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那满地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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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那满地花开的声音

    窗外的夜色已经浓重，我却一点倦意也没有，书桌上的茶早已由浓而
淡。我的眼光久久地凝视着这样一个故事：
    一位隐士住在山中，他很勤劳，每年春天，台阶上的野草刚探出头便
被他清理掉了。一天，隐士决定出远门，叫了一位朋友帮他看守庭院。与
他相反，这位朋友很懒，从不修剪台阶上的野草，任其自由疯长。暮夏
时，一株野草开花了，五瓣的小花氤氲着一阵阵幽香，花形如林地里的那
些兰花一样，不同的是花边呈蜡黄色。最终，研究植物的专家说：“这是
兰花的一个稀有品种，许多人穷尽一生都难找到它，它价值昂贵。”这位
朋友惊呆了。那位隐士知道这个结果后，感慨地说：“其实那株兰花每年
春天都会破土而出，只不过它刚发芽就被我拔掉了。要是我能耐心地等待
它开花，那么几年前就能发现它的价值了。”
    这个故事硌痛了我，“要是我能耐心地等待它开花，那么几年前就能
发现它的价值了”这句话硌痛了我；我柔软的内心真正体会到了蚌用自己
的肉体裹磨那只沙粒的苦痛了。与其说硌痛我的是这个“耐心等待花开”
的故事，到不如说是我教育生涯中的片断往事。
    怀着多彩的语文梦，我踏上了讲台，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望着讲台
下那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我的内心充满了无上的使命感与光荣感，我
曾经是那样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我陶醉在“传道，授业，解惑”的快
乐，我给弟子们讲孔子讲庄子，讲唐诗讲宋词，讲鲁迅讲朱自清讲老舍，
讲红楼讲水浒，讲到精彩处我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讲到激昂处我慷慨激
昂，我似乎切实地感受到作为一名光荣的教师，在三尺讲台挥舞着教鞭，
俨然就是课堂的主宰者。我为之兴奋为之踌躇满志，我沉浸在“讲”的快
乐中。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多年以后的一次师生聚会却让我深深
地陷入了深思之中。那是一次令人激动的聚会，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名辛
勤的园丁看到自己桃李满天下时的快乐更令人激动不已的呢？怀着一种成
就感与自豪感，我与弟子们回忆往事，我感觉自己又年轻了许多，我似乎
又回到当年那慷慨激昂的“讲堂”上。我不无自豪地问我最得意的弟子，
你们还记得莫老师当年给你们上的语文课吗？弟子们真诚地说当然记得，
我们永远也忘不了莫老师上课时的样子，你是那么充满激情，你的激情感
动着我们，我们特别喜欢听你讲，可是莫老师，你为什么很少让我们讲一
讲呢，看到你讲得绘声绘色，我们对课文有自己的理解与感受，我们当时
是多么想和你争论探讨呀……听着弟子们真诚的话语，我陷入了沉思。
    多年的语文教学实践与积极参与语文教改的经验，使我不断地反思语
文课堂教学的效率问题，语文课堂教学的艺术性与高效性也时时地困扰着
我，我慢慢认识到“语文教育应给学生以梦”。然而，在“应试”教育的
指挥棒下，理性认识排挤了感性体验，被动接受压抑了个性自由，梦被肢
解得体无完肤。以至于教师在讲台上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学生们凝神屏
息，洗耳恭听，课堂成了教师的“一言堂”，结果挫伤了学生的学习积极
性，抑制了学生创造力的发展。
    突然之间我意识到，在追寻语文教学之美的路途中，我行色匆匆。我
是不是走得太快了？我是不是忽略了学生们的感受？我是不是没有耐下心
来倾听学生多彩的心声？我明白了语文教学应该“慢慢走，欣赏啊”。春
花就是在默默的等待中迎来了灿烂的秋实。
    有了这样的认识，我忽然觉得我的语文课堂教学的天地一下子变得广
阔了。“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
自在行。”我从朱熹的这首哲理诗中感受到了另一种快乐。从此我把语文
课堂变成了学生的天地，我不再囿于“园丁”或“工程师”的角色，我更
多的是做“点火者”的角色；学生不再是等待灌输的容器或是等待修理组
装的机器，而是等待点燃的火把。
    深深地记得那次我和同学们在解读《雷雨》时，在对鲁侍萍的认识与
评价时，我与同学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有的同学同情鲁侍萍的遭遇，有
的同学钦佩她的刚强性格，在热烈的讨论中有的同学说出了这样富有个性
和见解的观点：
    我认为《雷雨》中的鲁侍萍是一个悲哀的苟活者。三十几年前，她就
做过成为周家少奶奶的梦，但即使是为周家生了两个少爷，她还是被周家
无情地赶了出去，她的梦彻底破灭了，她的母亲被活活气死了，刚强的侍
萍选择了投河自尽。对于她的死，我们掬一把同情之泪，然而，三十年之
后，她仍然对周朴园抱有幻想，甚至于温情脉脉，在周一再露出狰狞的嘴
脸时，她仍是采取逃避的态度，实在令人心痛。侍萍也许应该是女性命运
黑暗时代的最后一个殉葬者。面对侍萍，我只想说“哀其不幸，怒其不
争”。
    看到学生们跃跃欲试，畅所欲言的情景，听到学生们谈出自己富有个
性的见解，我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欣慰与满足。
    从此，我的语文课堂上常常会出现类似这样的师生互动的场面，有时
我会“一石激起千层浪”，把语文课堂变成学生们对课文理解的辩论会，
有时学生们会对我的讲解质疑发难，而我在沉思中又会与学生们的思想碰
撞出火花。由此我深深地感受到，在语文课堂教学中，忽视学生的个体，
把几十位个性鲜活生动的学生“一视同仁”“一网打尽”是不行的。语文
教师切不可“目中无人”，只见书本，不见学生。一堂成功的课不仅要看
基础目标的达成度，还要看学生积极参与的思维时间的长度和情感内化的
深度。教师要始终关注与学生的情感交流，引导学生的探索兴味，让不同
层次的学生都能动起来，积极参与。老师要敢于把课堂交给学生，只要能
充分发挥学生的主体作用，语文课堂教学就能达到一种“百家争鸣，百花
齐放”的效果。
    耐心地等待花开吧，你会听到那满地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