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点似乎需要特别指出,真正使鲁迅对两萧的印象产生
飞跃性变化的,看来是基于萧红的一次天真的“抗议”。鲁迅曾在信
的末尾加上一句“吟女士均此不另”,不料萧红对“女士”一词表示
不满,她坚决反对鲁迅这样称呼她。这一“抗议”,从根本上改变了
双方一直保持的礼貌拘谨的态度,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融洽了。在下
一封信里,鲁迅便半开玩笑地问道:“悄女士在提出抗议,但叫我怎
么写呢?悄婶子,悄姊姊,悄妹妹,悄侄女……都并不好,所以我想,
还是夫人太太,或女士先生罢。”从现在起,鲁迅开始用调侃的语调
来写回信了,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由此而产生的疑问是:当时萧红
所提出的“抗议”,是真的属于幼稚,还是出于一种女性的机敏?看
来我们无需对此进行深究了,其中有一点是确凿不移的,那就是萧红
的“抗议”,使鲁迅对这位女性产生了相当的好感。他似乎已经发现
了这位尚未晤面的青年女子身上有着某种可爱的品质,否则,他便不
会在信的末尾,继续制造出一个“俪安”的小花样,并打上箭头问萧
红对这两个字抗议不抗议。
2008年1月5日,著名表演艺术家濮存昕在东方卫视《名人讲堂》讲到他扮演的鲁迅,当时,他以自己人到中年的理解和感受,认为鲁迅是喜欢萧红的,并朗读了一首诗,这首诗好象是莱蒙托夫的吧,大意是:
我被你深深地吸引,
不是因为我爱你,
而是为我那逝去的青春......
余杰先生也说:他一直认为,鲁迅和萧红之间,除了师生之情,还有别的精神和感情上的撞击。他的这种观点,遭到了包括他的北京大学导师们在内的许多鲁迅研究专家的批评。余杰说,他仅仅是凭自己的"直觉",在鲁迅和萧红的文字的缝隙里感觉到的。他认为,有一丝淡淡的、忧郁的情缘,并无损于先生的伟大。
鲁迅从来就不相信世上存在着一种“完人”和“圣人”,正如他自己所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任何人都有自己复杂的、精细的、隐秘的情感世界。
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是所有回忆鲁迅的文字中最感人的一篇,远比许广平的回忆文字写得好。为什么?说萧红的才华比许广平高,也许倒是其次的原因;背后隐藏着更重要的原因:萧红比许广平更加理解鲁迅、更加深入鲁迅的内心———尽管许广平是鲁迅的"非正式妻子"。
每个男人的一生,都离不开形形色色的女人,鲁迅也一样,其中有亲情,爱情还有友情。从作品和有关回忆中,我们可以大致窥见鲁迅真实的一面,先生有爱也有恨,有过尽孝和忠的思想,虽然他的杂文如投枪匕首,直刺人的心脏深处,而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身处生活的无奈,并没有真正的直面人生,至少,在爱情这方面是这样的......
曾经从余杰书中读到一段关于萧红与鲁迅的文字。余杰说,鲁迅曾悄悄喜欢萧红,而萧红也悄悄喜欢鲁迅,“他们之间,除了师生之情外,时常产生精神上和感情上的撞击。”
“鲁迅暗恋萧红”的说法,其实并非自余杰始。早年就有人因鲁迅与萧红都过早蒙受婚姻创伤,都有肺病和热烈沉郁的乡土情感,不仅共同语言多,对话范围也广,认为鲁迅和萧红曾在潜意识中彼此暗恋。
当然,目前这似乎仍然只是猜测。但是,这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余杰观点的来源不同,他说是凭自己的“直觉”,在鲁迅和萧红文字的缝隙里感觉到的。换言之,是他多年读鲁迅和萧红的结果。逝者的文字至今还在透露着幽秘的信息吗?如果是,又是如何让敏感的后来者接收到的?
鲁迅和许广平的《两地书》是一个世纪以来中国最纯粹的情书之一,是两人真正的精神合作。但鲁迅和许广平既有亲密之爱,也有难言的隔膜。许广平回忆,鲁迅晚年常夜不能寐,独自走到阳台上,和衣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而年幼的海婴夜里起床拉尿,看见爸爸睡在阳台地上,便也不声不响躺在他身边。这个场景说明,鲁迅心中有解不开的结。从鲁迅逝世后,特别是20世纪后半叶许广平写的回忆录可以见到,她笔下的鲁迅,和鲁迅本人文字中体现出来的“鲁迅”,其实有着很大距离。
只有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才是所有回忆鲁迅文字中最感人的,远比许广平写得好,不仅因萧红才华超越后者,更重要的是她更理解鲁迅,更深入他的内心。
从东北流亡到上海后,萧红萧军受到鲁迅多方关照。寂寞的萧红常常一个人到鲁迅家去,有时一天去两次。鲁迅家客人不少,但纯真活泼的萧红到来,总让鲁迅开朗快乐许多。
有天下午萧红要去赴宴,让许广平给她找一点布条或绸条束一束头发。许广平拿来了米色、绿色还有桃红色的,两人一起选定了米色的绸条。可是为了取笑,许广平把那桃红色的举起来放在萧红头发上,很开心地说:“好看吧!好看吧!”
萧红也非常得意,很规矩又很顽皮地等着鲁迅往这边看。鲁迅这一看,脸是严肃的,他的眼皮往下一放:“不要这样妆她……”许广平顿时有点窘了。萧红也安静下来......
余杰说:“这个细节很能够说明鲁迅心中复杂的感受,他想说漂亮而没有说,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他想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细微的波动,却更加明显地表露了出来。先生的心灵也有无比脆弱的时刻。”
说实话,仔细品味这个场面,我也有点相信鲁迅先生确实是暗暗喜欢萧红的了。但萧红呢?凭何说她对鲁迅的爱与尊敬逾越了父辈兼导师的范畴?虽然余杰认为后来许广平也感觉到其间的幽微了,曲折地向友人抱怨萧红来得太多,扰乱了一家人的作息,有一次更连累鲁迅受凉生病。
杜拉斯说,“每个人生活里都保留着一块空地,任意堆放一些东西,那里,称之为‘禁区’。”
对萧红的隐秘恋情,就是先生晚年心中的"禁区"吗?
轻易不捧人的鲁迅曾经高度评价萧红的<生死场>这部小说,说它“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
萧红在文坛上的地位和声誉由此奠定,应该说鲁迅是最了解她的作品和她的人的,他是萧的知音。萧红在鲁迅面前像个孩子,可以撒娇任性,甚至可以打扮臭美。鲁迅又何尝不觉得萧是他的知己呢?
鲁迅死后,萧红的悼念文章《回忆鲁迅先生》最为质朴感人,具有原汁原味的人性味。据说许广平为她很是吃了醋。萧红文章里写道:"在病中,鲁迅先生不看报,不看书,只是安静地躺着。但有一张小画是鲁迅先生放在床边上不断看着的。那张画,鲁迅先生未生病时,和许多画一道拿给大家看过的小得和纸烟包里抽出来的那画片差不多。那上边画着一个穿大长裙子飞散着头发的女人在大风里边跑,在她旁边的地面上还有小小的红玫瑰的花朵。记得是一张苏联某画家着色的木刻。鲁迅先生有很多画,为什么只选了这张放在枕边。许先生告诉我的,她也不知道鲁迅先生为什么常常看这小画"。
为什么鲁迅先生临终时要守着这一幅画呢?是不是他把画里奔跑的女人当作了萧红呢?为什么许广平竟不了解其中的原因呢?
我想,萧红其实是明白的,但她不会说出来。两颗孤独的伟大的心灵偶尔相碰,就擦出了可以令后人荡气回肠的幸福火花,这火花也许不能够为世俗的人所理解,却能为世上所有高品质人士所歌赞。萧红的一生不可悲。鲁迅的一生也不可悲。但换一个角度,从男女的情感上说呢,恐怕他们的心都会有丝丝的痛。鲁迅终其一生,他的生活是极其寂寥的。与许广平的恋情多少弥补了他的感情生活。然而,走进他内心的人却很少,鲁迅的情感世界始终被一层迷雾所笼罩。
中年意气浑似酒,少女情怀总是诗!
没有人走进去,或许他自己也难以走出来!
1948年1月15日,端木蕻良和骆宾基这俩个男人将萧红转入香港玛丽医院。第二天,萧红精神渐复,她在纸上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一位访问记者当时写道:初,我问他,鲁迅是不是很爱萧红?他和蔼地说,是吧!你看她对他的房间充满了感情。后来,我又问他,萧红为什么不爱鲁迅先生?他讥诮着说,鲁迅先生勤于写杂文,体力不支,无法进行房事等活动。我想他是一代鸿儒,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暗笑起来。如此想来,萧红无论如何是爱戴鲁迅,真的也只是精神之爱啦;东北人常年寒冷,体格自然是不同的。好比那东北的树,年轮也长得细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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