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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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是谁
子虚
7月18日，本篇被挂上凯迪网络首页。
“别嚣张！等会，咱扮演个爆扣，让你小子开开眼！”，昨天下午的篮球场上，假如，输球输得不好意思的我，凭着自身175CM的海拔，给你来上这么一句，怎么办？最大的可能是，你想都不用想，立马就回我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姚明啊！”
当然，这纯属我虚拟出来的一个话语模型。不难发现，这个模型里，存在三个要素。其一，球友“我”；其二，球友“你”；其三，NBA巨星姚明。其中，“我”和“你”为身份平等的伙伴，而姚明，则足以作为篮球界的一个“雄霸级”大佬。在中国，关于篮球，拿姚明出来说事，一般而言，颇具权威色彩。
话语模型里的“我”，自然不具备扣篮的能耐。而“你”，也不行。该虚拟情境中，二人之间的博弈，俨然无风起浪，本与扣篮无干，实质上，属于一种智力交锋。假如真有其事，则可以评价为旗鼓相当，谁也没赢，谁也没输。鹬蚌相争的唯一得利者，只能是渔父。渔父者谁？篮球小子姚明也。得了什么利？极小地强化了姚明作为“篮球威权”的权威地位。
无论作为运动项目抑或娱乐项目，基本上，篮球运动是无害有益的。同理，扣篮以和扣篮者，就该身份来讲，基本上属于“正当”的。让我们想想，“你以为你是谁”同样是“正当”的，是有益无害的么？我看，玄！
假如咱们谈起腐败，谈起去澳门挥金如土，谈起不好德专好色，谈起所有的社会腐败现象，你会怎么说？或许我们没怎么在意，但事实是，一个人的日常话语方式的背后，往往，隐匿着此人有关价值判定与思维方式的基本模型。比方，老片《李双双》里的孙喜旺，提起妻子李双双的时候，“我们家那个做饭的”张口就来。据此，我们当可以判定，那部所谓“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电影，“新”得应该相当有限。
读完《祝福》，谁也不知道祥林嫂姓甚名谁。鲁迅真懒，就不会给她起个名字？想想，不能怪先生。直到我上学的时候，一些个小学同学，填写母亲姓名的时候，依然是“某氏”。中学语文教材里有一课小说叫《荷花淀》，里面的主人公就叫“水生嫂”。水生嫂者，水生的妻子也。作为红色经典，作者孙犁应该没鲁迅的那份有意的“懒惰”——无意忽略而已。就这，却，暴露了“根据地文学”的大局限。
据说，唐玄宗李隆基颇具文治武功，堪称“半代明主”。于是，连他抢儿媳扒灰的龌龊，也都有诗人辈出，予以严重讴歌。中央电视台向来是讲究荣耻的，似乎道德高标。可早在1980年代，就排演播出了一遭。依照中国惯例，以后定然免不了翻拍N次不止。仅凭这点，我就死瞧不起白居易，不供认他是什么大诗人。什么不好讴歌呀，非要讴歌扒灰！还《长恨歌》呢！“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多好的句子呀，硬是让白居易给糟蹋了！
我历来不很提倡“道德的批判”，可我们这个号称“文明古国”的国度，竟然古怪到千百年来众口一词讴歌扒灰的地步，且少人责难，端的有才！提和此事，我可以想象一些同人的惊讶。他们或会言道，“人家是皇帝呀！”在我看来，皇帝怎么了，皇帝首先得是一个人才对呀！那些个可能出现的惊讶中，就含有“你以为你是谁”的调调——你以为你是谁呀，竟然想批评皇帝！
阿Q先生留下一句名言，“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似乎，挺革命。刘邦说，“大丈夫生当如此！”项羽说，“彼可取而代也！”叫我看来，这三句话都是一样的。一样就一样在，在他们心目中，取得“摸”的资格，才可以摸的。于是，这些人就成了有理想一族，从古到今，生生不息，谬种流传。即使西装革履，依然假洋鬼子。
“你以为你是谁”的背后，隐藏着威权社会的一大半秘密。极权不再，威权倾颓，都是好事。但，那些有毒时代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判定，依然，顽强地残存于当代人的话语体系中。比方本句，表象上，似乎体现着某种“反权威”的因子，似乎体现着某种叛逆某种平等，其实，话语的骨头是软弱的，是奉承的。预设一个“威权”，自身匍匐其下不算，还得拉上他人一同下跪，浑然不觉，甘之如饴。
特权是存在的，是否，由于其历史悠久，就应该得到膜拜，因而，使之持久地存在下去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阿Q是说过那句话——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但，他小人家断然不会说出“皇帝摸得，我摸不得”来。在阿Q看来，只有秀才和赵太爷才配姓赵，这一点，整个未庄人民，从来就坚持着高度一致，阿Q无法例外。
例外的唯一可能在于，哪天，阿Q革命胜利了，真成了“老Q”。届时，占有“秀才娘子的宁式床”等一干革命理想实现以后，我想，不许赵太爷赵秀才姓赵，应该可以作为老Q先生建设“精神文明”的一步很大的棋，给堂而皇之地下出来。一位网友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段子，所谓“威权不死，人权不立”。诚哉斯言！公民社会的到来，我看，得先从公民话语开始。故此，“你以为你是谁”之类次新潮话语，大可以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