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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然人性的呼唤与喟叹读沈从文的《边城》有感
林惠萍
沈从文,一位在特殊年代里,有着特殊思维与审美形式的伟大作家。他的文学作品像一座座希腊式的神庙,在这希腊式的神庙里,供奉的是“自然的人性美”。 他以自己锐利的目光来发掘乡土之人的那种人性美和人情美。乡里人的物质生活当然是不及城里人,可他们生命中的富有内涵是城里人永远也不会有的。乡里人的善良是一种毫不做作的天赋。
也有人说沈从文的湘西小说太不识人间烟火,特别是《边城》,小说里的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晒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一只小野兽……她从不想残忍的事情,从不发愁,从不生气。”翠翠爱傩送,并不是因为他家的财产,她和傩送的爱情是自然纯洁非物质的。集纯洁、善良朴实、热情、信守于一身的翠翠,近乎生命的原态,她对现代都市文明中的“磨坊陪嫁”、送礼巴结一无所知。这正是沈从文要歌颂的一种乡村淳朴的人情美,也是《边城》的魅力所在。
其实沈从文是刻意地避开了人世间的的矛盾冲突来塑造一种实不存在的和谐。用沈从文自己的话说:我的主意不是领导读者去桃花源旅行,却想供重在桃源上行七百里路,湘水流域一个小城小市中,几个愚夫俗子,跟一件普通人事连在一起时,各人应有的一份哀乐,为人类的“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沈从文所描写的湘西是远离人间的,是超越现实的,其中的善良人性以及美好的亲情是在沈从文故乡那特定的环境中才会闪烁出迷人的光环,在现实生活中是已不存在的。沈从文之所以描写歌颂这种被异化的自主自为的生命形态,表现“优美自然而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正是出于作者对那种原始民俗民风、原始人性的赞美和向往,沈从文塑造了翠翠、老船夫这样的人物形象。翠翠的纯洁美丽,老船夫的勤劳淳朴,龙珠的健壮富有激情,黑猫对原始性情的追求,无不反应出沈从文对原始人性的推崇。
沈从文力图通过文学来弘扬自然古朴的人性,然而他不得不感慨:“凡美丽的都不容易长存。”“朴素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其实,现代湘西的变化已使他清醒地预见到湘西原本健全的人性在未来社会中不曲则折的前景。眼看那些有“钢铁般线条”的都市文明已开始剪破这湘西画卷的边角,也必然要剪破他原始的牧歌情调与淳朴的人性,对此他深感眷恋和悲哀,由此他就更讴歌她们。可以说《边城》就是一部对那已逝去的过去的追忆。是对人类原始的生存之地的追怀。翠翠形象虽然美好,可他的眉宇间总刻着一份忧郁,善良勤劳的老船夫死了,傩送也离家出走了,那座古老的白塔在风雨之夜倒塌了。
《三三》中十五岁的少女三三,身材苗条如一根笋子,善良美丽不谙世故,她天真可爱,光着脚丫戏鱼儿,困了便在池塘边躺着,生气了也只是做了个荒唐的梦。梦到那个城里人与管事被狗吓得掉到水里了。可是那个城市少爷的到来,还是撩起乡村人三三和她母亲不着边际的梦。所有的这一切,都隐含着作者对原始古朴人性即将异化而深感悲痛和无可奈何的心情。
人们都知道,时代只将通行证给那些与之同一色调的的人,社会是在不断地发展的,现代文明必然会取代原始文明,这是社会发展的的趋势,就像人必须长大。沈从文在这不断现代化的社会中,苦苦寻找,竭力呼吁那种“优美、健康、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显然只能心痛地追忆了,这些美好的追忆,是给予我们现代人孤寂灵魂的一种安慰!
如果说《边城》是对已逝的自然人性的呼唤和喟叹的话,那么《三三》中那顶具有象征意义的“城里女人的白帽子”,正是为湘西文化的送终之幡。这是人类文明发展不可抗拒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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