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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5 0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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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叹息
──关于《行道树》的删节
罗琼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翻阅《语文教学通讯》(高中版)2004年第10期时,看到了张晓风《行道树》的原文。人教版七年级上册的课文《行道树》与之相比,除了个别字词有细微变动之外,还在首尾做了较大篇幅的删除。而正是这几处删节留给我深深的疑惑:这么好的段落,编者为什么不选入进去,还文章一个本来面目呢?
让我们先来看看删除的开篇部分:
每天,每天,我都看见它们,它们是已经生了根的──在一片不适于生根的土地上。
有一天,一个炎热而忧郁的下午,我沿着人行道走着,在穿梭的人群中,听自己寂寞的足音,我又看到它们,忽然,我发现,在树的世界里,也有那样完整的语言。
我安静地站住,试着去了解它们所说的一则故事:
开篇出现了一个抒情主人公“我”的形象。“每天”“每天”的叠加,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日日行走在固定道路上的城市人的身影。即使是天天看见,“我”都不会去在意这群执著守侯的沉默者。只有当那个炎热的午后,心情忧郁,无以排遣,习惯性地在树下寻找阴凉,在纷嚣的人群中,静听自己心声时,“我”才关注到了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这时的“我”用自己的心弦触动了这群树的生命的律动,听懂了它们不被人理解的心声。
去掉了抒情主人公,直接以“我们是一列树,立在城市的飞尘里”起笔,固然使文章变得短小精悍,突出了赞美对象──行道树的高大形象,但未免有些突兀,也使作者委婉曲折的写作心境荡然无存。
同样,在文末也有两处较大的删除:(楷体部分为删节)
落雨的时分也许是我们最快乐的,雨水为我们带来故人的消息,在想象中又将我们带回那无忧的故乡。我们就在雨里哭泣着,我们一直深爱着那里的生活──虽然我们放弃了它。立在城市的飞尘里,我们是一列忧愁而快乐的树。
故事说完了,四下寂然,一则既没有情节也没有穿插的故事,可是,我听到它们深深的叹息。我知道,那故事至少感动了它们自己,然后,我又听到了另一声更深的叹息──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
行道树是伟大的,它们为了神圣的事业牺牲了自己舒适的环境,移居到城市,并深深地扎根于这片本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它们无怨无悔地耗尽自己的青春年华,承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它们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高、大、全的人物,它们也有自己当初的梦,它们也怀念曾经生养过它们的大森林,它们也在睡梦里思念过故乡。因此,当雨水拂过它们的头顶,散落在它们的肩膀上,给它们带来久违的清新的泥土气息时,它们就会想起家人。这片刻的落雨时分成了它们在城市里寂寞而孤独生活中唯一快乐的插曲。这段内心独白分明是它们至情至性的体现啊!
当“我”用心聆听了它们的不被人所知的心声后,“我”的思绪随之飞扬:它们的故事中没有惊动魄的情节,它们的宣言中也没有高亢激扬的乐调,它们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它们的叹息中包含了不被人理解的苦痛。“我”对它们的理解和同情,除了“另一声更深的叹息”外,还能有什么这更好的表达形式呢?
在文章首尾这几处进行大幅度地删除之后,课文以“我们是一列树,立在城市的飞尘里”起笔,以“立在城市的飞尘里,我们是一列忧愁而快乐的树”结束。这样改动之后,固然使文章做到了严格意义上的首尾呼应,结构依然完整,但在情感的抒发中却大相径庭。
抒情主人公隐没了。由她一个人聆听到的行道树的内心对话,此时却成了行道树向世人发出的宣言。作者的悲与欢、情与怨已经被摒弃在一边。唯有行道树高亢的自白响彻全文。“细微的感受、情绪的流动”本是张晓风散文创作中的一个闪亮之点却也因此而被行道树高大的身躯所掩盖。是该删了原文中的“我”吗?是该让这个多愁善感的抒情主人公让位于我们本该歌颂赞美学习的对象──有着默默奉献精神的“行道树”吗?
掩卷思考,我只听见另一声更深的叹息──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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