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湘乡校园踩踏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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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苏晓洲、黄兴华）“那个同学刚开始还大声呼喊着‘救命’，但后来就听不见声音了。”学生小杰（化名）从湖南湘乡育才中学重大踩踏事故中死里逃生后回忆说，“我自己当时特别痛苦，根本没办法动弹。更可怕的是，自己呼吸困难，我张大嘴巴，通过左边一个空隙透过来一丝凉风维持呼吸。”

　　７日晚，湖南省湘乡市私立学校育才中学发生了一起有８名学生遇难、２６名学生受伤的踩踏事故。新华社记者赶往现场，采访到了这一事件不堪回首的一幕幕。

　　祸起

　　以湖南乃至一些县级中学的标准衡量，湘乡市私立学校育才中学堪称一流。这所占地１２０多亩的私立中学，气势不凡的五层教学楼顶覆盖着琉璃瓦屋顶，教学、生活、体育设施齐全。

　　在湘乡市教育部门有关干部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７日晚发生事故的教学楼。这座教学楼大体呈回字形结构，大楼四个方向都有楼梯通达一层，楼梯宽度约１．５米以上。发生这起事故的楼梯口，位于教学楼与学生宿舍最近的一处。事发当晚，天降大雨。学校规定，晚上９时１０分下晚自习，９时３０分就必须熄灯就寝。孩子们为了躲雨、为了早点回寝室，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个通道，一时间，人流高度密集。

　　在湘乡市人民医院，几间病房中收治着踩踏事件中受伤的学生。这些孩子大多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在家长的陪伴下，在病床上静静地躺着。个别孩子，至今未能从惨祸的惊悸中恢复平静，不愿意多说话，也睡不着觉。

　　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初三学生小杰（化名）在经历这惊魂一刻后仍然心有余悸。他告诉记者，７日晚９时１０分下晚自习后，他从４楼的教室走到３楼楼梯口时，发现好多同学挤成了一团。人流缓缓挤到二楼至一楼的楼梯间，拥挤变得更加厉害。突然，有七八人摔倒在楼梯间的平台上。

　　小杰说，前面的学生摔倒后，后面的学生还以为前面有人在故意拦他们，于是拼命往前挤，小杰感到被人从背后猛然一推，往前便倒。危急时刻，他用右手撑在地上，头顶着一个靠在墙角的同学的脚上，身体下面还有一个同学，上面也有一个同学压着他。

记者看到，病床上浑身无力的小杰，脸上及眼圈周围布满出血点。医师告诉记者，这是明显的受猛烈挤压后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

　　小杰停顿一会儿说，因为自己无法脱身，心里十分害怕。后来看见不停闪动的手电光，知道是老师来了，心想这下有救了。老师过来后，将他身上的学生拉开，他自己好不容易站起来，在楼梯口休息了一会，回到寝室，再后来，他感到浑身不舒服，就被老师送到了医院。

　　相对小杰而言，不满１２岁的初一学生小午（化名）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小午的父亲孙文龙告诉记者，孩子被挤压昏迷后，被学校老师送到医院，经医院初步诊断，后脑出现骨裂，头皮有淤血。

　　发生事故的地点，残留着一汪血迹。据事发时最早赶到现场的老师和踩踏中侥幸生还的学生们说，事故发生时，先是有１名女生滑倒。后面潮水般涌上来的人流，一层叠一层地压了上去。在面积只有３至５平方米的楼梯间，瞬间就堆积了几十人。压在下面的学生，因为严重的挤压、窒息，非死即伤。

　　事发现场，如今警方已经设置了警戒线，以备事故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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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

　　在育才中学教初一的冯燕老师，是最早赶到事故现场的成年人之一。目睹楼梯上层层叠叠压着的人，耳畔刺耳的呼救声，所有老师都惊呆了。有人喊：“快救人。”

　　老师们在楼梯上排成了一条“人链”，将成堆的孩子从最上层抱出来，一个接一个地搂着传递下去。现场，有人将１１０、１２０、１１９电话打了个遍，２０分钟之内，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等，纷纷呼啸而至。

　　受伤的孩子，很快被送往医院。一位参与现场救援的卫生部门干部说，压在最下层的孩子，有的救出来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湘乡市人民医院主任医师、普外科主任唐振华介绍，７日晚，他们医院收治了８名学生，他们被送到医院时，脸部、颈部、胸部等不同程度出现淤血点，这是典型的挤压综合征，主要是因为学生受到严重挤压，引起毛细血管破裂所致。唐振华说，经过几个小时的连续救治，这８名患者除１名情况比较严重外，其余病情基本稳定。

记者从事故现场了解到，湖南省、湘潭市和湘乡市高度重视事故善后处置和受伤学生的救治。目前，在上级医疗卫生专家组的现场指导下，湘乡市几家医疗卫生条件很好的医院正在为每个孩子展开精心的救治。在事故中死难学生的家长和亲属，已经闻讯后赶到湘乡市。湘乡市委、市政府对每个死难学生家属，都安排了一组工作人员宽慰情绪，商量事故善后事宜。

　　湘乡市委、市政府表示，此次事故善后，死难学生将获得国家政策允许范围内的最高赔偿。

　　追责

　　湘乡市教育等部门表示，湘乡市育才中学素来以严格管理著称，学校的建筑物和建设履行了合法手续。但事故发生的那一刻，逃生的一些记忆，仍发人深省。

　　一位幸免于难、从人堆中爬出来的孩子说，７日晚９时１０分下晚自习后，他从４楼的教室走到３楼楼梯口时，看见两个学生出于淘气，并排手拉手拦住楼梯口，不让上边的人下来。

　　“当时就有一部分同学挤在一起了。”这个孩子说，“不知谁喊了一声，要他们先让人过去，这两个学生松手了，我们就往二楼赶。”

　　“没想到，在二楼至一楼的楼梯间，这两个学生又故伎重演，这时有人摔倒了，七八人摔倒在楼梯间的平台上。”

　　湘乡市有学生亲属称，这所学校５２个班级，下晚自习后学生往往会选择从离宿舍最近的一个楼梯口下楼的情况，如此密集的人流，从这并不宽敞的楼梯上通过，这本身是否存在隐患？

　　湘乡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周海球等负责人明确表示，对于事故本身，他们信息公开，绝不掩饰。对于事故的原因和责任，他们将一追到底，绝不姑息迁就。

　　８日晨，湘乡市作出决定，免除朱清华教育局党委副书记职务，按程序免除其教育局局长职务，并在查清事故的基础上，追究其他人员的责任。

湘乡市政府办公室和湘乡市委宣传部负责人告诉记者，为了对事故发生的原因展开调查，湘乡市公安机关已经在第一时间对学校执行董事、校长、法人代表葛某采取刑事拘留措施。学校的董事长李某正在赶回湘乡市的途中，学校其他董事也被要求随时接受调查。为了事故善后处置有经济保证，湘乡市决定冻结学校资产。湘乡市教育局已经接管了学校日常管理事务。

　　复课

　　在经历了７日夜的惨剧之后，湘乡育才中学３５００多名学生，８日一大早又重新回到了教室里。这些孩子虽然年龄只有１１岁至１４岁，但大家一大早都很听话地坐在教室中早自习，很少有人喧哗。

　　上课前，湘乡市教育、卫生部门以及校方已经忙碌了一夜，疲惫的教师们开了一个短会。听过事故最新情况介绍和简单的心理辅导知识后，老师们匆匆喝了一口水，就赶到了各自的班级。

　　上课铃响后，育才中学各个班级恢复了上课。记者在几间教室看到，上课前，佩戴麦克风的老师们组织学生们起立，为死难的孩子集体默哀，同时为受伤的同学能早日康复祈福。默哀和祈福过程中，一些孩子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