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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欣赏 秋叶若还是纷纷坠坠系在枝头,早秋也才刚至而已,你却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
我立在红枫下,如血的张扬肆虐,江南特有的温婉被一点点覆上凄美。垂眸,老人白发苍颜,却不论再怎样的流光溢彩,她依然是我心中永恒的最美。
那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初度秋凉。往事散落,我轻轻闭眼••••••
街旁宛如唱戏的叫卖拉长了调子飘至远近,小贩滑起一块豆腐脑,嫩白似凝固的云彩;孩童苦着脸赖皮,只为买一根甜甜的麦芽糖。人声喧哗,扫净了秋意悲凉。我穿行而过,鼻尖倏地钻进泥鳅汤的浓香,不自觉地上扬嘴角,加快步伐。
立定木门前,似看见白米青菜,如一角山明水净。我轻推开老旧的门,“吱呀”作响,怎料这个秋天从此寂静无声。
未及抬脚,视线被岁月定格。太婆佝偻着身子背对我,极缓慢地抖动手中的白米喂鸡。那只五彩斑斓的公鸡上了发条般一下又一下的啄着米粒,啄得我手心生疼。不知怎的喉咙发不出声音,院子静若潭水。风从身后漏进,她愣了一下,迟缓地转过头,然后看着我,笑靥如花。
我记忆中爽朗大笑的女子渐渐褪色,只知道这里住着的,是一个日益苍老的生命。一门之隔,她却被几近被亲人遗忘。
熟悉的乡音响起,她说“快进屋,外面风大。知道你馋嘴,喏,泥鳅汤在锅里”。
我连忙答应,匆匆进了里屋。香气浓郁,揭开黑漆漆的锅盖,盛一碗泥鳅汤。仍是老式的搪瓷碗,两条大红色的金鱼摆尾其上。圆桌的年纪比我还大,坐在凳子上,满屋尽是古老的气息。半晌,仍不响起她进屋的声音。我疑惑地回首,却遇见至今难忘的画面。
秋风起,太婆蹒跚地在院子里挪动,一小步一小步。她蓬乱的白发被风刮起,双眼紧眯。红枫舞落,是一绦绦深红。她身上裹着深青色围裙,胸口处的油渍是如此显眼。大风灌进她的围裙里,鼓起的气包好像要把她推翻。她踉踉跄跄地走着,不过是十来步的距离,却像是翻山越岭。时光真的偷走了我的太婆,把她从一个谈笑风生的女子变为如此年迈的老妇。我急急地回头,大口大口吃着软糯的芋片,爽口的粉条,翠绿的青葱香菜,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我对太婆的思念一股脑吃进肚子里。
身后她一深一浅的脚步声终于响起,余光瞥见她裹过足的小脚,棉质的布鞋一如既往的深黑。腾腾热气湿润着我的眼,不等看见她不变的明眸下松弛的脸颊,我害怕身旁她老去的模样。太婆只说了一句话“慢点吃,别呛着”,于我却是不能承受之重,夺门而出,风不曾吹干眼里的温热。木门“吱呀”合上,一个季节划上句号。
那年秋天红叶遍地的时节,风终于停下。泥鳅汤的香气,圆桌的沧桑,大公鸡点脑袋的模样,还有她温声细语,眯眼恬笑,所有的所有都被木门吱呀关上,定格在黑白二色。再走回原地,木门早被银白的金属代替,我抚上冰凉的温度,青苔纠缠化为铁锈相生。
太婆一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只是无闻地在这江南角落一点点奉献最美的年华。而叶落归根,她悄然逝去,像所有操劳一生的老人归于沉寂。我不愿她被遗忘,不愿那么多苍老的生命被遗忘。他们或多或少的生命中,走过了太多的人事,谁敢说他们老去的容颜,不是满盛着美好的年月?而太婆,你就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
念与你相携而过,漫天红枫舞着,凝视你的双眸。也许苍老是你我血液中的不同,可最美不过你一叹,足抵我千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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