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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
除独木桥体外,诗词忌用同字入韵。然也有同字入韵而见妙者。如唐埝祷诗云:“无去无来本湛然,不居内外及中间。一颗水精洁暇翳,光明透出满人间。”唐怀浚诗云:“家在闵山东复东,其中岁岁有花红。而今再到花红处,花在旧时红处红。”又云:“家在闵山西复西,山中日日有莺啼。而今不在莺啼处,莺在旧时啼处啼。”以上三首,以同字入韵,各见妙处。余独喜之。真可谓有法处之无法也。遂效而作诗曰:“梦里登高上顶峰,白云吼破见蓝空。白云吼破心犹寂,吼破白云山更空。”
一百七十四
观历代咏梅花之词,当首推陆放翁《卜算子咏梅》一首,神形兼备,物我一体,深得咏物之深邃。最为上层。
一百七十五
岳飞《满江红》,更似战前动员令,语言铿锵有力,同仇敌忾,带有很强战斗激情,全为将军语。读之直让人弓紧弦,剑出鞘,置之生死而杀敌。
一百七十六
余以为,“仄仄仄平仄”的半拗句,以第一字救第三字最为合理,即“平仄仄平仄”。然观《唐诗三百首》此句型,第一字平者,多对句有救。拗本不顺,形如病,对句救,实为病上加病。不过从美学之对称以观之,则似乎也合情理。
一百七十七
古之习诗者,多为仕途。加之国民动荡,言论受限,且多出自名贤之手,故篇外常有寄托。今之习诗者,多为爱好。加之国民稳定,言论自由,且多出自草根之手,故篇外常无寄托。
一百七十八
诗动一字,皆可改变作者原意,以及为诗风格。尤诗眼处,岂是轻易动得。观时下诗界,有编辑似乎偏爱修改他人之作。殊不知诗最忌他改,一改味全无。当知字词句皆推敲而来,每字必有用意,岂能以自己好恶轻易改得。修改他作,此乃误区。当尊重他人为诗习惯,亦尊重他人诗词风格。与其修改以发表,不若弃之。若无三分才气,不是行家里手,莫改他人之作为上。费力难讨好,终成笑谈。试想,糖里加盐,茶中添酒,是甚滋味?
一百七十九
有子言,其时发信息向论坛中吟长求教。却从无回音。唯我,每次必复。倍是感激。我复其曰,谁也非天生,况我难找原由拒绝上进者。纵有诸多不懂,见有求,亦尽力回应。其子欲师于我,我婉言谢之。实无时间,也无精力为师。虽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然亦不忍收年长我者,尤白发老人为徒。若好为人师,时至今日,当有徒数十人也。
一百八十
言及七律,让人常思崔颢《黄鹤楼》、李白《登金陵凤凰台》二首。然此二诗皆有不合律处者。
崔颢《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山使人愁。”常听人言,此为古风,非七律。非也,此诗当为七律,非古风。判其是否入律有三:一曰粘对,二曰对仗,三曰平仄。一观粘对,粘对,观“诗喉”处。“诗喉”之字为“人、地、鹤、云、川、草、暮、波”,按粘对法则:“起、对;粘、对;粘、对;粘,对”。“人” 起为平,“地” 对为仄;仄粘仄,“鹤”粘“地”也;平对仄,“云”对“鹤”也;平粘平,“川”粘“云”。如此,皆合。二观对仗,律诗腹联,皆求对。此诗颔联未对。是为不工。三观平仄,以七律平仄论,此诗首联“乘”出,“鹤”属大拗,对句“黄”已救;若按“平拗仄救,仄拗平救”之原则,亦可看作四、六字互救者也。若按此论,前二句皆合律。余尝试“乘”换他字,皆不如。“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一联,不工,平仄也未合。若以“上拗下救”论之,“一去”皆出,对句“空”救,然出现三平尾,为律诗之忌,无理。观全诗境界,“空悠悠”之“空”字,实难有字可胜也,故惟作“故意突破”论之。宋人魏庆之《诗人玉屑•诗体》有云:“颔联亦无对偶,然是十字叙一事,而意贯上二句,及颈联,方对偶分明。谓之蜂腰格,言若已断而复续也。”故《黄鹤楼》一诗,当为蜂腰格也。余曾试作如下修改:“昔人已踏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朝飞杳杳,白云千载寂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山使人愁。”终不如原诗,权作笑尔!
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此诗颔联失粘,少有人提及。其余皆合律。余曾试改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晋代衣冠成古冢,吴宫花草盖残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亦不如原诗。
观以上二诗,不由让人甚叹“惟天才,方可得天籁之音也。如此突破,非大诗人难为之,岂是常人所能及耳!”
一百八十一
太白《送梁四归东平》诗云:“玉壶挈美酒,送别强为欢。大火南星月,长郊北路难。殷王期负鼎,汶水起垂竿。莫学东山卧,参差老谢安。”其中“大火南星月,长郊北路难”一联,“月”对“难”,极为不工,读来也不尽顺爽。直疑为“滩”字之误笔。
一百八十二
俗语、酸语入曲常为至语,而诗多不能,可见体之有异也。
一百八十三
毛主席早期诗词,并不成熟。甚至有未入韵者。却有评者把此等不成熟之作评得天花乱坠,完美无缺。此等态度,最不可取。
一百八十四
穷经不惧入地,为文自可齐天。欲出类拔萃,须胜人一筹。
一百八十五
今读一高僧禅诗选本,多佳作。其中有唐高僧拾得《云山》一诗:“云山叠叠几千重,幽谷路深绝人踪。碧涧清流多胜境,时来鸟语合人心。”其中“心”字未入韵,改为“同”字始可入韵。
一百八十六
本句对,对句不对,读来亦堪工整。如唐人刘长卿《送勤照和尚往睢阳赴太守请》有联“来去云无意,东西水自流。”“来”可和“去”对,“东”可和“西”对,但“来去”却不能对“东西”。再如李端《同皇甫侍御题惟一上人》有联“东西皆是梦,存没岂关心。”亦然。
一百八十七
读《宋诗》,见王安石名作《泊船瓜舟》,其中第三句“春风又绿江南岸”,编者以宋、明二版本皆为“自绿”,疑今本“又绿”之误而不从今本。故将“又绿”改为“自绿”。据宋洪迈《容斋续笔》载:“吴中土人家藏其草,初云‘又到江南岸’”云云。显然其原作用过“又”字。观“自”、“又”二字,“自”明显不如“又”。
一百八十八
不道惊人句,终难传姓名。
一百八十九
见广场一六旬鸣冤男,以粉笔于地上鸣冤。其中有不少打油之作。此男有些书法功底,常于地上秀其书法,写古人诗词名作,其间有刘禹锡《秋词》一首,三四句其书为“晴空一鹤排云去,便引诗情到碧霄”。余观后,指其第三句当为“排云上”,此男不服,一定要争个输赢,并要求去书店确定。我释曰:“若为‘去’,何来‘引’而‘到’?就此诗而言,去,当为平行于地之动作,下句就不会是引、到,而是引、离。上,则为由下往上之动作,和引、到二字为一连贯动作。”此男觉似有道理,但仍不服,反问我可懂诗词,我以一笑置之,此时已有不少人围观。过几日,余复过此,见其已改“去”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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