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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举起酒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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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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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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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举起酒樽的时候
酒宴,正热烈地进行。我坐在从今天起就正式成为我丈夫的身边,心里漾着如痴如梦的幸福,我不能知道今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却实在被眼前的甜蜜醉倒。
新娘子!哦!姑娘生命中的转折点,从这天起,她将永远和女性中最纯洁的时代告别,跨进一个崭新的未来。成为妻子,母亲,组织起一个新的家庭。叫人神往却又让人胆怯!
四周的宾客们不断举起手中的酒杯互相碰撞着,向我们祝贺。“丈夫”时时站起,代表我们不断的应酬着。我,象所有的新娘一样微低着头,在两颊的酒窝里抹上两片淡淡的,羞涩的红晕。
“奇云,倩玲!我代表一起插队的难兄难弟向二位新人祝贺!祝你们新婚幸福,白头偕老,永做比翼鸟。哈哈!请新郎陪我们光棍汉干一杯!”
敬酒的人是奇云的老同学彭海,他插队时曾喝过一斤白酒。酒量特别大。又从不肯饶人。可是,奇云却兴奋地拉着我站起来,并彬彬有礼地大声说:“感谢诸位兄弟的祝贺,我也祝大家幸福。”
说完他很自然地身子前倾,靠近彭海悄悄地低声道:“兄弟,望杯中留情,我有数……嗯!”彭海听了一楞,但很快明白过来,不吃这一套地喊:“别来这一招,插友们最恨走后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奇云一见情况不妙,连忙装着不在乎的样子说:“干就干!”
彭海得意地转身向他的同桌们一挥手,“哗”的一声,难兄难弟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还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酒杯。
奇云见状,来不及地一仰脸,酒杯干了。我用手帕遮住半边脸,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想坐下,彭海又笑容可掬,诙谐地学着卓别林的动作走到我的面前说:“请美貌的新娘子--奚太太赏光。也陪我们光棍汉干一杯,好吗?”说完举起满满的一杯红葡萄酒,眼睛直瞪着我。刹时,宴会上所有的目光都向我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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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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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0
我的脸一下炀了起来,胸口里的一颗心突突地跳,头低的更低了。
“你最好别来!否则你看--。”彭海忽然提高声音对想过来解围的奇云威慑地说。我偷偷顺着彭海手指的方向一看,呀!黑压压的人,手里都端着……
我,我喝了吗?喝了!怎能不喝?!这是我自己的喜酒,是庆贺的酒,是一团火,生活的火,我怎能不喝!
喝下去了,心里火烧似的发炀,脸上的红晕怕是越发浓了。心呀,急促的跳,好象未来的生活和着飞快的节奏向我奔来。头晕糊糊地好似飘进云中雾里。咦?我在跟着谁走?哦!对了,是跟着我丈夫,去向父亲,母亲,公公,婆婆敬酒。我有点醉了吗?不!我还醒着。可我总觉得是在梦里,多美好的梦啊!跟着丈夫,手携手地走向生活,走向未来。
“叮叮咣咣”耳边满是玻璃与瓷器的碰撞声,喧嚷声,人影摇晃,灯火通明,真是觥筹交错呀!
“郎才女貌,郎才--女,女貌!”
“奇云这小子有福气,有,嗝,有福气!”
……
又一阵羞涩飞上脸颊,我把晕糊糊的头低地更低了。唉!今晚大概要把姑娘的全部害羞本领一次使光了。
“她的初恋者也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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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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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0
“你说的是他,嗝,他配,配不上,上……”
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一阵轻雾从眼前飘过。我蜜糖似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什么?初恋者?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的婚礼上提他?!我情不自禁地摇动了一下手帕,象是要赶走酒宴上浓浓地烟气。
“爸爸,妈妈!请喝一杯酒。”新郎笑吟吟地走到是教授和讲师的岳父岳母面前敬酒。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来到是教授和医师的公公婆婆面前,刚想开口,可心又蓦地跳的急促起来,手也不知怎么摆才好,只是嗫嗫嚅嚅地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公公乐得摘下眼镜点着头,婆婆喜欢得一把拉过我,亲昵地向我祝贺……
我,又在原来的位子上坐下来,头还是有点晕,心还是飞快地跳。可是,手却不由的,忍不住地,莫明其妙地端起了酒杯。眼睛呆呆地望着晃悠悠的红葡萄酒,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串串浪花。啊!怎么,红红的葡萄酒里似乎有什么?什么?象人影,是谁?是他?难道是他!他怎么在我的酒里!初恋者,他悄悄地来了,从我久藏的心里钻了出来!来到我的酒里,这太残酷了。可是,他来了,来了。我又看到他认真而又满是书呆了气的眼睛。我醉了,一定是醉了!不,不!我没醉,今天我结婚呀!
昏沉沉的回忆,象长了翅膀在酒香中,烟雾里回旋……
我是怎样认识他的?对了,是在我刚迈出生活的脚步,领受命中注定的劫数,在苏北广阔天地的一个边远公社礼堂里,为欢迎插队知青的文艺晚会上……
当时的我,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同学叫我“校花”,我呢?从不否认,是美嘛!文艺晚会开得很热烈。按商定的办法,公社文艺宣传队演一个节目,新知青也要演一个。我这把有名的板胡今晚是要粉墨登场的了。
晚会开始不久,我就被一位比我们早来二个月的“老插”的杨琴独奏吸住了。这是一位头发长长的,显得文乎乎的小伙子,他一对神奇准确的琴棒下,迸出的流畅旋律,时而象旋风掠过午台,时而象高山流水叮叮咚咚地从礼堂的座位旁流过。如此娴熟准确,如此美妙,如此神奇,琴声扬满了礼堂,填满了我的心。我一下坠入了音乐的遐想,仿佛旋律的青鸟在广阔天地中遨游。我呆了!想不到在这里,广阔天地的角落竟会有我钟爱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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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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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1
热烈的掌声把我从遐想中拉回,我?不是作梦?
“校花,这下该看你的了!”一个同学摇摇我。哦,对了,再有几个节目就要轮到我的节目了。我慌忙向后台跑去。
鬼才知道到了后台,我心里一个大胆的想法是怎样形成的,居然迎着刚从午台上下来的“他”走去。在他面前站下说“嗳,同学!你就是杨琴演奏者吧?”他,莫明其妙地点点头,怔怔地望着我。
“请问《红军哥哥回来了》会演奏吗?”
“会呀!”他觉着奇怪地回答。
我两手一合兴奋地跳起说:“哎呀!太好了。请你帮忙伴奏一下,好吗?”
他更是摸不着头脑,只是不解地望着我。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莽撞,不好意思地,嗫嚅地说:“我,我是新知青,马上有,有我的板胡独奏,不知您,您--”
“可是,我怕奏不好……”他明白我的意思后脸有点红地说。
“没有关系,联欢嘛!”我忽然变得大方起来。
他,同意了。
天呀!合奏是这样的成功。默契,和谐,熟练。就象我们已合奏过无数次。出乎观众的意料,更出乎我们自己的意料。
更意外的是三天后,我竟被分配到“他”所在的生产队插队。生活真是这样的神奇呢。
……
“新郎,新娘喝酒呀!”一阵呼唤把“他”赶走了。眼前又满是祝贺的酒樽。该死!我怎么又想……这可是我的婚宴哟。难道我还有权力去想,去想早已应该忘记的过去吗?不!我没有权力!我爱我的丈夫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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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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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1
丈夫?是呀,我结婚了,我风度翩翩,才貌出众的丈夫,是支撑我生活的支柱。他是伞,我是伞下的人!真有点奇怪,自我和奇云相爱后,生活的道路就不再泥泞,不再坎坷。一帆风顺,事事顺心。招工,上大学,毕业分配,接着,接着就是今天--张灯结彩,高朋满座,门当户对的结婚。一切好似都在瞬间,这样的快?
“喜酒喜酒,喝得歪,歪歪扭扭。”不知谁在高声地劝酒,酒樽又举起一片。叮叮咣咣地响着。香烟的烟幕已把宴席淡淡地罩了一层,眼前的人都象在雾中一般。是呀!我又喝下一杯自己的喜酒。它已不象刚才一般烧人灼心,却叫人飘飘然。脸颊滚烫,两朵彩霞一定被抹得更浓了。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怎么?他,竟不肯离去?多么清晰,多么熟习。
几年来的“再教育”生活,使我原来容易激动的心开始平静。在远离文明社会的角落里,我寻到了“农家乐”。我不再四下串门,不再追赶时髦的革命口号,只盼风雨雪天的到来。这时我可以冠冕堂皇的不下田干活,而去和他把麦海稻浪当作听众,尽情的练琴,在汩汩地渠水旁倾心相谈。呵!是的,是他点燃了我心中对音乐艺术追求的火焰。是他教我用音乐的美,来憧景美好的生活。渐渐,同学们开始传说“校花”被扬琴迷住了。我每听到这些,心里总是一阵乱跳,还真有点那个呢……
这是一个初春的晚上,满天的星星,春风轻轻拂动着已冒青的柳条。田野黑黝黝地万籁俱寂。我坐在煤油灯旁,一边哼着他作的曲子,一边补着他的衣服,心里还默诵着他的名字。煤油灯一闪一闪地跳着,我开始意识到一种不同一般的感情在心中迅速滋长……
一阵脚步声轻轻地从田野里传来,是他,是他来了。果然,脚步在门前停下。一会儿传来“倩玲,倩玲--”
我一阵心跳,急忙放下手中的衣服,向门口走去。正要开门,却又停住手,调皮地问“什么事?我,我已经睡了。”
“那……那就算了。我,我走了――”
嘿!真够呆的!我连忙开了门。他欣喜的站下,一双眼睛在星光下闪亮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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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1
五月太阳红艳艳,
我伴君郎下秧田。
朝是银波哟晚是青,
稻花扬时情更甜。
……
他捧着乐谱,忘情地哼着,唱着。向我介绍着,解释着他根据苏北民歌创作的新曲子。要与我共同分享这“劳动”之后的欢乐。我们立刻动手合奏起来。
许久,许久,乐曲停止了。四周没有一点声息。仿佛人的思想也静止了,乎闪的煤油灯把他的影子印的其大无比。在墙上,屋顶上晃动。
忽然,他那满是音乐的眼睛与我那呆楞楞地眼睛相遇了。呀!刷地一下子我的脸发烫起来,急忙把头低下来。他,也猛得显的有点慌乱。不由得,我们都悄悄地分开一些站着。这是怎么了?
塘河水是那样的清,弯弯的月儿在夜幕中撒下她透明轻柔的衣裙遮盖着大地。岸边的青柳绿苇轻轻摇晃,把温和的春风向远处传送。
河岸上,我忍不住地说:“夜真静!”
“可是,塘河在激流奔涌。”他立刻说。
“天真黑呀!”我又说。
“可我心里亮着灯!”他向我靠近了说。
呀!我们站得这样近,我似乎已感到了他的心跳,他的喘息。我的心要蹦出来了。情不自禁地问:“谁?谁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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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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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1
“你,你是我心里的灯!”他的眼睛里象射出了一团火。那是什么样的火呀!
话音落进塘河里,溶进夜色中,四周又是一片寂静。远处的桥下不时传来有节奏的水浪拍击桥桩的轻响。真是个美丽的塘河之夜--
“倩玲,倩玲--怎么了?醉了?”回忆在云中雾里消失,我疲倦地抬起头,原来是奇云,他正含情脉脉地,关心地望着我。猛地,一阵内疚涌上心头。我多想不顾一切地用手抚摸丈夫的脸啊!是呀,在苏北公社小厂里我们相识后,命运之神就已把我们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可是,今天我怎么能?一刹间,我忽然又记起在知青小厂的那些众多的,向我献殷勤的面孔,这中间虽然没有奇云,那时的我却能时时感到一张英俊脸儿的存在,感到一双与众不同的目光不断的扫射。那一阵阵象清风一样的语言,总是有意无意的冲我飞来……
呵!是呀,命运之神早已把我们联结,我怎么能?--不!不要离开我!我的奇云。你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
不是吗?记得那次初冬的傍晚,一场风夹雪把我阻在厂里,不能回宿舍。那时并没有一个献殷勤的人来关心我。(大部份是由于受到过我的冷遇)可是,奇云这个小厂的“高才生”,所有姑娘的崇拜者,却冒着风雪跑回宿舍,默不声响地给我送来了雨靴、雨伞和热乎乎的饭、汤,使我在多少有点冷的人世中感到一丝“同志”的温暖。
是的,这样一丝丝的温暖有过多少回?我记不清了。它曾给我带来了什么?流言蜚语?和--不,不!我不能再失去他,失去我的丈夫--奇云了!我属于他,我的奇云。新娘子可不该有不忠于丈夫的念头呵!不!我绝没有权利去想那过去了的,虽然是幼稚的,但已死了的往事。
可是,今天是怎么了?头晕的这样历害。难道人们常说的乐极生悲在我身上应验?难道由于心中的幸福四溢,满足的过了头,还是幸福在心田里装得不够?不!一定是我醉了。
我望着我的新郎,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低声说:“云,我有点头晕,想先到房里休息一下,一会再来,好吗?”
奇云一边温柔地答应我,一面引我向屋里走去。
“哎--新娘子不能走,给我们点烟哪!”彭海突然大喊起来。
奇云回头解释什么,怎么解释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云中雾间的飘进了屋里。
趟在新床上,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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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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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2
“生活、谣言、真理、爱情、忠贞之间的联系是千丝万缕的。有谁说的清、清楚呀!”那含有醉意的议论声时时在耳边响着。眼前好似晃过一团又一团袅袅青烟。怎么?他,那样顽固,又从烟幕中隐现。神情是那样沮丧与复杂。……
什么时候,对,就是那个初春的塘河之夜以后,我们公开相爱了。那段日子是那样甜蜜、是那样充实、那样令人难忘。成天沉浸在爱的怀抱里。生活在美的音乐中。记得,在那段时间里,他创作的作品最多。我的音乐水平也得到飞速的提高。我们无忧无虑,不愁吃穿,也不怕封建意识的指责。毫无顾忌的沿着生活道路手携手走着。
就在这时候,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大概某些领导看不惯我们的爱情),一个进公社知青小厂的名额来到我们中间。并且规定:不是他、就是我、非去一个不可。这在别的知青来说,也许是天赐的机会。可我们--
在他的坚持下,我松开了手中的锄柄,离开了生产队,迈进了那名为为解决知青生活困难而办的小工厂,实为知青中权贵子弟的劳动避难所、上调进城的中转站。那天,他送我上路时说:“纯洁的社会是没有的。人在染缸里,是红,是黑,是蓝全靠自己。”
来到小厂,我就象乡下人到上海,一切都新鲜。每天都看到,听到一些与我原来单纯的道德观念不同的故事,那些比我早来的知青大都老于事故,又都有些“撑腰的”。他们上班仅象做游戏,常常无事生非,干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来。对我的到来,他们大都争相欢迎。那年月哟!给人留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回忆。在我的宿舍里,每天都有一伙“同事”,他们中间有献殷勤讨好的、有仅为瞧瞧我的、也有几个居然暗中求爱的……真让人头晕目弦,提心吊胆。让人受不了。可是不久,人适应环境的本能救了我。使我在耳濡目染和久而久之后,渐渐的接受了现实。靠着多年留下的正统道德观念维持自己,对谁也不欢迎,对谁也不反对,对谁也不亲热,对谁也不得罪。心中只有“他”!
我和他分开了,可我的心离他更近了。每隔半月我就通过时间的鹊桥回“家”看他。啊,每次见面,我们总是不停的倾谈着,合奏着他的新曲,直到半夜才恋恋不舍的分手。
那些日子对我来说是多么值得怀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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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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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2
人生的路绝不会平坦,水永远平静就要成死水。暂时的充实与甜蜜在现实的压迫下只是暂时的。那正是农忙季节,我带着替他抄好的乐谱比往常早几天回家了。一路上,我比往常想的多,想了过去,现在,也想到了未来。未来?呵,我还,还想到未来的喜宴,我将同他共举庆贺的酒樽,那时,我……
在塘河桥上,我正遇上了队长。他高卷裤腿,提着铁锨匆匆走来,我扬起发烫的脸向他召呼着:“队长,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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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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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3
“哟!是倩玲回来了,咦--他回城了,你不知道?”
什么?回城?怎么回事?三年多了,我们俩一次也没有回城,为什么他却不辞而别?家里有事?母亲生病?还是--?各种念头一下涌向心间令人不安,令人窒息。
不久,我的各种猜想被打消了。他来信了。原来,他母亲病了。走的急,没有来得及通知我。我这才收起了对他的埋怨。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波末平,又起一波。那时,由于奇云在厂里与一般人不同的风度,不同的处世哲学及充满刻薄与诙谐的语言,渐渐获得我的好感。我仿佛在一片混浊的浊气里,忽然呼吸到一丝新鲜的空气。我们常自觉与不自觉的结成统一战线。与那些权贵子弟抗争,筑起了抵御那些俗不可耐的庸俗气息的防线。时间长了,我们相互间熟习起来。唉!我却忘了中国是男女有别的社会哟!果然,不久一些莫明其妙的谣言不胫而走,很快在知青中传播,传遍了苏北平原。
又该是我回家的时候了。我怀着久别重逢的心情,带着用我可怜的工资为他织成的毛衣,一脚不停地来到他的房前。心里仍涌起几年前第一次与他说话时的心情。迫不及待,又羞涩心跳。我不声不响地推开了门。
他,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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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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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3
屋里很暗,西下的夕阳,淡淡地穿过窗洞射向屋里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屋里很乱,桌上堆满了书,纸和碗筷。碗也没有洗。地上零星地撒着稻草。他的床更乱,被子根本没叠,床头尽是书,耽头长久不洗已有些发亮。床铺对面就是锅灶,灶台上黑呼呼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唉!他就是这样不修边幅,不会照料自己的生活。我来到床铺旁,叠起被子,理好床头的书,这都是他平时最爱读的音乐理论书,书面都因手常摸而变得油光发亮了。看着这些书,忽然想起妈妈近来给我的信。她说:“好好照顾他,难得他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能坚持学习音乐,只要坚持就能熬出头,就会松开锄柄的……”
是啊!总会有出头之日的!我长叹一口气心里想。忽然,我发现一本书里夹着两封信。抽出一看,其中一封信是他母亲的信。我刚想抽出来看,却又被另一封信吸引住。这是他的同学的来信。这位同学的信我们常常在一起读,信总是写得诙谐,辛辣,很有文采。我一下子感兴趣的抽出信,来不及得读起来。可我却象被雷击一样,浑身抖了一下,接着我读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你的宝贝“校花”可真是****人物,虽然如花似玉,可也只能是五颜六色的花瓶!一个妖艳动人的装饰品,一件人人得以欣赏,人人可以得到的装饰品!你不信?小厂里的奚奇云就是欣赏的高手。貌似君子,实为小人。明知她已有所属,却花言巧语,送雨伞,念歪诗,故作清高,投其所好,博其欢心。可是,这还不算十分重要,重要的是“花”本身就希望得到或被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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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3
“吱--”一声门响。我呆楞楞地转过被“电”击麻木了的身体。他,回来了。满身泥,一双脚被泥沾满了,显得十分疲惫,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精神,灰蒙蒙的没有一点亮光。
他望着我,眼睛倏地一下闪出光亮,却又瞬息暗淡下来。默默地走到我的身边,声音低涩地说:“回来啦。”
我猛地站起,向灶边走去,并在灶门口坐下,团起一团草塞进了灶里。火,燃起来了,映红了我的脸。真想不到,这位同学竟这样诽谤我,实在过分!难道--他?!
他,脸色阴沉沉地坐在床边。望着手里的两封信,忽然,他慢慢地把其中一封撕碎。我心中一热,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冲过去抓起碎片……竟是刚才的信!顿时,眼泪夺眶而出。猛地转身一下子冲向前,伏在呆呆发楞的他的肩膀上哭起来。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俩靠着房门,面对隐约的月亮,一声不吭地望着,望着……这时,他开口了。说的很慢,但我却难忘。“玲,你是纯洁的。我们相爱,是神圣的,不庸置疑。虚伪的烟幕不应该罩在我们的心上。我爱你!”
我已偎在他的怀里。他轻抚我的头说:“玲,我爱你,可是我是没有出路的,怎么办?今后的生活怎么办?爱情,多美,可是面包呢?”
我忘情地抬起头说:“别,别说了,一切都会好的,只要跟着你。”过了一会儿,我又轻轻地说:“我妈说你是最优秀的,终会出头的,我不管今后怎样,我们都会在一起。幸福的酒樽一定会举起。”
他,这时眼睛忽的闪显出一种奇怪的光,是一种极不平静,极复杂,极沮丧的目光。可是,我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幸福憧景里,并不注意他的眼睛。
他又说:“玲,前途太渺茫,生活是复杂的,有些人心可能是好的,但是……唉!”
许久,许久,他不再说话。月光下我渐渐发现他眼睛温和起来,仿佛已没有了刚才的愁苦。呵!我们的心被这宁静的月光抚慰的这样恬静,什么也不想,我甚至愿意就这样站一辈子……
二个月过去了,我和奇云的来往虽然经历了更加出奇的传闻,但我还是遵照他的话“被动不如主动,只要心地坦白,谣言会不攻自破的。”而保持着正常的,也就是最初的“统一战线”的关系。从不越雷池一步。世界就是这样奇怪,你越是想回避的事情,越是要解释的问题,结果可能会说不清楚,反而越糟糕。经过这二个月的我行我素,人们仿佛对我们的传闻,已经开始觉得乏味和无聊了。于是,谣传自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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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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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4
“校花不知傲的什么?奇云多帅!又漂亮又有才学,将来一定会出头的。听说他家是教授,有的是“马克”。我要是校花,马上和她那个没钱没样的浪漫的泥腿子吹!哼……”
这是怎么了?谣言刚消失,怎么又……奇云?奇云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呢?真是的!
车间的四周墙上都挂满了镜子。可我这制镜子的人,从四周的镜子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是呀!丽而多情的眼睛总是在我四周的镜子里有意无意的出现,总是通过镜子的折射和我的目光准确的相撞。呵,近来,我的心总是提着。开始了本能的警惕。
雄辩的口才,翩翩的风度,显出智慧的诙谐,把“敌人”毫不留情的击溃在我们统一战线之前的他,却渐渐地把我的警惕悄悄地解除了。奇云实际上成了我在小厂的保护人。
一天,小厂附近的一个大队放电影,这在苏北这个边远的角落里引起了轰动。我们这些知青当然是少不了的观众。银幕前,我在同伴的召唤下,在嗡嗡的喧闹声中坐下。正巧,奇云就坐在我的身边。开始,我们还有点拘谨,渐渐他用他的诙谐的言谈,使我忘掉了忌讳,也忘掉了周围的人。我们开始谈的热烈起来。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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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09-3-13 17:04
忘形的大笑,指指点点,一会儿悄悄低语,一会儿又高声大叫,到电影正式开演也没有间断。
得意忘形是要受到惩罚的,我敢说这是规律。记得,就在我和奇云忘形的时候,我忽然在不经意中发现--他,我的他,竟坐在我身后的一排。这是怎么回事?他,根本不瞧我,仿佛我们根本不认识。只是显得脸色苍白,眼睛没有一点精神。呀!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空中,本来滔滔不绝话语,象一下被山崩堵断了一样,嘎然而止。鬼才知道我是怎样失去跑到他身边的勇气的。一时间,心如乱麻,不敢抬头,不敢想象事情的结局。却条件反射地向一旁避开了奇云。可是,奇云却不知趣地也同时向我这边挪来。天呐,我的天!叫我回忆那一刻,简直是……
电影放完了,我终于鼓起勇气,迫不及待地去找他。可是,眼前只有你挤我攘的人群,他,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
奇云悄悄地来到我的身旁。风吹起了他的衣角,却吹散了我的头发……
第二天的傍晚,我带着鼻尖上的细汗珠,急急地来到他的茅屋前,正想推门,却发现门锁上了。
“那是小玲子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右边的屋子里传来。我转身一看,原来是王奶奶。王奶奶是“他”的邻居。我每次回家都在她家里过夜。王奶奶对我也特别好。这时,她用她昏浊的眼睛望着我,跺着她那双可怜的小脚向我走来。递过一张纸条,嘴里还咕噜着说:“这是他留给你的字条条。”
我一步上前,接过纸条,凑着灯读了起来。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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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时间:
2009-3-13 17:04
我要走了,也许不再见面了。昨天终于见到你了。我心里很快活。我真怕见不着你呢!玲:我曾把琴当成翅膀,把音乐当成理想。我也曾憧景有这么一天,我俩能共举庆贺的酒樽。呵,多美好呵!然而现在……唉,过去的让它过去吧!
玲:忘记过去,想着未来吧!不要放弃音乐,更不要放弃生活!奋斗会使你幸福的。
再见!!
你的初恋者
一九七三年五月
打雷了吗?闪电了吗?没有!是耳呜吗?是的!是耳呜,是眼花!许久,许久,我的眼泪才象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往下掉。我真的伤心了。不,是心碎了!我恨,恨他不了解我。借口,他竟用这样的借口来埋葬我们的爱情。天呐!难道我会从此失去他?
翌晨,我在他的屋前绯徊着,我也要走了。也许从此不再来了。往事象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这房前屋后的每一把草,每一块砖都会引出我的一片情丝。这面前的稻浪,这身后的渠水,鸣鸣汨汨地仿佛在合奏《红军哥哥回来了》的乐曲。可他--
队里保管员拿来了钥匙。我木头似的跟着进了屋,屋里意外地整洁,已经没有了他的铺盖。只留下了空空的床,空空的灶,我无力的在空床边坐下。保管员这时长叹口气说:“唉!说走就走,连欢送都来不及呢!”我心里又一阵发热,眼角又开始发酸,连忙低下头,掏出手帕。这时,我忽然看见在床板缝里,夹着一封信。
唉!这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哟!
作者:
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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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5
儿:我和你爸爸在这次清队中被人诬陷为历史反革命,百口莫辩哟!现被押送……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太可怕了。
“我爱他,我爱他--不管怎样我都爱!”
回到小厂,我的脑子里想的全是这句话。可是,几天后另一种声音却隐隐地在心底里萌发,“历史反革命,狗崽子……”
我病了吗?病了。昏沉沉地趟了三天。我完全清醒了,我决心给他写信,以表明心迹。不管将来如何,我还是爱他!因为,我不能昧良心,在他最难的时候离开他。尽管这个决定使我害怕,让我胆怯,可是……
“哈哈……”一阵哄笑,冲散了我的昏沉沉的回忆,我擦去眼角的泪水,从新床上坐起,头晕的历害,口干舌燥。于是,伸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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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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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5
外面酒宴上的宾客们还在碰杯。一阵阵酒香伴着烟幕飘进洞房,我忍不住又拾起了刚才的回忆……
他,他回信了吗?回信了。那是一个月后他托人代寄来的。从那以后,我确信我真的要失去他了。失去了我与他共举酒樽的机会。他在信里说:我已是历史反革命的子女,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了。在今天,历史反革命的子女是不该出生的人。你看队里的六福,三娃他们年过三十还没有享受人间最基本,也是最崇高的生儿育女和爱情生活的权力。不就是因为他们是地主,富农的儿子吗?不要在幻想中生活吧!我已没有音乐了。每当我挑起扶养爸爸,妈妈,妹妹,奶奶的生活重担,被压得在床上挣扎着爬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不会思想……
代问候你母亲!虽然,她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但她是好妈妈!告诉她,我会永远记住她的……
他,挣脱了。我呢?我怎么办?我能离开他吗?天哪!是谁给我们造成的这个灾难哟!
“唉!”一声叹息不由自主的从心里呼出。我在我的新床上碾转着。是的,后来奇云送来妈妈的来信,完全证实他的预见。妈妈在听说了他的遭遇后,还是违背心愿的改变了态度,反对我与他继续保持关系。我为此还与妈妈闹别扭。其实,当时我的心早已不能自主,只不过是感情上叫我那样罢了。
苦苦的回忆,使我感到铭骨的疼痛。可仅仅几年,已时过境迁,一切都成了过去。今天,我却成了奇云的新娘子,怎么不叫人惊叹人生的离奇呢!
作者:
天天心情好
时间:
2009-3-13 17:06
可是,我是深深地爱着奇云的。他始终如一的是我的保护人。我痛苦的时候他给我勇气,我犹豫彷徨时,他给我鼓励。尤其是他始终如一的关心我的事业--音乐。记得,那些年由于我恋恋不忘初恋人,完全不去理解奇云的心情,仅把他当成我唯一的知心朋友。可他并无怨言,也不气妥,始终为我倾注他的感情。一次,他抱着一堆书来到我的宿舍对我说:“玲,绵绵情丝改变不了今天的社会现实,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我们不该忘记事业。”我懒懒地接过书一看,呀,全是音乐理论书。从此,他看他的医书,我读我的音乐。渐渐我忘记了忧愁,解脱了。后来爸爸恢复工作了,我干脆回家专心学琴。奇云回城复习迎考时还专门为我请了老师。七七年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考上音乐学院。这时,我虽然也曾经想到过他,可是我已完全不能离开我今天的丈夫--奇云了。
唉!我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在今天会这样苦苦地想起早已逝去的往事,让人这样难堪。难道后悔了吗?不!不是后悔。而是今天我才懂得,生活中有许多东西是不会被忘却的!即怕是不可理解的事情,即怕是不相适宜的时间,地点,只要有适当的机会,回忆就会不顾一切的到来。象我们这一代人所经历过的,不易消逝的磨难,欢乐,友谊和情爱,是我们自己走过的路,现在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这是一条复杂而又夹杂着纯洁,精神与肉体均经受磨难与升华的人生之路呵!难道不是吗?
可是,今天,今天我是新郎子哟!这样胡思乱想,合适吗?怪谁?怪我?也许是吧,也许不是!怪正在上大学的“他”吗?不,还是谁也别怪吧!不要怨天忧人,不要去责怪生活,人,总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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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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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3-13 17:06
“吱--”房门轻轻地开了。奇云进来了。他满脸通红,好象有些醉了。但幸福之情仍溢满一张俊俏的脸。他笑得多甜,多美呀!
妈妈,爸爸,婆婆,公公进来了。哟,这是送洞房了?可不能胡思乱想了。我连忙下床,羞怯地说:“爸爸,妈妈坐--”
“哈哈……”一阵笑声把闹洞房的彭海他们带了进来。彭海就是彭海,他手里的酒杯始终是满的。我砰砰跳动的心,一下子又急促起来。彭海又笑嘻嘻地走到人群的中间说:“……我提议:让天造地设的新婚夫妇互敬一杯!”
“好!”接着就是一片呼应声。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奇云却伸手接过了酒杯。他,真是的,喝得太多了!
我胆怯的伸出微颤地手,端过装满的酒樽,在众目睽睽中,腼腆地举向我的丈夫。透过红色的葡萄酒,我看到奇云的脸更红,更美--
举起的酒樽,慢慢地向他移去,呀!映在红红的葡萄酒中的另一张满是彩霞的脸是谁?哟,那是我自己的脸哟!映在红红的葡萄酒里怎能不醉?
“叮”一声响,两只举起的酒樽相撞了。新生活开始了,未来在召唤。飞吧!奇云,我的丈夫,让我们共同飞向未来吧!
我,一仰脸,喝下了这杯美酒。
一阵叫好声,掌声轰然响起。
两片八月里的火烧云又抹浓了脸颊,一阵阵幸福的热流涌遍全身。
我,低下头,将身子轻轻的偎在奇云的胸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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