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随笔 《生死场》 ——勇敢的人才去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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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读了萧红的《生死场》，纵观萧红的一生，你会发现她最核心的精神，其实正是漂泊，她一生都不曾停止脚步，从自己的家乡离开之后就在北方一度流连，后来更是南下到了遥远的粤港，31岁就死在香港一个临时的医疗小站。汤唯虽然有萧红身上的那种质朴和粗粝，但是又太过淡定了，而萧红之所以会奔向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是因为她实在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女人。

可以说，漂泊是萧红的性格，也是她的生活方式。在现实生活中，似乎没有多少人会喜欢漂泊，喜欢那种不知道明天在哪儿，无枝可依的感觉。但是结合萧红的生平和她的文学我们可以看到的是，漂泊其实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般无奈的状态，而是一种勇敢的生活方式。

其实如果每个人都想不困于现实，寻找到一个真正的心灵的栖息之所的话，他们同样需要漂泊一生。而那些没有漂泊的人，不过是不敢离开自己所谓的充满安全感的那一块地方罢了。关于人生的力量和勇气，通过《生死场》我体会到了三点。

一、直面残酷，敢于凝视深渊

在其他的故事里，我们看到什么是美，所以我们读，但是在萧红的《生死场》中，我们看到什么是残酷，所以我们读。为什么我们要读残酷呢？毫无疑问地，我们总是将幸福当成自己人生的必修课，将追求幸福当作一生的目标，但是却忽略了，其实残酷也是人生的必修课。不懂得残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去真正地领会幸福。比如我之前曾读过的余华的《活着》，为什么在经历所有亲人死去之后，福贵没有感到整个世界灰暗了，丧失了生的勇气和动力，相反更加努力地活着？因为他从无数的死亡中看到了生的可贵。

这是一种将逆境内化成自己能量的能力，但是有很多人甚至绝大部分人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往往会在正面的事情中只看到正面，在负面的事情中，只看到负面。我听过那么一句诗“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大海所激动的是，当风暴来临时，它的力量是空前的。但当人面临风暴，他们却只能心怀恐惧地退缩，他们的恐惧让他们看不清风暴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更别提去想应对之策了，所以最终只能被摧残、打击。什么时候我们能像大海一样，让风暴成为催化自己能量的助力？

站在风暴面前的萧红说，面对它，认识它。

不要妄想只要去逃避事情就不会发生，我记得前一段时间看到过一篇文章，它的大致观点是，中国人太缺乏死亡教育。可能有些人听到这件事情会觉得，为什么需要死亡教育呢？我们对于生的教育还不够好呢。但是事实证明对死亡的忌讳和对残酷的避讳都会带来一种非常负面的影响，就拿影视剧来举例子吧。其实影视剧里几十年如一日的惯常套路能折射出了现代人很多特别顽固的问题，其中就有对死亡的忌讳。

我们可以看到影视剧中当有孩子失去了亲人，其他人总会想尽办法，瞒着这个孩子，比如说告诉孩子死去的人只是睡着了或者出远门了。以至于等到孩子有一天知道真相的时候，甚至到了几近崩溃的地步。还有现实中的一对对紧张的医患关系的例子，太多癌症晚期患者的家属甚至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家属不治，而迁怒于医生。我们从中可以看到的是，人们对死亡的态度有多么不理性。在即将而且必然失去的时候，人们仍然选择不接受。

所以我们规避残酷，真的是对的吗？任何严重的事情，当你愿意去面对的时候，它其实都没有那么恐怖。而如果你以一种逃避的姿态去规避，等到残酷的事实真的找上门来的时候，你毫无准备。

二、我们要想收获勇气，首先是要拿出勇气

只有先拿出了那一点敢于正视生活的残酷的勇气，才有接下来的第二步，对残酷的生活说不。

你看，萧红居然把动物、狗、和猪的生育和人的生育并列在一起写，乍一看你可能有点不懂其中的原因，但是看看这章节的名字，刑罚的日子，你大概就能明白，在萧红的认识里，生育，对女人来说是一种刑罚。这种刑罚不仅仅是一种生理上的痛苦，在当时严苛的不平等的社会中，生育成为了女性离不开一个男性的牢固的枷锁，也让女人即将沦为一个家庭的奴隶。而女人的生育，就像猪和狗一样，在生育的时候仅仅意味着繁衍工具。

金枝遇到的种种不公，也曾降临在萧红身上。但萧红却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金枝，《生死场》里真正代表萧红的，是那个叫王婆的角色。王婆就是一个典型的擅长“说不”的形象，第一任丈夫的家庭暴力导致她带着孩子离开了他，到第二任丈夫去世，王婆离开已经成人的女儿改嫁第三任丈夫。

非常有趣的是这个坚韧、充满个性的中年女人王婆的原型就像是23岁的萧红本人的经历一样，从一个男人身边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而且同样的，她们追求的都是“我想要怎么样”，而不是“这个社会希望我怎么样”。在那样一个闭塞的山村里，在那样一个对女性区别对待的社会中，她们都活成了别人口中的“荡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看看《生死场》里另一个姑娘，金枝，就可以看出，一个人只有说“不”，才有出路。

三、原始而蛮暴的力量

萧红一生的漂泊其实就是在不断地离开困住她的环境和人，她短暂的一生可以用生命不息，折腾不止来形容，其中充斥着长期的流亡、漂泊、从为逃离包办婚姻离开家乡呼兰、从青岛、北京，到日本，到香港，因患病不治逝世。这样的漂泊路径之中，不仅仅是战争年代自然的颠沛流离，更是萧红勇敢的生活方式，她一直在试图寻找一个尽管不够舒适但却最适合自己的姿态，她漂泊，为了逃离社会的枷锁，追求自由的爱情，为了逃离精神的枷锁去求学、为寻找一个懂得并且怜惜她的伴侣……

小说里有这样一个情节：王婆服毒自杀，可在棺材即将要被钉上前的最后一刻，王婆以一种既突然的又淡然的姿态，活了过来。这让我想起王小波《黄金时代》里的一段话：“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生猛，就是我看到的萧红的姿态，而将如同死水的生活重新复活。

愿既柔和也有力量，但更愿拥有一种生猛的力量，这种原始而蛮荒的生命力会穿破一切，让我们抵达自己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