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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坚决不要。”A老师的语气不容更改,“这个孩子成绩太差了。”
抬头望去,一个孩子怯生生地站在A老师旁边,衣服皱巴巴的,裤腿被自己提得有一条腿高一点,感觉不太舒服,后背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站直的原因,还是营养不良的外显,有点驼,不太挺拔,加上来到陌生学校,在陌生老师面前遭遇这样尴尬的拒绝,头始终低着,眼睛盯着手里卷来卷去的衣角,从我打量他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有转移过,或许他不知所措吧。
又一个从其他学校转来的学生,根据目前情况来看,可能孩子的成绩不太乐观,副校长领着孩子交给了A老师,因为他班学生数比其他班级都少点,A老师是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他用一张试卷上面的几个题目对这个孩子做了测试,做对的不多,于是老师坚决拒收,就有了上面的嚷嚷。
孩子被暂时推到走廊,A老师说,你们去找校长吧,我不收。
孩子来到校长室门口的走廊,不敢进去,就这样等候……
暂时平静,等待着学生的结果。
过了一会,副校长领着这个孩子再次来到我们的办公室。
“A老师,给这个孩子安排个座位,人家是从河南转过来的,教材学的可能和我们的不一样,适应了就好了。”副校长说。
“你送别班去吧,我不要。”
“你为什么不要?现在你们班的人数最少。桌椅也不用添加。”A老师没有说话,副校长以为他默许了,留下孩子就走了。
“到走廊去。”A老师对学生说,学生不知道缘由,只有照办,谁知就这样一站站了一节课,A老师压根就没有让他进教室。
家长上来了,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黑红的肤色诉说着阳光照射的痕迹,衣着朴素,一脸惶恐,眼睛里透出的无奈让人无法不心痛,他乞求地望着老师:“我们在河南打工时把孩子带过去的,谁知道那里和我们这学的不一样,现在家里有事情,我们不能出去打工了,就把孩子也带回来了,听说这个学校教得不错,我们也希望孩子能学好,孩子学好了,我们再累也不怕。给您添麻烦了,该打该骂随便您,只要能让孩子学好。”家长的语言虽然没有什么逻辑性,但是表达出了自己因为生活的奔波和对孩子学习的期待,平实,直白,却充满辛酸,对于乡村的大部分家庭来说,这就是他们真实的生活写照,这种现象在乡村太普遍,太正常了。生活要继续,孩子要学习,他们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最挫败他们生活信心的无异于孩子现在遭遇的拒绝。他们可以受苦受累,可以在别人面前弯腰,只要孩子好,现在……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没钱没权的他们只能用心乞求。他们的声音令人心疼。
A老师也有他的无奈,他坐在办公桌前絮叨,过两年他要评小学高级职称了,考试处于镇后二分之一名次的老师,学校评优评先,一票否决,镇里职称评定大打折扣,不少老师都因此而无奈。在这种高压的制度下,每个老师都拼命干,生怕自己丢了面子,丢了职称评定,因为老师毕竟就这些收入,晋级出问题,工资长不上去,吃喝总要维持啊,做教师的谁都明白,有些时候,班与班之间的差距是微乎其微的,班级的一两个学生的分数低到一定程度,真的会影响到班级的总平均分,而平均分又与老师的职称与工资相关,想不在乎都难。这么来分析,A老师的拒绝似乎有了合理的借口。前车之鉴,不少老师因为这个原因职称评定和评优评先被一票否决了。
到底选择崇高?还是选择现实?A老师的选择就是大多数老师面临的选择。
有些时候想想,各种制度制定的时候,有没有关注老师的生存状态呢?
再想想,孩子何错之有?成了制度与选择的牺牲品。到底是A老师拒绝了这个孩子,还是现实的制度拒绝了这个孩子?不管是谁,这种拒绝都是残忍的,都是令人窒息的,尤其对这个孩子来说。
别班老师看在眼里,在这个时候,如果他们接收了这个孩子,是在给A老师难堪,毕竟他们还要长期做同事,他们可能也面临A老师一样的现实问题,自己要权衡;不接收吧,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让人同情。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不好插手。
这样几次之后,A老师的坚持让领导也毫无办法,别说一个班级了,整个社会的“生源大战”都无法避免,他们又能怎么办?
孩子和父母离去的背影拽着我们的目光,走到很远很远。孩子你要到哪里去?
教育走向何方?为什么总不是走向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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