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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时,不盈二三年,我与他便彼此认识了。我长他二年,他恰成了班中最小的。
之前,他并不在意,而后,便十之八九有人耻他、愚他。起初他并不愤懑,静若止水。可后来,他虽不施反抗,却心中渐渐沉郁了。有次,他竟无端地一改前行,动怒了。
那一天,正值梅雨时,天气总是无常。将晚,我过路操场时,他们班正在上体育课。老师叫他拿器材,他去了。恰时,天蒙蒙的霏雨打湿了其他同学的衣襟、裤角,同学们便各自避雨去。待他拿器材要出器材室门槛时,霪雨竟转成了断丝儿的珠子。他怔了几时,末了,出于是任务,他在雨中挎着、夹着、扛着器材跑来,倏忽间,鼻梁上、眼睫间、衣上、发丝中竟被烟似的骤雨沾湿了。
为此,讥诮接连不断。
“憨大!”
“明知有雨还冒雨来!不会绕道儿行么?”
……
讽语中,他的脸尽显失色,暗似漆般的色彩。不知是因站久了,抵不着住穿堂风的冷峻,还是因羞赧,他的脸竟渐渐地、阵阵发青。浅笑,那股抹不去的笑意,也瞬时敛去了。
平日,他的神情时常讷讷的,但现在隐隐地,含着焦灼,火似的焦灼; 含着阴悒,十二月雪似的沉。由平日的委屈转为悲切,可到了后来,竟变得动怒、怀恨了。他定想:我又错了甚么?!凭何耻辱我?!我虽不明智,但不错!不兴这般欺人!
伴着萧萧的骤雨,他的面前依一片哗然。
他的牙齿有些颤动,不知是淋得过久了,还是因为余愤。他的身体随之也有些发颤,身影,也随着身体,或明或淡地、云影似的抖动着。因为怒,而呼出的白气,也渐渐地,消散在了茫茫的天地间,再也无回返。
他正如雕像似的伫立着,直到任课老师上前。
“走吧!”,“行了,你们待着去!”
他被拽走了,但他的目光,依含怒地刺向讥诮他的同学。直到那刻,一群人等才知他已怒了。
这件事已过了不少时间,期间,我并未向他提起,渐渐地,这件事也就纵然消逝了。
他人的行径,终是沧海一粟,一时之怒,也终沦为沧海一粟。胸怀宽广而豁达,前途何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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