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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我和母亲带着四岁的侄儿回到百里之外的家乡看望生病的三爷,一路上绿树成荫,充溢着泥土的气息,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与期待。
下了车,小家伙就蹦蹦跳跳的说:“姑姑,姑姑…你看这是你和爸爸小时候的房子。”顺着侄儿跑去的方向看去,那不就是我们家的老屋吗?仔细端详时,他显得沧桑了,生锈的铁门似乎轻轻一碰就要剥落、白色的墙早已发黄发黑、屋顶上的红瓦片也好像随时都可能滑落。站在这熟悉的角落,总能勾起过去的回忆。
清晰的记得,这座青砖红瓦的四间老屋,凝聚着父母的滴滴血汗和骄傲。父亲在家里排行老大,六岁的时候爷爷就不在了,为了生计奶奶不得已又往前走了一步,我又多了两个叔叔和两个姑姑,父亲自然是要担起全家的重担的,好在父亲22岁就遇到了善良而又勤劳的母亲。母亲愿意陪着父亲重新回到自己的老家,也算是叶落归根吧,而这座老屋就是他们一砖一瓦建造起来的,(夜晚他们填土拉砖,白天垒墙撘梁,足足忙了大半年)那时的我和哥哥总围着大人们忙碌的身影跑来跑去,也为有了新房而兴奋不已。因老屋靠近大路,门前平整、宽敞,又是村里唯一的一间瓦房,总能吸引很多人来门前闲聊,那时父亲会把家里能坐的凳子都搬出来,还会递烟倒水,偶尔还有一些糖果点心,等人散了之后,母亲会说:“今天,你的烟又没了吧。”父亲傻傻的笑着说:“大家喜欢来这玩,也就图个人气。”
老屋虽不够宏伟高大,却存满了我和哥哥的全部童年回忆。当年,家人为了让我和哥哥有好的教育,就把我和哥哥送到十里以外的城里去上寄宿式学校,每到周五下午,父母总是会做上那时家里做好吃的,也是我和哥哥最爱吃的饭——饺子,每次我都能吃十几个,而哥哥能吃上四大碗,撑得他瘫倒在厨房灶台旁,一时肚子疼的站不起来,每每这时,我和母亲就会笑哥哥太贪吃,而哥哥就会打趣的说:“谁叫妈妈做的饭好吃呢?”逢年过节,一家人就会在老屋的堂屋里围着方桌四周,吃上大鱼大肉; 还会在过年时穿上母亲在老屋内给我们亲手缝制的新衣服,纳的“千层底”,跟随大人走亲访友,顺便在伙伴们面前展示一番新装;也会在正月十五打着父亲为我们扎的灯笼,到处乱跑,直到深夜才回来;最惬意的时候应是暖春时节了,坐在母亲唯一的嫁妆——梳妆台前写作业,偶尔会有几只燕子飞来,轻盈的掠过院墙,到屋檐下去筑巢了。隔着窗子也能听到它们“叽叽喳喳”吵闹着,定是商量着房屋要如何搭建,却是恰到好处的悦耳动听,这怕是现在无法享受的那种远离喧嚣的宁静吧。
最不能忘记的是老屋堂屋的那两面“奖状”墙,这是全家人的骄傲。堂屋里除了一幅中堂画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装饰,但是墙上贴满了我和哥哥每一次获得的奖状,有红的,黄的,有的大,有的小,甚至还有我们获得奖金的“大红包”的封面都被父亲整齐的贴在墙上,看着总让人开心。我和哥哥在父亲无形的引导下,默默的竞争着看谁得的奖状多,为此哥哥还偷偷地把我的奖状名字改成他的,最终超越了我,这一“荣誉”直到现在提起还会引得家人哈哈一笑。而父亲总是来人就挨个介绍,这是“哪一年,几年级,几等奖……”,父亲的那几句台词,从未更改过,听起来又不失得意之情。直到那年我考上师范,而且是县里第一名考上的,它预示着我毕业就有了铁饭碗,所以对于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的父母来说,自然就是一件喜事了。父亲在老屋堂屋里并排摆放两张桌子,请来了小学、初中、高中教过我的老师来家里做客,那一天父亲只顾着笑,几次想张嘴,又觉得一切语言在我的老师面前都显得太苍白。但我知道父亲那时是最幸福的人,而老屋在这种气氛感染下也变得富丽堂皇了。
1999年夏天,哥哥与嫂子在这喜结连理,那时的老屋灯火通明,到处洋溢着喜庆的味道,而眼前的这座老屋,在去年经历了一场台风之后,一片伤痕累累的砖墙,上面覆盖着枯萎的爬藤植物,只留几片残叶在风中瑟瑟发抖。最东边的那间屋脊上的横梁,被迫剥去了外衣,裸露在天穹之下,旁边的次梁从腰间快要折断,一头向下耷拉着,一不小心就要掉下来似的。不觉间,老屋在我眼前变得慢慢模糊起来,母亲见状,拍拍我的肩膀说,“不必难过,不管它如今的面目如何,我们依然会清晰的记得它曾经的样貌;即使再破烂不堪,它也会守护着我们心中的那个美好的家;不管你们的脚印延伸的有多远,他都是你们的根!”
是啊,我们的根永远在这,在它为我们遮蔽了二十余年的风风雨雨里,在它目睹了我们一家人的酸甜苦辣中,更在它珍藏了我们兄妹童年的喜怒哀乐上!
老屋,不管时光如何流走,您永远是我们心中不老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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