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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烂熟于心的教案和教材，充满信心地向一楼右侧的四一班教室走去。来到门口，内心却有些七上八下的，对能否上好人生中的第一课心里没底。我略停顿的一下，来平复我紧张的心理。我故作镇静地向教室扫了一眼，教室里安静极了，几十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硬着头皮走上讲台，以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声音大声说：“上课！”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出一声：“起立！”
“老师好！”大家站得笔直，声音洪亮，目不斜视。
“同学们好，请坐下!”我大为感动，刚才的紧张一扫而光。
“我是新来的语文老师，赵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希望以后和你们一起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我自我介绍道。
“客气，客气！您是老师，我们主要是向您学习。”前排一个瘦瘦的小男生顽皮地说。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便我多读几本书,你们加在一起比我读得要多得多。所以我有许多方面需要向你们学习。”我解释道。
“嘻，嘻嘻！”前排靠窗户的一个小女生盯着我笑。接着前排几个学生都在低声窃笑。
我有些窘迫：“你们笑什么呢？”
靠窗的女生壮着胆子说：“我们在笑你的鞋子。我们都穿着皮鞋，您为什么还穿布鞋呀？”
“妈妈亲手给我做的。有问题吗？”
“看起来怪怪的。”一男生小声说。
“城里早不穿这种布鞋了，好土啊！”还是那个靠窗的女生。
“我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当然离不开土啦！”我故作镇静地说。这个“土”“洋”之辩可能要伤我的自尊心。
“鞋底那么厚，是怎么做出来的？”一个孩子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当然是先用碎布片与芦苇裤粘合成袼褙，再把袼褙一层层衲在一起就成了。”
“芦苇还有裤子吗？”大家的兴奋点被激发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开了。
“芦苇裤就是芦苇竿上每一节裹着的外皮，上部与叶子连在一起。靠近地面芦苇节上的外皮已经老化，呈金黄色，柔韧性很强，又能防水，最适合做鞋底用。上面青嫩的不行。”我尽量讲得他们能懂。
“怎样从芦苇上剥掉呢？”
这个话题勾起我对乡村生活的回忆。我仿佛不是在课堂上，而是带着孩子们到老家大泊地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里。
夏日的午后，我着竹篮来到村东的大泊地，纵横交错的沟渠碧水盈盈，水面上丛生着青绿的苲草，微风拂来，碧波荡漾，水草扭着柔软的腰肢随波舞蹈。宛如圆盖的荷叶层层叠叠地铺在水面上，托起婀娜多姿的仙子般的荷花。一拃长的白鲢成群结队地嬉戏在莲叶间，让人目不暇接。河滩和堤岸上便是高而密的芦苇丛了。
进入苇丛，选择粗壮高大的芦苇，手握苇裤底部，轻轻一拧，苇裤与苇竿便脱节了。向上一提，自然剥离，一个圆桶状的苇裤收入篮中。傍晚时分，夕阳挂在西天，晚霞红彤彤地映着大地，我便带着丰收的喜悦回家。东边的芦苇荡渐行渐远，回头一望，芦苇荡被夕阳涂上一层金色，像一座灿烂的金山。
回到家，母亲便一个个剪去头上残留的苇叶，展平了粘在涂了糨糊的衬布上。一层布一层苇裤，层层粘合，便成了大小一米见方的袼褙。晾干后硬得像一张薄木板，再依据脚的大小剪出鞋样，一个套一个叠加起来，然后用上好的白布裹住，穿针引线，一双鞋底才大功告成。
有时半夜醒来，母亲还在微弱的油灯下穿针引线，密密的针脚在洁白的鞋底上跳跃着,像母亲脸上的皱纹在一点点增加。
“一双布鞋凝聚了母亲多少心血啊！你们脚上的皮鞋有这种亲身感受吗？”我由衷地说。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怔怔地说：“没有。”
“哪里有卖这种布鞋的？”孩子们有些神往了。
“我们家乡从来没人卖过。都是给至亲的人做的，谁舍得卖呢？”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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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2 07: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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