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数学知识建构的形式是活动和反省抽象。但形式终究只是形式,相比较,内容才是最具实质性的东西。那么,在数学活动的内容方面,熟对于巧有什么意义和影响呢?更明确地讲,操作就是去做,从做的内容看,操作是否对概念形成有作用?是否有利于理解领会?为此,我们对概念形成过程作一剖析。
这里,我们要借助于80年代中期以来关于数学概念形成的认识论分析的基本理论,Thompson,Lesh和Landau等人在80年代中期指出,数学内容可以区分为过程和概念两类。所谓过程就是具备了可操作性的法则、公式和原理,而概念,则是数学中定义的对象和性质。近几年中,Sfard等人的研究认为,数学中,特别是在代数中,许多概念既表现为一种过程操作,又表现为对象,结构,概念往往兼有这样的二重性,在实际运用时,我们根据需要,灵活地改变认识的角度,有时要将某个概念当作有操作步骤的过程,有时又需将它作为一个整体性固定的对象。例如,三角函数cosα可以看作直角三角形中锐角α的邻边与斜边之比x/r,也可以当成计算结果。多项式5?(x+a)-8y是x 与a 相加后乘5,再从积中减去8y这样的运算过程,也可以看成由5,8,x,y,a经运算关系组成的一个结构或运算结果,一个代数对象。这时,我们已不再强调运算,而是强调它自己本身的一种状态,甚至象我们平时几乎不加特别注意的小小的等号“=”,也同样有二重性,有时它是一个指示你去做运算的记号,所以,学生学数学,抄完一道题还未加以思考,就先写上一个等号,再等着去做,而在方程中,等号的意义是表明左右二式之间的平衡关系,但初中学生在解方程,例如解(x +3)²=1时,也会先在该式后面写上一个等号,再等着解方程,变成(x+3)²=1= x² +6x+9=1=…这说明它们还未把等号作为对象看待。
Sfard的研究进一步提出,过程和对象这二者有着紧密的依赖关系。学习一个概念,往往要经历由过程开始,然后转变为对象的认知过程。而最终结果是二者在认知结构中共存,在适当的时机分别发挥作用。例如,轴对称概念,学生先要熟悉翻折变换过程,而后再将对称关系看成图形的性质。学习函数概念,先是按表达式找若干个自变量的值去计算对应的因变量的值,后来再把它变为一个以定义域、值域、对应关系三要素构成的对象。概念在过程阶段表现为一系列的步骤,有操作性,相对直观,容易仿效学会。但是由于步骤的前后次序以及每一步中包含不少细节,如果停留在过程阶段,思维所考虑的因素呈序列动态,就不易全面掌握,较难抓住要害和实质。当概念进入对象状态时,便呈现一种静态结构关系,易于整体把握性质,并可转变为被操作的“实体”,只有在此时,一个完整的理解才真正成型。
数学知识的二重性决定了数学思维、理解的二重性,由过程到对象的先后顺序,或者说认知发展方向不是人为的随意编排,而是符合人类整体的认识规律的,数学史上概念产生的许多例子遵循了这一发展方式,个人的认知与人类的认识史在此是一致的。这二者不是偶然的巧合,例如,现在函数的具有代表性的三个定义:变量、对应和关系定义,前后二个分别是典型的过程概念和对象概念,对应定义则处在二者的过渡之中,概念就象是一个光滑的大皮球,学生要设法控制它,总需要一个着手点,如果球面上有一个缺口,再借助一定的工具就可以与它打交道,设法操纵它,现在,概念的过程就如同这个缺口,学生可以从此开始跨出认识它的第一步,从过程入手经操作来体会概念中信息的具体关系和影响,就打开了认识上升的道路。所以,常规性的习题练习对于概念形成,发展起着奠基作用,通过它先完成对过程的认识,踏上概念发展的第一个台阶。
上面我们分析了某一个概念自身发展的情况,而这只是个人认知中的一个横断面,如果将眼光放得更远一点,那么,一个概念是一串概念链索中的一个环节。例如,函数概念中的过程操作变量,它作为结构把握了变量之间的变化关系,成为一个“实体”,而在高一级的概念中,函数可被当作四则运算,可复合,可微分、积分,通过这些运算,逐步形成高一级概念,所以,作为对象的概念,在某一个层次和更高一级层次之间起着一种枢纽作用:它既操作别的对象,又被高层次的运算来操作。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概念层次间存在着认知的关键环节,即它们的过渡阶段,实际上,围绕概念的对象化存在着一个“怪圈”,一个概念如果还未被高一级的过程运算,就看不出对象化的必要性,就不能达到真正的对象化,而在高一级过程中被操作的如不是一个对象,该操作就是没有对象的操作。在坚持让学生去进行运算的情况下,运算就成了无对象的运算,变成一种缺乏意义的符号游戏,然而我们也可以想象在这个环节上,同时存在另一种可能性,即从盲目的运算中努力发掘对个人来说还隐含着的意义,从机械性的练习中寻找机会将对象明确化。譬如,小学生将数的乘法理解为连加,那么就不会理解小数乘法2.56×3.8,这时,小数乘法运算是一种纯形式的操作,可按法则来做,但缺少实质性意义,而它又同时提供了继续理解的一点机会,使学习不致中断。Freudenthal曾经指出,“如果要观察学习过程,需考虑的要素是它的不连续性,即学习过程中的跳跃。”教学的关键是在这些不连续处给学生以一个跨跃鸿沟的桥梁,跳出怪圈的途径,数学的算法、过程是实实在在的驱动力,能维持和推进思考。如果在这过渡环节上坚持“宁缺勿滥”,必须理解了再做,那么,学生连亲自参与的机会都得不到了。所以,高一层次的运算对于前一层次的对象的形成存在一种“反作用”,开辟了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来促进基础概念的理解,这种“超前”运算现象的功能,可能就是我们平时所讲的,先记住弄熟,以后再逐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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