姓任氏,第二十。”少顷,延入。郑絷驴于门,置帽于鞍。始见妇人年三十馀,与之承迎,而任氏姊也。列烛置席,举酒数觞。任氏更妆而出,酣饮极欢,夜久而寝。其妍姿美质,歌笑态度,举措皆艳,殆非人世所有。将晓,任氏曰:“可去矣”某兄弟名系教坊,职属南衙。晨兴将出,不可淹留。”乃约后期而去。既行,及里门,门扃未发。门旁有胡人鬻饼之舍,方张灯炽炉;郑子憩其帘下,坐以候启。因问曰:“自此东有门者,谁氏之宅?”主人曰:“此隤墉弃地,无第宅也。”郑子曰:“适过之,曷以云无。”主人曰:“吁,我知之矣,此中有一狐,多诱男偶留宿,尝三日矣。今子亦遇乎?”郑子赧而隐曰:“无。”质明复视其所,见土垣车门如故。窥其中,皆蓁芜及废圃耳。既归见崟。崟责以失期;郑子不泄,以他事对。然想其艳冶,愿复一见之,心尝存之不忘。
  经十馀日,郑子游入西市衣肆,瞥然见之,曩女奴从之。郑子遽呼,任氏侧身周旋于稠人中以避焉。郑子速呼前追,方背立以扇障其面,曰:“公知之,何相近焉。”郑子曰:“虽知之,何患。”对曰:“事可愧耻,难施面目。”郑子曰:“勤想如是,忍相弃乎?”对曰:“安敢弃也,惧公见恶耳。”郑子发誓,词旨益切。任氏乃回眸去扇,光彩艳丽如初。谓郑子曰:“人间如某之比者,非一,公之不识耳,无独怪也。凡某之流,为人恶忌者,无他,为其伤人耳。某则不然。若公未见恶,愿终奉巾栉。”郑子许之,与谋栖止。任氏曰:“从此而东,大树出于栋间者,门巷幽静,可税以居。前时自宣平之南,乘白马而东者,非君妻之昆弟乎?其家多什器,可以假用。”是时,崟伯叔皆从役于四方,三院什器,皆贮藏之。郑子如言,访其舍,而谋崟假什器。问其所用,郑子曰:“新获二丽人,已税得其舍,假具以备用。”崟笑曰:“观子之貌,必获诡陋,何丽之有。”崟乃悉假帷帐榻席之具,使家僮之慧黠者,随以觇之。俄而奔走返命,气吁汗洽。崟迎问之:“其容若何?”曰:“奇怪也,天下未尝见之矣。”崟姻族广茂,且夙从逸游,多识美丽。乃问曰:“孰若某美?”僮曰:“非其伦也。”崟遍择佳者四五人,皆曰:“非其伦。”是时,吴王之女,有弟六者,则崟之内妹,秾艳如神仙,中表素推第一。崟问曰:“孰与吴王家第六女美?”又曰:“非其伦也。”崟抚手大骇曰:“天下岂有斯人呼?”遽命汲水澡颈,巾首整衣而往。
  既至,郑子适出。崟入门,见小僮拥篲方扫,有一女奴在其门,他无可见。征于小僮。小僮笑曰:“无之。”崟周视室内,见红裳出于户下,迫而察焉。见任氏戢身匿于扇间。崟引出,就明而观之,殆过于所传矣。崟爱之发狂,乃拥而凌之,不服;崟以力制之,方急,则曰:“服矣。请少回旋。”既释,则捍御如初。如是者数四。崟乃悉急持之。任氏竭力,汗若濡雨,自度不免,乃纵体不复拒抗,而神色惨变。崟问曰:“何色之不悦?”任氏长叹息曰:“郑六之可哀也。”崟曰:“何谓?”对曰:“郑生有六尺之躯,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如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馀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哀其穷馁,不能自立,衣公之衣,食公之食,故为公所系耳,若糠糗可给,不当至是。”崟豪俊有义烈,闻其言,遽置之。裣衽而谢曰:“不敢。”俄而,郑子至,与崟相视眙乐。
  自是,凡任氏之薪粒牲饩,皆崟给焉。任氏时有经过出入,或车马舆步,不常见止。崟日与之游甚欢,每相狎昵,无所不至,唯不及乱而已。是以崟爱之重之,无所吝惜,一食一饮,未尝怠焉。任氏知其爱己,因以言谢曰:“愧公之见爱甚矣,顾以陋质,不足答厚恩,且不能负郑生,故不得遂公欢。某秦人也,生长秦城,家本伶伦,中表姻族,多为人宠胜,以是长安狎邪,悉与之适。或有殊丽,悦而不得者,为公致之可矣,愿持此以报德。”崟曰:“幸甚。”郦中有鬻衣之妇,曰张十五娘者,肌体凝洁。崟常悦之,因问任氏:“识之乎?”对曰:“是某表姊妹,致之易耳。”旬馀,果致之。数月,厌罢。任氏曰:“市人易致,不足以展效。或有幽绝之难谋者,试言之,愿得尽智力焉。”崟曰:“昨者寒食,与二三子游于千福寺,见刁将军缅,张乐于殿堂。有善吹笙者,年二八,双鬟垂耳,娇姿艳绝,当识之乎?”任氏曰:“此宠奴也,其母即妾之内姊,求之可也。”崟顿首席下,任氏许之。乃出入刁家月馀。崟促问其计,任氏愿得双缣以为赂,崟依给焉。后二日,任氏与崟方食。而缅使苍头控青骢以迓任氏。任氏闻召,笑谓崟曰:“谐矣。”初,任氏加宠奴以病,针饵莫减,其母与缅忧方甚,将征诸巫,任氏密赂巫者,指其所居,乃使言徙就为吉。及视疾,巫曰:“不利住家,宜出居东南某所,以取生气。”缅与其母详其地,则任氏之第在焉。缅请居,任氏谬辞以逼狭,勤请而后许。乃辇服玩,并其母皆送于任氏,至则疾愈。未数日,任氏密引崟通之,经月乃孕。其母惧,遽归以就缅,由是遂绝。
  他日,任氏谓郑子曰:“公能致钱五六千乎?将为谋利。”郑子曰“可。”遂假求于人,获钱六千。任氏曰:“鬻马于市者,马之股有疵,可买而居之。”郑子如市,果见一人牵马求售焉。疵在左股。郑子买以归,其妻及弟皆嗤之,曰:“是羸物者,买将何为?”无何,任氏曰:“马鬻矣,当获三万。”郑子乃卖之,有酬二万。郑子不与,一市尽曰:“彼何苦而贵买?此何爱而不鬻?”郑子乘之以归,买者随至其门,累增其值,至二万五千。犹不与,曰:“非三万不鬻。”遂卖登三万。既而密伺买者。征其由,乃昭应县之御马,疵股者死三岁矣。斯吏不时除籍,言征其估之钱六万,设其以半买之,获尚多矣。若有马以备数,则三年刍束之估,皆吏得之,且所偿盖寡,是以买耳。
  任氏又以衣服故蔽,乞衣于崟。崟将全彩与之,任氏不欲,曰:“愿得成制者。”崟召市人张大买之,使见任氏,问所欲。张大见之,惊谓崟曰:“此必天人贵戚,为郎所窃,且非人间所宜有者。愿速归之,无及于祸。”其容色之动人如此。竟买衣之成者,而不自纫缝也,不晓其意。
  后岁馀,郑子武调授槐里府果毅尉。在金城县时,郑子方有妻室。虽昼游于外,而夜寝于内,多恨不得专其夕。将之官,邀与任氏俱去。任氏不欲往,曰:“旬月同行,不足以为欢。请计给粮饩,端居以迟归。”郑子恳请,任氏愈不可。郑子乃求崟资助,崟与更劝勉,且诘其故。任氏良久曰:“有巫者言某是岁不利西,故不欲耳。”郑子甚惑之,不思其他,与崟大笑曰:“明智若此,而为妖惑。何哉?”固之请。任氏曰:“倘巫者言可征,徒为公死,何益?”二子曰:“岂有斯理乎?”恳请如初。任氏不得已遂行。崟以马借之,也出。祖于临皋,挥袂别去。信宿,至马嵬,任氏乘马居其前,郑生乘驴居其后,女奴别乘,又在其后。是时,西门圉人教猎狗于洛川,已旬日矣。适值于道。苍犬出腾于草间,郑子见任氏欻然堕地,复本形而南驰,苍犬逐之,郑子随走叫呼不能止。里馀,为犬所获,郑子衔涕。出囊中钱赎以瘗之,削竹为记,回睹其马。啮草于路隅。衣服悉委于鞍上。履袜犹悬镫间。卷蝉脱然。唯节坠地。馀无所见,女奴亦逝矣,旬馀。郑子还城,崟见之。喜迎问曰:“任氏无恙乎?”郑子泫然对曰:“殁矣。”崟闻之亦恸。徐问疾故,答曰:“为犬所害。”崟曰:“犬虽猛。安能害人?”答曰:“非人。”崟骇曰:“非人何者?”郑子方述本末,崟惊讶叹息不能已。明日,命驾与郑子俱适马嵬。发瘗视之,长恸而归。追思往事,唯衣不自制,与人颇异焉。
  语云:“古者兽面人心,今者人面兽心。”若任氏,可谓人面人心矣。美逾西子,节比共姜,古今人类中何可多得。苍犬无知,作此大杀风景事。思之欲恸,岂特韦,郑二君已哉。
  
  又;东平尉李黁;初得官,自东京之任,夜投故店中。有卖胡饼者,其妻姓郑,色美,李目而悦之,因宿其舍。留连数日,乃以十五千转索此妇。既到东平,宠遇甚至。性婉约,多媚黠,女工之事,罔不心了,于音声特究其妙。在东平三岁,有子一人。
  其后,李充租纲,入京,与郑同还至故城。大会乡里,饮宴累十馀日不获已。事理须去,行至郭门,忽言腹痛,下马便走,势疾如风。李与其仆数人,极骋追不能及也。便入故城,转入易水村,足力少息。李不能舍,复逐之。垂及,因入小穴。极声呼之,寂无所应。恋结凄怆,言发泪下。会日暮,将草塞穴口,还店止宿。
  及明,又往呼之,无所见。乃以火熏,久之,村人为掘深数丈,见牝狐死穴中,衣服脱卸如蜕,脚上着锦袜。李叹息良久,方埋之。归店,取猎犬噬其子,子略不惊怕。便将入都,寄亲人家养之。输纲毕,复还东京。婚于萧氏,萧氏常呼李为“野狐婿”,李初无以答。一日晚,李与萧在房狎戏,复言其事,忽闻堂前有人声。李问:“阿谁夜来?”答曰:“君岂不识郑四娘耶?”李素所钟念者,闻其言,遽欣然跃起,问:“鬼乎?人乎?”答曰:“身即鬼也。人神道殊,贤夫人何至数相谩骂?且所生之子,远寄人家,其人皆言狐生,不给衣食。岂不念乎?宜早为抚育,九泉无恨。若夫人相侮,又小儿不收,必将为君之患。”言毕不见。萧遂不敢复说其事。唐天宝末,子年十馀无恙。
  
  又,襄阳宜城刘三客,本富室知书。以庆元三年六月,往西蜀作商,所赍财货数千缗。抵阙下五里间,喜其山林气粹,疑为神仙洞府。虽身作贾客,而好尚清虚之意甚切。欲深入避时,置囊装于外,挟五仆偕往。约行十里,前望似有石碑,视之,但刻二十字,曰:“十口尚无声,莫下土非轻;反犬肩瓜走,那知米伴青。”其指意明白易晓。正惶惑间,逢樵夫执斧负薪讴歌而至,异而揖之。樵曰:“彼中非善地,不可久住。”刘曰:“何谓也?”樵曰:“曾读碑记乎?缘向来鬼魅纵横,虑伤人性命,遂立石示人,其暗包四字,合成‘古墓狐精’,君当了然,何不速返?”言毕不见,刘恍若迷蒙,犹不肯信。
  又进步里许,与十七八岁女子遇,服布素之衣,颜容娴雅,诵一绝句,音声悲切。云:“昨宵虚过了,俄而是今朝。空有青春貌,谁能伴阿娇?”刘默念:此女必亡夫婿,在彼醮祭,怨词可伤。从而问故,至于再三,皆不答。刘曰:“料必良家女子,既能吟咏,想深通文墨。”随和一诗挑之云:“夜夜栖寒枕,朝朝拂冷衾。眼前风景好,谁肯话同心。”女郎即大笑曰:“上客高姓?”答以:“姓刘名辉,字子昭。”女曰:“是我个中人也。”遂邀转出,皆得大宅,梁栋宏伟,帘幙华洁。婢妾佳丽成行。置酒对饮,命引五仆于别舍,馔具亦腆盛。数酌之后,天色敛昏。女曰:“鸳衾久寂,凤枕长虚,今宵得侍刘郎,真为天幸,请缔一夕夫妇之好,可乎?”刘谢曰:“正所愿也。”于是携手入室,欢洽极意。酒醒,迟明,乃卧一墓上草丛内。仆跧伏石伴小穴中。方知正堕狐宗,幸性命不遭伤害耳。
  
  又,周府后山狐精,与宫女小三儿通。弘治间,出嫁汴人居富乐,狐随之。谓三儿曰:“吾能前知,兼善医术,汝若供我,使汝多财。”三儿语其夫,夫即允之。扫一室中,挂红幔,幔内设坐。狐至不现形,但响唱呼三儿,三儿立幔外,诸问卜求医者跪于前,狐在内断其吉凶,无不应验。所获浸饶,时某参政之妻患血崩,医莫疗;参政不得已,使问之。狐曰:“候往东岳查其寿数。”去少选,复啸至,曰:“命未绝。”出药一丸云:“并水送下,夜半血当止。”果然,又服二丸全愈。参政乃来称谢以察之。狐空中与参政剧谈宋元事,至唐末五年,则朦胧矣。参政叹服,听民起神堂。正德初,镇守廖太监之弟鹏,召富乐索千金。富乐言所得财货,随手费尽。鹏怒,下之狱。狐自是不复至。
  
  又,建昌新城县人姜五,居邑五里外。淳熙四年中秋夜,在书室玩月,遥闻妇人悲泣,穴窗窥之,素衣女挈衣包,正叩其户。姜问:“何人?”曰:“军城董二娘,随夫作商他处,不幸夫死,又无父母兄弟可依。今将还乡乞食,赶路不上,望寄留一宿。”姜纳之,使别榻而卧。明日,不肯去,愿充妾御,姜复从之。遂荏苒两月。方夜讴室中,又有女子至。云:“县市典库户,赵家婢进奴,为主公见私,被娘子箠打,信步逃窜,亦可少留。”其人容貌端秀,自言善弹琴弈棋,仍能画。姜甚喜。两女同处无间。董氏嗜鸡。进奴密告姜云:“彼乃野狐精,积久非便。他说丧夫,事尽伪也。”姜深以为疑,董妇已觉,愠曰:“五郎今日不喜,莫是听进奴妄谈否?我知渠是蛇妖,勿堕其计。”姜曰:“何以验其真相?”曰:“但买雄黄香白芷各一两,捣成末,用九榻草,神离草各一把,生大蜈蚣一条,共修治为饼,以半作丸与服,并焚于书院,渠必头痛,更将半药置鼻上,可立见矣。”家有大雄鸡报晓者,董欲烹之,进奴使姜绐称出外,潜于暗壁守视。果见董变狐身,攫鸡而食,即取刀刺杀。是夕进奴服药亦死,尸化蛇矣。
  二妖相妒,两败俱伤。凡相妒未有不相伤者,岂独二妖哉。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免费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绿色圃中小学教育网 最新主题

GMT+8, 2024-11-24 19:21

绿色免费PPT课件试卷教案作文资源 中小学教育网 X3.2

© 2013-2016 小学语文数学教学网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